火繩槍這個東西最主要的部件就是槍管,槍管的好壞直接影響到火繩槍的質量,槍管得堅硬還有一定的韌性,管身必須密不透風,否則**爆炸的氣浪外泄一來危險,二來也會危及槍手的性命。後世的槍管都是採用的無縫鋼管,而且大都加裝膛線,可這個年代,你讓秦嶽如何去弄來無縫鋼管?如何弄來製作膛線的特殊鑽頭?
陳鐵頭這個人很愛說話,無論扯到什麼話題都能叨叨叨的說個不停,從沒見過他什麼時候接不上話,很健談的一個人,可就是腦子笨,笨的要死,或者說是秦嶽帶來的超越這個時代的東西他根本就理解不了,他的腦袋裡覺得所謂精鋼就是得硬,硬成金剛鑽那樣纔好,那就百毒不侵了,可是誰人不知道鋼除了有硬度還得有韌性,還得有抗拉強度,還得有抗疲勞強度?
秦嶽跟陳鐵頭交流的已經有些頭疼了,所以當三榔頭來到山寨的時候秦嶽幾乎是以一種狂喜的心態來迎接他的,雖說他也不是很理解大當家嘴裡說的抗拉強度、衝擊韌性概念,可是幾十年的打鐵經驗總能做出最符合大當家意念的東西。
秦嶽本想把後世大行其道的卷板機搬到這個世界來,三根鐵骨相互碾壓着旋轉,鐵皮就會被捲成圓筒狀,然後再用電焊機將圓管的縫隙點死,這樣就成了一個可用的鋼管,生產效率可以大大提高,可是問題是這個時代哪裡去找電焊機?質量更好的無縫鋼管需要用鑽頭直接鑽精鋼製作出來,可清風寨的鑽頭鑽個已然卷好的鐵管都費勁,哪有力氣去鑽那一整塊的精鋼?
火繩槍需要集羣射擊纔會顯示出自己的巨大威力,像這種火器你把它像後世的AK47那樣單發點射來用完全是扯淡,裝一槍需要幾分鐘的時間,那些女真莽漢子們可有那閒情雅緻喝着茶水等你裝好了子彈然後再上馬和你戰鬥?
集羣射擊的武器就需要大批量的生產,秦嶽希望能把山寨打造成一個現代化的工廠,武器只有日日夜夜的連續打造出來這樣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威力,單打獨鬥小作坊的操作永遠成不了大器,像山寨現在這樣做一根槍管都得好幾天,鑽出來更是得需要一個月,真當你做的是古斯塔夫炮,可以一炮定乾坤?秦嶽由此暗暗着急,如何才能又快又好的做成火繩槍?山寨的才力人力都有限,如果像後世明朝那樣一個多月造一杆火繩槍出來,人力不允許,財力不允許,時間,更不允許!
所以在匠作房的時候秦嶽就一直在跟三榔頭討論如何才能加快製作火繩槍的速率,其中如何***管和如何打磨就成了討論的重中之重,這兩樣工作都是製作火繩槍的過程中最消耗時間的。
陳鐵頭原本的卷制鐵管的製作辦法應該說不賴,後世明朝的時候將作監的工匠們就多是採用這種辦法,這樣製作出來的槍管也比較經久耐用,可是弊端更是無處可藏!一來廢品率高,想想就知道了,用鐵棍當作冷骨然後套鐵管反覆鍛造成槍管,成事之後還要在外層再包裹上一層鐵管,還要保證兩層鐵管之間密不透風,緊密契合,再熟練的能工巧匠誰能保證一次性成功?況且人都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萬一狀態不好了,費個幾十根鐵皮造不出一根鐵管,你真當山寨的庫房是無底洞?二來這種辦法鑽磨的成本非常高,精鋼所做的鑽頭動不動就會斷在裡邊,這些鑽頭在任何時代都是稀罕物,一不小心斷在裡邊可以說槍管廢了,鑽頭也廢了,秦嶽不是陶朱猗頓,清風寨也是朝廷的將作監,哪裡有那麼多的物什去供你練手,失誤?
秦嶽很喜歡三榔頭這個人,別看悶聲不響的三腳踹不出一個屁,可這人那是敏於思訥於言,扇貝肉在殼裡,屬於悶聲發大財的那種人物,嘴上功夫不利索,可那手上的功夫不是蓋的,連臉上刺了字差不多目空一切的陳鐵頭說起自己這個師傅也是讚不絕口,讚賞有加,對於秦嶽的憂慮,他提出若想快速***管,可以考慮採用鑄造法!
秦嶽欣慰一笑,火槍在中國成長了幾百年,有自己獨特的生長曆程,後世明朝的時候製作火繩槍多是採用陳鐵頭採取的鍛造法,不過弊端前邊已然提過,而清朝****,無論是火繩槍還是康熙御製的自來火槍,其實都是採用鑄造法造出來的。
製作火繩槍的鑄造法也可以稱爲失蠟法,先做一根周身光滑的土棒子,然後再裹上蠟,最後外邊再裹一層土晾乾,翻沙夯實,最後澆上融化的鐵水,這樣一根槍管就已然成形,模子做的這種槍管除了成功率可以大大提高以外,連材質也可以換成更爲廉價的鑄鐵,不用非得用那廢十斤生鐵方纔得一斤的精鐵,況且質量同樣靠得住,後世康熙爺木蘭圍場的時候使之打死無數鳥獸的自來火槍其實就是用這種辦法做出來的鑄鐵武器,除了槍管得刻意的加厚些以外,這東西威力上簡直不亞於普通的火繩槍,你想,給皇帝爺御用的物什難不成還能是兩天一炸膛,三天一斷槍管的破爛貨兒?
“鐵頭,鐵水要用這柳樹枝不停的攪,大當家說這鐵水用柳枝攪過之後就會變成更適合***管的鐵料,爲師琢磨不清其中的道理,你就按大當家說的辦吧。”匠作房外已經架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高爐,鐵已融化成鐵水,三榔頭對着陳鐵頭催促道:“用力些,甭可惜力氣,力氣越用越有,可千萬別辜負了大當家的信任,對不起那每月十幾貫的銀錢。”
陳鐵頭聽言攪動的更加賣力:“師傅,你說大當家這人當真是奇了,一個讀書人,竟然沒什麼事兒能難倒他的!都是書生百無一用,可是大當家這個讀書人簡直就是無事不通,就像這次***管還能想出用什麼失蠟法這樣的法子,俺以前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活計竟然還可以這樣做,可一聽,還就是那麼個理兒,俺上次製作一根鐵管不知道用了多少天,而且鐵料不知道廢了多少,有了這辦法,嘿,直接用鐵水澆出來,大當家簡直神了,得是託生多少次神仙孃胎才能生出這麼一個大才人?俺看啊,就說鐵匠這活計,就算是朝廷將作監的大家們都不一定比得上大當家腦子來得快,可氣人的是大當家還不光會鐵匠,打仗也會!咱山寨的匪子你說誰人是那善男信女?可是一個個的愣是被大當家全都收的服服帖帖的,連吳六子這樣眼高於頂的大人物見了大當家那都是恭敬的要命,讓俺看啊,大當家日後必定會青出於藍,怕是功業老當家都不能望其項背,我就說啊,這就是個奇人,前些日子都盛傳大當傢什麼夢入太虛,得九天玄女授書,俺一點都不懷疑,要是沒有神靈相助,你說天底下會有這麼聰明的人?”
“大當家卻是非池中之物,像這失蠟法咱也只是偶爾道聽途說聽人白話過,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可大當家卻能頭頭是道的說個明白,爲師我也有些心服,就這麼個能人,就算喊我打個下手跟着做點活計咱也一準兒是跑破鞋都顧不上,可大當家竟還分我一個月十五貫的銀錢!士爲知己者死,咱三榔頭就算粉身碎骨累死在這匠作房也是應該的,神人啊,神人啊。”感慨了半天,三榔頭揮了揮手:“行了,別說些沒用的了,當下還是先把活計幹好,鐵頭,別停啊,死命的攪,既然大當家說這柳枝碳對鐵料成形有幫助,那咱就按照大當家的意圖把這活路做紮實了,可千萬別對不起大當家一個月的十多貫銀錢。”
“得勒。”陳鐵頭聽着這話乾的更加起勁了。
翻砂這活兒聽着簡單,簡直像是小學生都能做,可是知易行難,真要做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大當家對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並沒有說的太細,實際上他也不明白,只是照着葫蘆畫瓢把後世的一些工藝搬過來就是了,具體的操作方面還是需要親力親爲的工匠去慢慢把握,可頭一回做這活計的三榔頭和陳鐵頭也有些生疏,先製作一根泥棒,然後捲上蠟模,蠟模要精確結識,否則很容易鑄造出次品,鐵水精煉的過程中不可以有氣泡,否則會影響槍管的使用,翻砂一定要夯實,否則做出的工件不能經久耐用,頭一回摸索這東西的三榔頭和陳鐵頭都是大喊吃不消,這東西瞅着簡單,怎麼真做起來就那麼複雜?
忙活了沒多一會兒,加上累加上熱,兩人早已是汗如雨下,陳鐵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師傅,這活計爲何干的這麼吃力?你說大當家去那湯陰城也該回來了吧!這活兒要是有他在,我看一準兒就勢如破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