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莊,梅莊四友寄情琴棋書畫,縱情聲色之地,可謂風景秀麗,百花爭豔。可現在,這競秀梅莊,卻只剩殘花敗葉,死寂幽靜。
倒是新進入梅莊的三人,爲這死機沉沉的院子添上了幾分生氣。藏劍三人正好在左近之地,接到劍華山的求助,馬不停蹄趕來,可惜終究完了些,梅莊已經人去莊空。
“來晚了嗎?”目睹紅花和鮮血交相輝映的梅莊花園,藏劍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自接到劍華山傳信,他是用最快速度趕來,可梅莊之內卻早已無一人活着。左右尋覓後,才稍覺安心:“沒有華山的消息,不過也看見他的屍體。這個時候,沒有消息應該是最好的消息吧?”
藏劍不斷自己安慰自己,可是,他心中不知爲何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似乎忽略了什麼。
藏劍當然是劍華山的後手了。劍華山既有勇氣拔劍,又能在瞬息之間想出同歸於盡甚至稍有勝算的計劃,戰鬥智慧可謂極高,在情緒激動時冷靜計劃,自然不會缺少後手。
他的後手正是參加完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後,一直在江南地界活動的藏劍、天一和最近學成出關的九曜。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麼?
朋友!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獨木焉能成林,團結協作、齊心協力無論在哪個時代,無疑都是通向成功的一條捷徑。一個人對一個人我不行,可三個人打一個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你霸刀再強,也不過內力深厚一些,招數精妙一點,境界再高上一點,但是,你能擋住三個同層次的高手圍攻嗎?
如果霸刀比作左冷禪,那他們幾個合力就是其他五嶽劍派掌門。霸刀若是能力敗他們四人,那麼左冷禪早不必籌謀內奸,苦設陰謀了,對五嶽劍派各個擊破了,直接武力統不就行啦!
所以在拔劍出鞘的同時,劍華山就把消息傳給了藏劍幾人,請他們過來相助。至不濟,在他死後,也會有人幫忙報仇。
藏劍等人再仔細搜索了一遍梅莊,終於肯定了,“梅莊四友”以下,莊內所有房客下人無一活口,全部身死,兇手之狠辣,令人心生寒意。至於最重要的——西湖湖底囚室也已經人去樓空。
藏劍道:“沒有找到劍華山的屍體,卻是好事。可是他如果安全逃生,爲何不發消息報平安,有點奇怪?”
天一走了過來,表情沉痛,說道:“我找到華山的屍體了,就在這個院子裡,他已經死了,死無全屍!”
藏劍先是一怔,繼而驚訝道:“什麼?”
九曜則是幸災樂禍,開心道:“哈哈,這傢伙居然重生了!辛辛苦苦十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這下我的武功要在他之上了,報仇的時候到了。”
“不,九曜,你永遠報不了仇啦。因爲,劍華山並沒有重生!”天一說道,臉色一片平靜,可沉重的語氣中卻蘊含着劇烈的情緒。
江湖上過的是舔刀尖的生活,所以朋友一般有兩種:一是酒肉朋友,喝酒吃肉時可以找來助興的陪客,不能託之於生死;二是生死之交,一起同生共死過的好兄弟,你死後,父母妻兒他養之,當然,更多的是爲你報仇。
江湖,是酒肉朋友最多的地方,也是生死之交最多的地方,也因此,江湖恩怨纔可以你殺我,我殺你,父債子償,代代不絕,這就叫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九曜撓撓頭,疑惑道:“你不是找到他的屍體了,而且是死無全屍的慘狀,怎麼又說他沒重生?”
藏劍心中悲痛,不過江湖兒女,有淚要往肚子裡咽,他極力壓抑着,可聲音仍不時透出顫音,道:“重生不等於死亡,死亡也不一定會是重生!有時候,死掉了就不會重生了。”
“你說的都是什麼呀?跟繞口令似的,聽不懂。”九曜笑着道,神情困惑,或者他已經感覺出真相,卻不願相信。劍華山和九曜看似打打鬧鬧,卻未嘗不是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衆人之間,他兩人的感情最是要好。
藏劍忍住悲痛,平靜地繼續道:“遊戲者重生是有條件的,重生條件很簡單,只有一條,就是不能死於同是遊戲者手中。而殺死劍華山的,正是霸刀!”
霸刀!當今江湖年輕一代最威名赫赫的第一高手。
九曜沉默起來,好半天不言語,似笑實哭道:“劍華山,就這麼死了?”
藏劍來到劍華山屍身旁,低沉道:“是啊!華山就這麼死了,如此簡單,這大概就是江湖吧!”
九曜跑到藏劍面前,神情慌張,手足無措,此刻他已不僅是爲劍華山的死而悲傷,還有恐懼,玩家殺玩家不能重生,死亡的恐懼忽然襲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不是一個試煉遊戲嗎,一個完成願望的遊戲嗎,試煉者怎麼會死了?!不可能的。”
看到九曜慌亂的樣子,藏劍心中忽然升起不可抑制的厭惡,一把揮開九曜,喝道:“夠了!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多活了一輩子,這麼波瀾壯闊的一輩子,劍華山他,走得該是很安詳。”
倒在地上九曜經此一嚇,驚恐的心態平復下來,悲傷和仇恨又涌上了心頭,無聲悲慼。
藏劍忽然擲地有聲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遊戲!”
接着他笑了,一邊輕聲笑着,一邊說道:“這個世界是衆神的遊戲,我們都是試煉者,可勝利者只有一人,踏着失敗者壘起道路,登上王座,掌握一切。”
“這個世界很危險,不止是劇情強者,還有遊戲者彼此,所以……”說着,藏劍突兀住口,神色凝然的沉思起來。
“所以什麼?”天一問道,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突然感到藏劍身上發生了變化,不是境界提升,修爲大進,反而似乎是心態上經歷了一種微妙變化,他有些不懂藏劍心裡想着什麼了。這對自認爲看透人心的智者來說,可是大忌!
藏劍神色一愣,像是剛剛回神,沉吟了片刻才道:“所以我要爲劍華山報仇!”
天一思索着道:“報仇,這可不簡單,霸刀可謂當今江湖少有的絕頂高手,如果莫問來,可能有勝算,只有我們三個,根本殺不了霸刀,反而更可能是我們死掉。”
“所以要從長計議了。”藏劍有些神色不屬,離開了梅莊,似乎是不想在這傷心地多做逗留。
剩下九曜和天一兩人,爲劍華山收拾後事。這裡可沒有刷新這種事,爲有找上一座好地界入土爲安,全上朋友義氣。
九曜神色冷淡,對獨自離開的藏劍很有意見,“哼”了一聲,低聲道:“從長計議,聽起來好像以前世界的官場套話。他以前大概做官的。”
天一拉了一下九曜,寬慰道:“相信藏劍,他一定會爲華山報仇的,我感覺,藏劍最爲如此令人信任。”
說着這句話,天下心中暗暗懺悔:“說謊欺騙小孩子,自己身爲大人太不該了。藏劍應該是從未如此令人懷疑困惑,不知道會他做些什麼,還是九曜這孩子好騙。”
原來在天一心中,九曜就像童真孩童一般好對付。
藏劍獨自一人,來到靜處,他眼前一片梅林,只有鳥鳴寂靜。
“如果一個在一個只會產生一個勝利者的遊戲中,玩家會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將所有人當做敵人,走上孤獨的王者之路,一個是統御大多數平庸玩家之力,走上仁義之道的霸者之路。”
“王者和霸者嗎,有趣的選擇?”藏劍喃喃自語,嘴角浮上一絲微微的笑容。
平靜了百年的江湖,終於開始風起雲涌。
武當山脈。
張君寶身懷真武劍法,武當九陽功,雖然沒有張三丰侵淫武道,以身證道,開創太極功的大宗師境界,可武學修爲之高,卻絲毫不讓當世巔峰級數的高手,甚至不下武當派創派祖師。
君莫問和張君寶交流了三天武學,頗有所得。不過,君莫問最後還是拒絕了張君寶的請求,隨手可爲之事,他不吝嗇援手,但是,如果耗費經年累月的精力,去做一件虛無飄渺的事,卻是無法允諾。
“你就這樣拒絕了,張君寶的請求啊,僅僅一個郭襄,又那裡飄渺了?”白衣近乎嘶啞裂聲,搖着君莫問,彷彿將到手的一百萬兩黃金被君莫問扔了一樣。
“郭襄還沒出生,甚至黃蓉和郭靖還沒露面呢,怎麼不是虛無飄渺。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週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何況這個沒有劇情慣性的異大陸。”君莫問毫不留情,推開白衣。
白衣的作爲,令君莫問有一種形象破滅的感受,白衣淡然自若,高雅孤傲的形象,已經在他心中消失了,故而推手之時,絲毫不留情,甚而內力都用上了。
“不要再跟着我,否則不客氣了!”君莫問厲聲留下一句話,提氣縱身,快速離開。當然,他也不過說說而已,不指望白衣和青裝聽從、離去,只求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