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現在你們終於知道我要說什麼了,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我就是想說,我的確是有點兒嫉妒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了。如果,我僅僅是說如果,我在三十歲的時候,也能像石磊今天這樣協調好跟白氏家族的關係,想必,今天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應該是我了吧?”
大廳裡的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長短不一的笑聲,大家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吳酆的實話,當然,也是玩笑之詞。
有時候,玩笑和大實話根本就是一線之差,或者乾脆就是兩位一體,不是麼?
“好了,吳大哥這番表示支持的話,讓我聽得毛骨悚然。當然,是那種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毛骨悚然。我想,現在我們大家應該一起端起手裡的酒杯了……哦,對了,麻煩坐在最靠門口的前輩喊一聲,讓服務員可以走熱菜了,否則就這幾個冷盤可不夠大家吃的。”我站了起來,隔着桌子跟吳酆碰了一下杯壁,吳老看在眼裡,微微的露出了幾分欣慰的笑容。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任何一個原本可能還有那麼一丁點兒僥倖的反對意見者,也該明白他們必須偃旗息鼓了。因爲我已經完全的得到了兩個家族裡最有勢力的人的支持,吳家的吳酆,趙家的龍大,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了,事實上,我今天,嗯,也許真的就算是“登基”成功了!
“感覺怎麼樣?我親愛的皇帝陛下!”
王茜從我的後邊輕輕的摟住了我的腰,而我的臉上,則是外灘上迎面吹來的清爽的黃浦江風。
“已經是秋天了,這是個收穫的季節!”我轉過身,將王茜輕擁入懷。伸出手,幫她撫平她被風吹亂的長髮。
“很出乎意料啊,吳酆居然會突然變成百分百的支持你!”
我笑着搖了搖頭,“百分百未必,只是他知道,如果他持續反對我,那麼他還要面臨龍大的挑戰。事實上,即便沒有我的存在。如果龍大跟他競爭這個位置的話,多半敗下陣來的也還是他。他之所以有勝算,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龍大根本不打算跟他爭。但是,如果他生生的逼着我從這個位置上上退下來,你覺得龍大會怎麼樣?”
王茜點了點頭,“龍大恐怕會遵從吳老的意思,先從吳酆手裡將權力奪回來,然後再原封不動的交給你。”
我把王茜的頭放在我的肩膀上,手則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背。“就是這樣。所以,吳酆在信任我已經不信任我之間,做出了一個選擇。無疑。選擇信任我,對於他是最佳選擇。事實上也是唯一的選擇。因爲如果我真的不打算按照我跟他之間的協議去辦,他充其量能夠轉移一部分產業和資產,而掀不起大的風浪。當僅有的兩個選擇都不符合自己的理想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一個不那麼壞的。當然,這必須排除極少數地極端主義者,他們會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而吳酆,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還不具備做一個奸雄的資本。”
王茜笑了,用手輕輕在我的胸口划着。“這又是你的人性論?”
我一愣,“你怎麼也知道這個了?”
王茜笑眯眯的推開我,仰起臉看着我,“呵呵,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知道你一直秉承的人性論的觀點的話,我想,那個人就應該是我。從我第一次加入通達,知道了‘童話公寓,地項目是你用什麼樣子的方式從宋方手裡拿到的時候,我就發覺了你是一個很相信人性判斷的人。”
我伸手颳了一下王茜的鼻子。
“你有沒有那麼聰明啊?”
王茜笑着撅起了嘴,“你說呢?”
我放聲大笑,“也許,你還忽略了一個人!”
“你是說胡治?”
我點了點頭,“老婆,你說我們把公司交給胡治,放手讓他一個人去幹,我們去環遊世界,看到哪兒的景色好就在哪兒住上一段不短的時間,這個提議怎麼樣?”
王茜點點頭,“這當然是好,不過,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
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爲什麼不可能?每件事都是出乎意料的,沒有人能夠全中!”
“包括你的人性論?”
我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包括我的人性論!這也只能最大程度的預計對手的行爲,可是當對手的行爲參雜了我自身的感情之後,判斷就將不再準確。所以,無論我怎麼做,你恐怕都很難預測的完全準確!可是,胡治也許可以……”
之所以我會這麼說,是因爲在來上海之前,我跟胡治已經就這邊的事情交涉過。胡治當時就突然直怔怔地看着我,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真的很擔心,當你覺得有把握的時候,或者是感覺到大局已定的時候,你會不會突然的就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當時未置可否,只是對着胡治笑了笑。
胡治又補充了一句,“說到底,你還是一個浪漫主義情結很嚴重的自由散漫者,就像,就像是李白……”
這些不需要去跟王茜說,王茜也很聰明的沒有繼續問下去,一個聰明的女人,其最爲聰明的地方,就是對於男人的作爲不追根問底,通常,追根問底的結果,都是慘淡的。
右手的臂彎裡是王茜柔軟的腰,我的眼神則落在了黃浦江的對岸,那高高的東方明珠的頂端,我在想着,前方究竟還有多少的阻礙,會影響到我的生活,以及我的思維……
“文件全部都準備好了?”
我坐在辦公室裡,雙腿悠閒的翹在桌子上,看着對面沙發上神態仍然輕鬆的趙子華。
“嗯哼,全都準備好了……”
我微微一笑,“那些可供我們鑽空子的漏洞也準備好了?”
趙子華嘴角輕輕地揚了揚。“石磊,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嗯,該怎麼形容你?狡猾?不,應該是狡猾的升級版,奸詐!”
我聳了聳肩膀,雙腿從桌子上撤了下來,全身靠在椅背上,轉了一圈。“是麼?真的很奸詐麼?”
趙子華很認真的點點頭,“真的很奸詐!”
我站起來,走到書櫃旁邊,拉開兩本書,從裡邊抽出了一支已經開啓過的威士忌,“來點兒?”我晃了晃瓶子,裡邊金黃色的酒液顏色很迷人。
趙子華點點頭,“好!我能理解明明監管部門已經可以撤銷對於我們的資金凍結了,你卻還在給監管部門製造點兒小麻煩拖延他們給我們解凍的時間是什麼原因,可是。我無法明白。你爲什麼要去坑鄭承煥這一億?事實上,我們公司一切發展正常,山東那邊的房產發展的也很順利。胡治和喬安逸制定的那一套顯然超過萊蕪當地銷售水平的銷售策略,也至少能夠保證我們在萊蕪的地產上賺取之前讓我們沒有去考慮的利潤,你還在玩這樣的手段,真的有必要麼?”
我淡淡的一笑,“問題是,有哪個商人會覺得錢賺得太多呢?”
趙子華顯然有些不滿意,他喝了一口酒,然後晃着自己的杯子,看着杯子裡剩餘地酒液,“石磊。似乎你現在對我們也不太願意說實話了。”
我重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趙子華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坐下,“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從溫哥華回來之後就放棄了調查究竟是誰在背後給了我們一槍?”
趙子華擡起頭,眼神閃爍,“你的意思是那個時候你已經想到了是鄭承煥?”
我點點頭,“只有他。不會是其他人。”
“爲什麼這麼肯定?直到現在,我們都不覺得他是最可能地人選!”
我舉起杯子,“來,喝一口!”趙子華跟我碰碰,喝了一口酒,“你應該知道,白大少以後,嗯,應該說在大家沒有利害衝突之前,他不會主動的找我的麻煩了?”
趙子華點頭,“嗯哼,大家都知道,因爲他的那個女兒的關係!”
“白大少能夠爲了他女兒放棄對於我的圍追堵截,就一定不會在我接他女兒回國的時候背後下刀子。沒錯,他這個人是心眼狹小,可是,你有沒有發現,他的習慣是正面交鋒。即便是要打擊他的對手,他都不在乎自己的曝露?”
趙子華又點了點頭,“就是因爲這個你覺得不會是白大少?”
我搖搖頭,“不止如此……”然後,我將之前跟胡治一起得出地分析結果告訴了趙子華,聽得趙子華連連點頭。
“照你這樣的分析,的確,似乎能夠從這樣的一個對我們沒有什麼致命傷的事件中得到好處的,僅僅只有鄭承煥了。於是,按照你的人性論,的確,沒有人會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便是表面上看起來地損人不利己,其實也是對於對手的一種打擊。打擊了對手,無疑還是能夠自己得利。可是這件事,我們是絕對不會受到損傷的。那麼,暗算我們的人就一定需要一個獲利的理由……哈,我明白了!”
我笑笑,再次聳聳肩膀。
過了一會兒,趙子華又說,“就是這樣,所以你要坑他一個億,讓他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又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爲了這一個億,我根本不需要費這麼大的周折。狙擊一下他們的某支股票,獲利一億以上是很輕鬆的事情,我又何必這麼麻煩?別忘了,我們這裡有絕對的金融造勢能力,還有一個世界頂尖的操盤專家龍大!”
趙子華的眉頭又糾結了起來,“那你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歪着嘴笑了笑,大概在趙子華眼中看起來,又會顯得很奸詐,“你想一想,白大少給我們的話是他當場用一杯酒潑在了鄭承煥的臉上。也就預示着他們鄭家和白家的微妙聯盟已經完全的喪失了。之所以他現在還能安安穩穩的,是因爲鄭家的那些老頭子,都以爲鄭承煥跟我,以及吳家趙家地關係非常的好。想必他們現在都知道。吳酆和龍大是異常堅定的站在我這邊了吧?可是,當那些老頭子最終發現,我跟鄭承煥的這次合作,其實根本就是想要圈掉他一億人民幣,你覺得,他們還會認爲鄭承煥依靠上了我們這邊麼?當他們發現,他們新任的掌門人上任不到半年,給他們帶來的。是跟所有一直保持微妙關係的合作伙伴的決裂關係,在這樣的時候,他們還會一如既往的支持這個人麼?而那些原本就反對他,或者蠢蠢欲動的人們,還會讓他如此安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麼?”
趙子華一副恍然大悟狀,“你的意思是,他利用這件事從我們這兒得到的好處,你要讓他原封不動的吐出來?”
“沒有那麼簡單……”我頓了頓,又喝了口酒,“你自己做的文件你應該明白。這份文件給他帶來的。將是一個永遠的套子。想要繼續,就必須追加投資,想要撤出。就一分錢都拿不到。可是,這並不足以致命,如果他不爲此跟我翻臉,我也沒理由跟他翻臉。充其量我們合作上演一場惋惜的投資失敗的電影罷了。”
趙子華也喝了一口酒,“那接下來你會怎麼做?”
我得意的笑了笑,“換了是你,你還會不會追加投資?”
趙子華很自然的搖頭,“當然不會,除非我覺得我能掌控這個項目,但是問題在於。決策權在我們這邊,憑他永遠不可能讓這個遊戲起死回生。除非,他能從我們四個人里拉走一個站在他那邊,不過,我想鄭承煥就算再笨也不會癡心妄想能夠讓我們四個人裡有人倒戈吧?”
“鄭承煥不但不笨,而且相當聰明。可是,往往聰明人要是倒黴起來,也是倒黴在聰明上,你說呢?”
趙子華看着我奇怪的笑容。臉上又開始浮現不解的神情。他在冥思苦想,到底應該如何才能讓鄭承煥輸在他的聰明上……
我拿着杯子又給自己加了點兒酒,“按照鄭承煥的聰明,他知道,如果撤出,無異於翻臉,從此水火不容。
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一旦跟我們勢同水火的唯一結局就是他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連他最初擁有的那些都將失去。於是他唯一的路,就是繼續保持合作,但是絕對不追加投資,而是跟我們比耐心,儘量的拖延時間,這一個億地苦果他自己嚥下去,不斷地進行氣氛友好的談判。最後的投資結果已經不重要了,因爲隨着時間的過去,他會逐漸的將鄭家的權力一點點的集中到自己的手上。等到他認爲自己的地位已經不可撼動了,就會直接宣佈撤出這場遊戲……”
“但是,你在他唯一可以前進的路上,又設置了一個他無法逾越的障礙,導致他進不得退不得?”
“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怎麼說?”
“他現在是不是隻剩下繼續保持跟我們表面的合作關係以及親密狀?”趙子華隨着我的話點了點頭,“可是,他的家族裡一定會有人折騰的對不對?”趙子華又點了點頭,“那麼,如果我跟那個折騰者私下見個面,然後我告訴他,讓他以鄭氏的名義,追加三千萬的投資,我就可以讓這個遊戲起死回生,你說,那個人會不會願意這樣幹?”
趙子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眼睛裡迅速綻放了光彩,“啊哈!我明白了!那個人在得到了你的保證,並且信任了你的時候,他會從家族內部給鄭承煥施加壓力,並且說這個項目由他來接手,鄭承煥自然沒有理由反對。。 一個已經失敗的項目,目前處於僵持的談判之中,這樣的爛攤子有人要接手,即便鄭承煥知道這裡頭有貓膩,恐怕也沒辦法一手遮天的不讓那人接手。只要那人一接手,我們就重新正式的啓動這個項目,投入運營。這個項目開始獲利了,可是卻跟鄭承煥沒有了關係,功勞全是那個人的……接下來……哈哈!”
我未置可否,只是看着杯子裡的酒液,一字一頓地說,“關鍵在於時間點的把握,差一秒都不行,一定要耗到鄭承煥的心理防線已經趨近於放棄的時候,才能一擊中的!”
說完這句話,我注意到趙子華的眼睛裡,微微露出了一丁點兒的怯意……
桌上的通話器響了,我摁了下去,裡邊傳出秘書的聲音,“石總,上海的鄭先生在會議室等你,你是不是現在就過去?”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好了,子華,我們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