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的名字很磅礴,王子飯店,和深圳某貴得驚人的飯店同名,只是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也是那種超奢侈的消費地。不過看起來不像,這裡的裝修等硬件設施明顯距離高消費有一定的差距。
吳吉生對這裡似乎挺熟悉的,跟諮客說了聲牡丹包就自顧自的往裡走,也不給那個身材高挑的諮客帶路的機會。
進了包間之後,裡邊果然已經坐着兩個中年男子,毫無例外的都是大腹便便滿臉橫肉,一看就是那種暴發戶的樣子。
見我們進來,那倆人立刻站了起來,很是熱情的幫我們把椅子拉開——當然,拉的是吳吉生和朱世燦的椅子,至於我,是沒份的。
坐定之後,一壺茶已經擺在桌子中間的轉盤之上了,聞着飄來的香味,我斷定壺裡是大紅袍。見此情狀,我也只能搖搖頭,這些有錢的暴發戶,雖然知道大紅袍是頂級茶葉,但是卻不知道大紅袍的沖泡也是極爲講究的,居然用對付綠茶的方式對付大紅袍,所謂暴殄天物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茶水倒出來之後,我觀察一下色澤,斷定我之前的判斷沒錯,就是大紅袍。
喝了一口,相比較起來,口感還算不錯,但是顯然距離真正的口味要差了許多,不過也無所謂,本來就不是爲了喝茶而來。我看看朱世燦,他也皺着眉頭看着杯中金燦燦的茶湯,原來他心裡也頗有些覺得這倆人是在浪費好東西。
“吳董很難請哇,我們請了好多次你才肯來一次……”左邊那個胖子把茶壺放下之後對吳吉生說。
吳吉生微微一笑,“呵呵,你們想請的不是我,是我旁邊這位吧!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就是你們一直都想要認識的十三少。十三少很忙啊,今兒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口舌才把他請來的……”
“很不好意思,原本應該是我們到南京去拜訪十三少的,但是去了幾次十三少都沒空,今兒才煩勞吳董把您給請來。”右邊那位比左邊的會說話,看他們倆那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恐怕是有什麼事情要求朱世燦給辦。
朱世燦淡淡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杯。在手心裡轉了轉,卻沒有喝,又給放下了,“我這個人生性比較淡薄,很多禮數上的東西也不太周全,還請二位原諒了。”
聽了朱世燦的話,我心裡不禁一樂,這個傢伙,簡單的兩句話,就把對方顯然即將拋出的請求先堵了回去。生性淡泊麼。那麼你們暫時就別提要求了吧。否則很可能被禮數不周的直接擋回去的。
看到那倆人訥訥的表情,我心中更是想笑。
吳吉生又指指我,“這位是我一個小兄弟。和十三少也是很好的朋友,我這次那個樓盤多虧了石總啊,不然就要虧大了。”
我突然發現,吳吉生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粗,他更像是一個猛張飛,表面粗擴其實心思還是挺細膩的,輕描淡寫的介紹,立刻讓那兩個原本沒怎麼把我當回事甚至可能把我當成個小跟班的胖子對我熱情起來。
“哦,石總是從事哪個行業的?也是房地產麼?”
我淡淡一笑,“小公司小公司。主要就是做做策劃營銷這一塊,賺點兒擦邊的小錢……”我儘量謙虛點兒,也做出朱世燦那種淡薄的樣子來,估計這樣反倒會讓他們覺得高深一些,反正吳吉生都說我是朱世燦很好的朋友麼。
果然,我說完之後,那兩人眼神頻換,很可能是在揣度我的背景。
“怎麼樣?人給你們介紹完了,張總、王總,是不是開飯了?我們大老遠趕來可是餓壞了!”吳吉生大概也不想跟這倆人多囉唆,於是嚷嚷着讓他們上菜。
右邊那個胖子連忙對服務員打了個手勢,服務員出去了。
“我們這是個小地方,要是菜式不和口味,還請多多包涵。吃完之後我們找個地方放鬆放鬆……”
說話間,包間門又被打開了,一排串的服務員魚貫而入,搞得排場很是隆重,每個人手上都端着一個托盤,裡邊密密麻麻擺的全是菜。
那些菜全都上了桌之後,居然在桌子上摞了足足三層,估計三十個人都夠吃了。
右邊那個也就是叫做張總的胖子陪着滿臉的笑容說,“也不知道幾位喜歡吃些什麼,口味如何,於是我就讓他們把所有的菜都上了一份,你們隨意……隨意……”
聽他這話,我倒是想起從前呂青衫跟我說過的一個笑話。從前呂青衫在政府部門工作的時候,曾經有回到蘇北的某鎮上去視察工作,遇上當的一個土財主請客,那人極好面子,又遇上接待省城的官員,自然是傾心盡力。上了飯桌之後,指着菜單上說,“這個……那個……還有這個都不要,其他都來……”然後把手裡的菜單翻頁,同樣也是去掉兩三個菜其餘都要,差不多把菜單上的菜點了個七八成,也是在桌上摞了兩三層才罷手。
從前也只是當個笑話聽,倒是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而且顯然這二位更加離譜,那個還知道去掉幾個菜,這個倒好,一個不漏。
反觀吳吉生和朱世燦,他們倒是顯得很自然,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只見吳吉生直接端過一盤紅燒肉,放在自己面前,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老子就喜歡吃肉,這菜啊,就只有肉最實惠,其他的都他媽的扯淡!”
一句話,說的幾個人都笑起來,大家也就不再客氣,紛紛伸出了筷子。
“十三少,吳董,石總,你們看,喝點兒什麼酒?XO還是皇家禮炮?或者還是喝咱們中國人的酒五糧液?”王總問。
吳吉生剛想說話,卻被朱世燦搶了話頭,“一會兒不是還有安排麼,隨意來點兒啤酒吧,這也入夏的季節了!”
可是王總卻不依不饒。“一會兒的安排不用喝酒……”說着,胖臉上的小眼睛還微微擠擠,顯然暗示一會兒的安排“內容豐富”,“要不就喝點兒白酒吧,喝的半醉不醉的一會兒才更盡興……”
這話說出來,是頭豬都能明白一會兒所謂安排的內容了,絕對是肉肉相接地直接到位,但是我卻微微地皺起了眉頭。我一貫都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我看了看朱世燦,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依照我的瞭解,他也是個不喜歡這類大葷的人。
但是接下去張總的話堵住了我們的反對,“王總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幾位放心,一會兒絕對不是那種土掉渣的安排,幾位放心大膽的喝酒。”
聽了這話,我們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同意了他們倆的話。反正大不了到了地方自行拒絕就是了。總不能強摁牛頭吧?
飯局的結果是整整四瓶特供五糧液,是那種直接從酒廠弄出來的白牌酒,市面上是買不到的。市面上現有的五糧液基本都是些勾兌過的。原漿加上酒起子,再經過二次蒸餾,纔是平時可以買到的五糧液。而這種白牌子的,則是完全的原漿發酵,雖然度數差不多,但是入口的感覺就要好得多了。那倆胖子和吳吉生都是善飲之輩,基本上每人乾掉一瓶,我則和朱世燦分了一瓶。半斤酒下肚,才明白這原漿的好處,酒意漸濃,卻不覺得上頭。
酒酣耳熱之際,我才漸漸明白。
原來,這倆傢伙是馬鞍山當的一個橋樑建材公司的,看着不起眼的樣子,身家可都是十億往上跑的人。這次之所以要上趕着奉承朱世燦,是爲了南京過江隧道的工程。
他們雖然不是工程公司,但是建材這一塊兒卻是他們最感興趣的部分。隧道建材和橋樑建材顯然不同,因此他們想要打入這個工程裡成爲建材供應商,就必須打開一個缺口。於是希望朱世燦幫忙介紹一些相關部門的領導認識。
不過這樣倒也讓我放心了,這裡頭不會有太大的貓膩,介紹點兒人認識而已,後邊的事情與我們就完全無關。不過還是有點兒奇怪,朱世燦幹嘛要喊上我呢?我可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的。
朱世燦一直都顯得有點兒漫不經心,每次那倆胖子試圖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總是不陰不陽地擋回去。要麼呢,是裝着正跟我聊天,要麼就是乾脆端起杯子跟對方喝酒,總之是儘量避免在飯桌上談及這個話題。
我中途也試着小聲的跟朱世燦溝通,“世燦,你今兒叫上我管什麼用?他們求的是你,而且不涉及工程就不會涉及策劃的事兒……”
朱世燦笑着衝我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這個我們回頭再說,幫我多擋擋……”
他這麼一說,我還以爲他打算拿我做擋箭牌,想讓我幫着岔開話題,於是我也極盡春秋筆法,施展出武林中失傳已久的乾坤大挪移,愣是讓那倆胖子提了N多次話頭都無功而返。我估計這頓飯吃完,這倆胖子會把我恨得不輕。
“差不多了吧?我們是不是換地方?這酒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大量的海王金樽伺候了!”朱世燦一句話,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倒是挺痛快的,說不喝就不喝了。
“那好,我們換地方,三位開車的時候小心……”說着話,張總喊來了服務員,丟過去一張顯然不是信用卡的不知道什麼卡,吩咐了一句,“賬從上邊扣吧,我回頭再來的時候再把卡給我!”
這種結賬的方式倒是也挺新穎的,這就是小城市的好處了,地界就這麼點兒大,但凡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熟臉兒,很多東西也方便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