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兩天時間,來到村子裡面。
遠遠的就瞧見煙柱沖天,在村子上頭匯聚成了一片片猶如烏雲的霧氣。
茅山道士好狠的手段。居然連村子裡面那些尋常人也不放過,斬殺衆人,搗毀良田,燒燬小屋。好端端的一個村子被折騰成這般狼藉的樣子。
龍掌櫃身子僵硬的停在原地。背影劇烈的哆嗦起來。那雙眼睛裡面佈滿血絲。
瞧瞧村口那顆老槐樹,長了百年時間。枝繁葉茂。常日裡做完田地裡面的活計。三五成羣的在下面消磨時光。聽一籮筐的新鮮事,混兩支捲菸抽。如今被茅山老道一劍斬倒。橫檔在村子路口。
鐵牛的徒弟,當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跪在自家門口。雖說眼淚流淌的厲害,但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近前,他老爹倒在血漿裡面。胸腔子上一個血紅的窟窿,邊上放着一把染血的鋤頭。一名道士的屍體。
問起緣由。小崽子只說了一句話:“那些道士明明長的慈眉善目,做起事情來卻兇狠無比。他們說我是魔轉世,想要把我擄走,老爹不從,就罵老爹是妖魔鬼怪,不然怎麼生出我這種魔頭?”
說完,他擡起滿是眼淚的小臉蛋,問鐵牛說:“師父,我真的是個魔頭麼?”
鐵牛沉默了好幾秒鐘,問他說:“既然那些老道說你是魔頭,拋開是與不是,你告訴我,想不想做個魔頭?”
小崽子低頭瞧着他老爹胸腔子上的血窟窿,腦袋一點,堅定的說:“想!”
鐵牛瞧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氣後,沒有在說話。
來到這裡,我反而平靜下來,便是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白家衆多鬼魂,斬的斬,逃的逃。村裡人怎麼能依那些老道在村子裡面胡鬧,紛紛扛着吃飯的傢伙攔住老道,眼睛一瞪,手起刀落,動作叫一個利索。
斬殺村民後,與那些嚇破膽兒的人說:“他們都是魑魅魍魎,若是時間呆長了,會發生不詳的事情?”
問起爲何燒了這些房屋,茅山那些道士嘿嘿一笑,認不得羞恥的說:“魑魅魍魎住過的地方,自然要一把火少個乾淨。”
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門口,眼睛呆呆的瞧着坍塌在地上的木炭,思緒在那一刻停止了運轉。
期間,鐵牛一直死死按住我的膀子。
白安瑩從燒焦的木炭總鑽了出來,整個身軀透明無比,都快與空氣消融了一起。要不是她小臉蛋上那些黑漆漆的炭灰,我都快找不到她站在哪裡?
瞧見我,她抿緊了小嘴,二話不說跑過來緊緊抱着我:“我好害怕。”
白尊低下頭去,嘴裡一聲嘆息。
現在的白安瑩,魂魄正在消散,她說他躲在這些廢墟上,生怕茅山道士沒有離開,她整整躲了三天時間。
三天內,每分每秒她的魂魄都在消散,如果我們今天再不來,她就等不下去了。
“大公主救了我,她把我推到火海里面,讓我扒着不要出來。”
說到這裡,白安瑩擡頭瞧着我,張開了嘴,好半天才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來:“對不起。”
“多少劫難我都走來了,唯獨沒有扛過這一劫。”
她放開我,往後退了幾步,那嬌弱的身子上面佈滿了裂痕,最先消融的是雙腿,緊接着又到身子。
“大公主要是沒有魂飛魄散的話,那麼就在茅山。”
這是白安瑩在這個世界上衝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一陣輕風吹來,那張映入記憶裡面的臉蛋,徹底消失。
宛若破碎的鏡子,沒有留下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這段記憶,彷彿憑空生出的一樣。
躲在這裡的白家鬼魂,盡數被斬。
院子門口,幾個血紅的大字被我踩在腳下,低頭瞧去,上面寫着:讓你嚐嚐滿門被屠,雞犬不留的滋味。
我死死盯着這幾枚斗大的血字瞧,兩個鐘頭過去,鐵牛叫了我一聲。
三個鐘頭過去,鐵牛開始推搡起我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我咕咚一聲跪在院子門口,腦袋緊緊的貼着地面。心裡面,充滿了無力感。
龍掌櫃安靜的站在我身後,認識他那麼長的時間,從來沒有瞧過他臉上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
期間沒有人來打擾我,龍掌櫃獨自一個人離開,鐵牛生怕我出事,寸步不離的守在邊上。
瞧着眼前這片廢墟,我眼睛前面浮現出了一副副曾經發生過的畫面,白子溪獨自一人守在院子門口,在她面前,站着衆多茅山大拿。
那道孤單的背影,顯得絕望無助。
明知道會魂飛魄散,她也沒有後退一步,抿着嘴,視線倔強的瞧着這些茅山大拿。
隱隱間,當大火沖天的時候,白子溪回過頭來,瞧着我這個位置悽慘一笑。
滿門被屠,雞犬不留,就連院子裡面那隻下蛋的雞仔也被一劍斬殺,釘在了烤得發黑的牆上。
這種滋味,當真不好嘗。
整整一天的時間我都沒有說一句話,就安靜的跪在院子門口,當初要是讓羅大留下來,興許就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舅不是麻衣神相麼,他爲什麼沒有預料到這一劫?
半夜裡,小舅從附近的林子裡面跑出來,這一劫他的確算出來了,但已經來不及去通知任何人,因爲那時候茅山道士已經來到了村口。
他趁亂跑到附近的林子裡面躲了起來,整整躲了四天時間。
當初在赤龍嶺被茅山道士埋伏,小舅重傷垂死,只吊着一口氣,但臉上的模樣坦蕩得很。今天,小舅露出了極其敗壞的樣子,眼睛血紅無比。
整個村子裡面的尋常人,被茅山道士斬殺大半,凡是敢擋他們的,無論是兩條腿的還是四條腿的,統統一劍斬了。
“茅山,論起手段,這世上還有誰比得上你們?”
小舅換下了那些衣衫,重新穿上了那件麻大衣。
一把大火,幾乎燒掉了整個村子,倖存下來的那些人沒有了去處,看着祖輩居住的田屋被搗毀,哪兒都不願意去。
那些趁亂逃走的鬼魂聽見龍掌櫃回到村子,陸續的回來,卻只有六七隻小鬼。
龍掌櫃當場噴出一口血沫子,倒在地上,頭一扭就昏死過去。
這種變故嚇壞了智雲跟老趙,索性只是怒火攻心,沒有什麼大礙。
當天晚上,龍掌櫃大病一場,整個樣子都禿廢了不少,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惡毒。
這麼長的時間,只有在這個村子裡面,內心纔是最平靜的。包括羅大在內的人都把村子當成了家,如今被茅山弄成這種樣子,心窩子裡面彷彿被人拿着刀片子割。
多少劫難我都走來了,唯獨沒有扛過這一劫。
白安瑩那句話,一直在我耳根附近迴盪着,以及她那個悽慘的眼神。
鐵牛被我這個樣子嚇到了,想要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嘗試了好幾次,都被我甩開了。
半夜裡,鐵牛的徒弟找到他,臉上非常認真的說:“師父,我想好了,我要做一頭魔,十惡不赦的魔。我要殺了全天下的道士,把他們的屍骨埋在這個村子裡面。”
鐵牛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然而瞧着那種笑容,陰森無比。
瞧着他的眼睛,鐵牛一字一頓的說:“好,俺就讓你成一頭魔。”
半夜裡面,龍掌櫃連噴三兩口血沫子,染紅了土炕,羅大用道家手段讓他安靜下來。
雞犬不留,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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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涌出無邊的暴戾氣息。
邊上的鐵牛,被我身上這種暴躁的氣息驚醒,他睜開眼睛,平靜的瞧着我:“想清楚了麼?無論幹什麼,俺都會跟着你去。”
我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擡頭瞧着天上的星星,夜景還是那麼的熟悉,唯獨白子溪不在身邊了。
茅山小聖地直接血洗了這裡,就連普通的村民都不放過,更是在院子門口寫下滿門被屠,雞犬不寧的字眼。
上次在執法場逼鐵牛自廢丈二金身,又在赤龍嶺逼得我們走投無路,今日更是屠了這個山中小村。
摸出黎天古匕,我眼睛死死盯着這把匕首。
在鐵牛複雜的視線下,古匕狠狠的在左手掌心上劃開一條深深的口子,血漿順着指縫流淌到了地上。
“今日我許越在此滴血立誓,一定要屠了茅山小聖地滿門上下,雞犬不留,血水成河。”
緊緊攥起拳頭,鑽心的疼痛往腦袋裡竄騰而上。
若是白子溪出了什麼事情,我就把茅山弟子的三魂六魄抽出來,鎮壓千百年。
第二天早上,龍掌櫃帶着許家主子跟羅大,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說道:“七日之後,必屠茅山。”
白尊嘴裡一直苦笑,他告訴我們,龍掌櫃帶着許家主子去放出往前空監獄裡面鎮壓的亡魂。
萬鬼遊蕩,陰陽逆轉。
這個江湖,要變天了,衆多大拿紛紛轉世重修,只爲爭這個年代。
鐵牛早就與茅山小聖地恩斷義絕,這次前去,一柄解決掉了所有的恩怨。
那一日,只有一方能活着離開,要麼是茅山小聖地,要麼是我們。
兩天之內,許家,白家,姜家所有的家底全部集合在了一起,五天後,茅山小聖地,分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