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她以爲的一切都源自於陰謀。陰謀或者出於野心,或者出於貪婪,或者出於愛,但陰謀產生的最根本原因還是它實在很好用。凱特琳·史塔克夫人被陰謀誤導,將提利昂視爲主導刺殺她孩子的惡棍。既然已經被人認了出來,那麼秘密返回北境的計劃就算失敗了。小惡魔長相醜陋聞名天下,但他也擁有與其醜陋相匹配的,同樣出名的聰慧頭腦。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推想出自己從君臨方向秘密返回的真正原因。甚至能夠根據距離推算出她在首都秘密行動的時間段。緊接着,蘭尼斯特家族就能根據這些調整計劃,擴大自己的優勢。不管是出於母性還是正義,她現在都不能無動於衷。自己的丈夫在君臨城中,爲了他們的安全,自己也要掌握一個蘭尼斯特家族的人當做人質,提利昂正好是最佳選擇。
她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環顧房間,目光從房間中騎士、誓言騎士和自由騎士身上的徽章上掃過。她認得這些徽章,知道他們從屬的主人。河間地是她的故鄉,當代家主霍夫斯·徒利正是她的父親。她是這片土地的公主,而且還是長公主。
“我上次在此投宿時,還是徒利家的凱特琳。”她的聲音平穩有力,帶有讓人不容拒絕的威勢。淡藍色的雙目環視之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來。“坐在角落的那位先生,您外衣上繡的可是赫倫堡的黑蝙蝠?”
那人連忙站起身來,鞠躬之後回答道:“是的,夫人。”
“家父是奔流城的霍斯特·徒利,敢問河安夫人是不是他忠實的盟友?”
“她當然是。”那人堅定地回答。
白鬍子的羅德利克爵士靜靜地站起來,圓敦敦的身軀杵在史塔克夫人身後。他緩緩地、堅定地抽出劍來,瞪着侏儒的雙眼目光灼灼。提利昂還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所以茫然地眨着眼睛。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被人栽贓陷害,爲某個“刺殺陰謀”背了黑鍋。
凱特琳見多識廣,將旅店騎士一個個認了出來,這些人不是他父親故舊的手下,就是爲其下屬領主服務的騎士。河間地雖然是個四戰之地,北、東、西三境和首都君臨城將它夾在中間,但霍斯特·徒利是個相當厲害的政治家和統治者,內政方針和外交手腕在維斯特洛大陸都屬上乘。這裡的領主、騎士和人民都相當愛戴他,願意爲他服務。所以,當凱特琳準確指出他們的家族、領主和自己父親的親密關係後,這些人都表示認同,願意爲她服務。
也許只有孿河城的弗雷家心存不滿。瓦德·弗雷活得久,孩子生得多,但總是謹慎過頭。在十幾年前的擁立新王的關鍵戰役中,因爲觀望而故意拖延到達戰場的時間,結果在分出勝負之後才姍姍來遲,被霍夫斯·徒利譏諷爲“遲到的弗雷”,從而名望大跌。弗雷對這件事記恨了一輩子,在各種場和都表現出了不滿。凱特琳不是很確定旅店中穿着灰藍色衣服的那羣人,也就是弗雷家的騎士會不會幫她。這羣騎士足有十人,在這個地方是舉足輕重的力量。
“弗雷家的雙塔標誌我也很熟悉,諸位爵士先生,不知你們家主人近來可好?”
這羣人恐怕連正式騎士都算不上,充其量是“誓言騎士”,也就是宣誓效忠,但還沒有獲得分賞土地的騎士。如果正式騎士是有分紅的公司成員的話,那麼誓言騎士只能算是剛轉正的公司員工。至於爵士的稱呼,純粹是一種恭維。這些人當中哪會有什麼爵士?
不過他們的領隊受寵若驚,站起來趕忙說道:“夫人,瓦德大人他很好。他打算在九十歲生日那天迎娶新夫人,希望有幸可以請到令尊大人到場增光。”
就算是被高大的騎士圍在中間,矮小的提利昂依舊偷偷笑出聲來。瓦德·弗雷號稱一個人能生下一直軍隊,十幾個兒子女兒,近百個孫子外孫,第四代也在蓬勃擴張之中。可惜,那是一隻由蠢材和更蠢的蠢材構成的軍隊。
凱特琳聽到這一聲笑,她也注意到對面弗雷家的人也聽到了這笑聲,眉頭皺了皺,顯然不太開心。這時,她確定局勢已經掌握住了,於是用手一指提利昂,朗聲說道:“此人以客人的身份來到我家,分享了我的麪包、鹽和爐火,但卻意圖謀害我七歲的兒子!以國王勞勃和諸位侍奉的貴族大人之名,我請求你們將他繩之以法,並協助我將他送至臨冬城,聽後國王律法的發落。”
一時之間,十數支長劍齊齊出鞘,白晃晃的光芒閃成一片。提利昂微微張大嘴巴,驚愕的表情讓她痛快極了。
“夫人,我想這一定是個誤會,我並沒有意圖傷害你的兒子。我對布蘭的遭遇深表同情。哦對了,我從臨冬城來,還見到了可愛的布蘭,也受到了您長子羅撥的接待。他們的氣色都好極了,您值得爲他們感到驕傲。我還送給布蘭一副特質的馬鞍,我親身試驗過,能讓他高高地坐在馬上。哦,他可開心了!”
猛一聽到孩子的最新消息,讓凱特琳內心激動不已。但這消息卻不是從信使那裡得到的,而是從這個可惡可恨的小惡魔嘴裡!這個謀殺犯和陰謀家,之前居然又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他們是不是又遭遇了傷害,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
“將他逮捕起來,騎士們,我請求你們的幫助!”
提利昂·蘭尼斯特的兩個僕人已經被嚇傻了,跌坐在地上不斷髮抖。穿着黑衣的守夜人,大家都不起管他,因爲這羣守衛絕境長城的漢子從來不參與任何政治事件。不過守夜人個個都身手了得,所以還是有幾個騎士盯着他,以防出現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
還坐在椅子上的人並不多,趙邁卻是其中一個。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理,他終於能夠在近距離好好觀看這精彩的一幕。不得不說,史塔克夫人相當具有說服力,三言兩語中就讓自己得到了足夠的盟友,將她父親的氣場和本領學了個十足十。提利昂正要使用他屢試不爽的金錢大法,卻被羅德利克拿走了錢包,徹底失去了翻盤的機會。
站起來舉着劍的人當中也有波隆,他臉上的表情和其他騎士一樣熱誠,但是動機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兒。趙邁從下面看過去的時候,波隆撇了一下嘴,然後迅速又變回了嚴肅忠貞臉。趙邁明白,他看中的是史塔克夫人這個名號,希望能夠通過這次行動引起真正的大貴族的注意,好出人頭地而已。
一個布袋子套在了提利昂的腦袋上,他的小短手也被捆了起來。做這件事情時,羅德利克爵士非常用力,繩子緊緊勒着他的皮膚,就好像小惡魔是個劍客高手似的。完成之後,他站起身來,一指趙邁:“夫人,我們應該將他也帶上。”
“我?爲什麼?”趙邁愣了。我已經躺下了,爲什麼還是會中槍?我沒招誰沒惹誰地吃了一頓飯,這都能掉進坑裡?
“是的,你是爲蘭尼斯特家族服務的,將你留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羅德利克說道:“夫人,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嘿,老頭,你這是在給你家夫人惹禍知道嗎?”趙邁輕輕晃了晃頭,道:“如果我想的話,我能從這裡一路打出去,沒幾個人還能完好的站着。”
“哦,是嗎?”在一片笑聲中,羅德利克爵士也笑着抽出劍鞘中的寶劍,端得穩穩的:“我不信。”
趙邁的手指已經摸上了藏物手環的黑曜石,隨時能夠抽出獵手血矛。但是如果真那樣做的話,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就太大了。仔細衡量了一下,趙邁覺得這樣做風險太大,收益太小,萬一觸動世界意志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好吧,我跟你們走,但不要以爲我怕了你們。”
也許這話他們聽得太多了,也許他們只是愚蠢,笑聲盪漾在這間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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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隆的嘴角也提了起來,不過卻沒有笑出聲來。雖然覺得赤手空拳的年輕人所說的不太真實,但是卻沒有從其眼神中看出一絲驚慌。他能夠分辨胸有成竹和胡吹大氣之間的區別。再說,這個年輕人有金幣,而自己卻沒幾個,因而就更沒必要得罪他了。
一行人收拾東西開始準備北上,趙邁的馬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羅德利克建議凱特琳坐上車,這樣至少可以更舒適一些。“你這樣做會讓你的主人真的變成劫匪哦。”趙邁一點都不吝嗇自己的嘲諷:“不論你說出什麼理由,強迫一個人違揹他的意願,就是綁架。”
“說的太對了!”提利昂頭蒙着袋子,但也高聲應和道:“史塔克夫人,難道是缺少旅費了嗎?拿走我的錢包就好了,我只會消耗糧食是個累贅而已,就把我給放了吧。”
那個堅毅的女人回答道:“抓住你的是國王的律法,是要給兇手和陰謀家審判的正義。我們不是強盜,更不是劫匪。這輛馬車不是屬於我們的,我們不會這樣對待爲我們服務的騎士和爵士,也同樣不會這樣對待我們的同行者。羅德利克爵士,我們要儘快上路。”
灰藍色衣服的弗雷家騎士走了過來,鞠躬之後說道:“夫人,向北去會經過孿河城,我家大人肯定會熱情地招待您,只需要派個信使去就好了。不管是馬車還是護衛,都會有的。”
凱特琳立刻答應下來,並表示由衷的感謝。她是那樣的感謝,所以將所有弗雷家的騎士都派了出去,北上開路並去通知他們家的主人,甚至還帶上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
擺脫了弗雷家的人馬後,他們拐了一個彎兒,走上了向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