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邁趕忙卸下包袱,檢查同伴的情況。包括儲備糧在內,所有人都睡得很熟,輕輕打着鼾,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可是趙邁推了推他們,沒一個甦醒的。就連他狠下心來,紮了布徹一下,這個強壯的男人只不過揮了揮手,做了個驅趕蚊蟲的動作,翻了個身繼續睡。
沒人治療,但是他的傷口自己止血,眼看着就沒事了。
“咦,還有個沒睡着的。”紅樹林突然說話了,然後便有一個樹皮顏色的老頭走了出來。他的手臂像樹枝,身體像樹幹,頭髮彷彿亂蓬蓬的茅草。幾朵小花在他的頭頂上開放,即便現在到了冬季,這些花也像是在迎接春天一樣。至於老人的臉,上面爬滿了樹皮似的溝壑皺紋,眉毛上長着蘑菇,嘴角爬滿了苔蘚。只有他的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反射出明亮的光。
“你對我的朋友們做了什麼,還請儘快將他們叫醒!”
“原來是個小德魯伊,你身上的自然原力還真不錯,怪不得沒睡就醒了。”老人蹲下身子,坐在橫生的樹根上,用屁股蹭着翻過來。移動一會兒他就喘一會兒粗氣,顯得老邁而虛弱。“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趙邁不敢掉以輕心,巨齒獸已經在掌握之中,手指輕輕釦在扳機上。他小心探查着周圍自然原力的變化,生怕有什麼異動;他同時豎起耳朵、睜大眼睛,凡是德魯伊都有自己的動物夥伴,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
“別緊張兮兮的,我是沃茲沃斯(wordsworth),自然不說謊話。你的朋友們會好好睡一覺,大約得有個三天左右的時間吧,醒來後身體就會恢復最佳狀態,在沼澤中受到的暗傷也都會好,你大可不必擔心。你也是德魯伊,你總該知道自然原力對身體沒什麼損害,是吧?”
“自然原力也包括了閃電、瘟疫和風暴,怎麼會沒有傷害?”
“那需要一個轉化的過程。”老人直喘粗氣,乾脆坐了下來不動彈了。“行了,說說吧,你們千里迢迢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繼續德魯伊的學習,從學徒晉升正式德魯伊。而那位聖騎士找你有其他事,大抵和北方的拉瑪什圖怪物有關,但具體是什麼我卻不太清楚。”
老人看了看聖騎士,很容易就辨認出海柔爾。他搖了搖頭,對趙邁說道:“艾奧梅黛的騎士找我幹什麼,難道要我去做他們的獸醫,或者是花匠?算了,反正我不感興趣,就讓她們睡着唄。你倒是讓我很感興趣,爲什麼不北上去無間行者,反而南下找我這個糟老頭子?”
德魯伊總能完全掌握自己居住的環境,所以能知道趙邁是南下而來的並不讓人奇怪。在學習這件事情上,趙邁沒必要欺騙他,於是說道:“我本來是無間行者社區的,現在那裡被拉瑪什圖的邪惡怪物隔斷了交通,我回不去了。之後我聽說此地有一名大德魯伊,抱着求學的希望來到這裡。”
“嘖嘖嘖,居然有這麼傻的學徒,用求學這個詞。”老德魯伊一臉鄙夷的表情:“你上輩子不管是什麼種族,反正肯定是個法師。求學、學習、晉升,你滿腦子怎麼都是這種思想?唉,還好你還年輕,可以改正。我會好好教導你的。現在你先幹活兒,把這些人帶到牀上去。”
“我一個人?”趙邁驚訝道。
“廢話,不僅是你一個人搬所有人,還包括搬我。”沃茲沃斯用力捶着自己的後腰:“年紀大了,腿腳就不中用了。”
“德魯伊不是有不老身軀嗎,年齡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負面影響纔是。”
“你一個學徒懂個屁,專心幹活兒吧!”
整整兩個小時,趙邁搬了整整兩個小時,其中有四十多分鐘花在了布徹身上。這個壯漢的體重驚人,如果不是一直在做負重行軍練習,趙邁休想移動他分毫。
紅樹林中有幾間小屋,都是非常簡陋的茅草屋子,經不起大風或者冰雹。不過紅樹林此地恐怕沒有這麼極端的天氣,最舊的茅草屋恐怕得有幾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卻依舊完整可用。屋子裡面都非常整潔,或者用家徒四壁形容比較好。只有兩間屋子裡面盛放着東西,分別是魚乾和茅草筐子。
沒有牀、沒有桌、沒有任何傢俱,趙邁問老人住在哪裡,他則指了指這片自然。“整個紅樹林都是我的家,而外面的沼澤就是我的院子。有這麼廣闊的天地,我爲什麼要用一張牀限制住自己?”
“很有詩意的情景。”趙邁將老人揹負身後,深一腳淺一腳走向茅草屋。“天當被、地當牀,樹做枕頭月作燈,聽蟲鳴、觀花影,風足水醉人不醒。”
“我一開始以爲你在誇獎我,沒想到是在顯擺自己的遣詞造句,真是不應該啊不應該。”沃茲沃斯搖頭晃腦,輕輕重複着趙邁之前的幾句話。“不過你說的沒錯,我一直是這個樣子的。”
“我覺得很奇怪,爲什麼你身上沒有絲毫自然原力的波動,你又是怎麼在地精環繞的沼澤中生存下來的。你的身體的確虛弱,這卻作不得假。可週圍這麼充足的自然原力,爲什麼不能讓你恢復?”
“因爲那只是一個軀殼。”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同時響起,把趙邁嚇了一跳。在他前方茅草屋旁邊,又一個和他後背上那個一模一樣的沃茲沃斯站立着,唯一的不同是手上拿着根林地法杖。法杖的材質和顏色,與他自身皮膚的顏色沒有任何區別,更是和這片紅樹林相融相洽。
“你們那個是本體?這算什麼,傀儡?魔像?幻術?”趙邁輕輕放下後背上的沃茲沃斯,他帶着微笑向趙邁表示感謝,然後自己調整了一下坐姿,輕輕靠在樹幹上。
“我們都是沃茲沃斯。”兩個人異口同聲,聲音並無二致。“我們只是先後不同,我們只是身體狀態不同。就像這紅樹林,誰能知道哪棵是根長出來的,哪棵是樹枝變化而成?”
“呃,總有不同的吧?”就算“見多識廣”,趙邁也有些摸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