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想辦法。”維洛妮斯對着身旁的男人撒嬌似的發嗔。
奧迪那瑞苦笑道:“當初我就反對,可你偏偏贊同他們的提議,這下自討苦吃了吧。”
“少說廢話,你不是許諾過保護我,照顧我的嗎,怎麼立刻就忘了。”少女聲討的同時掄起錘子四下亂砸。
“小心,”奧迪那瑞指間發出數道風刃,準確地將幾根反彈回來的樹枝一一切斷,少女的臉龐避過了被劃花的危險,“你這樣是不行的,這些樹枝彈足,靠蠻力不足可取,需講究技術。”
此刻一行人正在樹密草長的叢林中行走,茂密的樹枝不時阻擋住去路,維洛妮斯雖然力大無窮,可是手中的武器卻不趁手,那可以開山裂石的神器這時實不如快刀利劍好用,甚至斯爾揮舞的匕首也比雷霆之錘更勝一籌。
這羣剛剛完成委託的冒險者,本來是不用在這裡披荊斬棘的,可是卻因爲聽從了某個缺少思量的主意,現在不得不幹起了臨時的乏木工。原本得到了鎮長的回覆信,一行人應當回到委託的發佈地,因納泰爾城的冒險協會領取酬金以及正式冒險團隊的認可程序,只要順着來路回去,便可以順當地到達目的地。可是戈萊斯這個叢林愛好者偏偏提出無需繞道,直接翻山越嶺而行的建議。他的理由也十分充足,鐵杉峽谷小鎮坐臥於羣山環繞之中,只有一條人工開鑿的道路與外界相通,就是這唯一的道路,也是依順山勢而爲,彎彎繞繞,比實際距離足足多出十倍有餘,前去鐵杉峽谷時,因爲小鎮隱藏在山溝溝裡,着實不好尋找,老老實實順道而行方爲上策,可是返程時,只要認準方向走出山區,便不難尋到進城之路,找小地方困難,找大城市還不容易嘛。再加上戈萊斯自小生活在森林裡,本身又學得不少奇奇怪怪的本事,在這叢林中就好象回到家一樣,真是好比如魚得水,當下斯爾和維洛妮斯就交口稱讚這個主意不錯。奧迪那瑞本來還想反對,可是戈萊斯靠近他輕聲說道,出山的路只有一條,奧迪那瑞立刻就不再吱聲,那位惹不起的拉曼查勳爵走的就是這條道,萬一他刻意施展些手腳,兩方相遇,不免尷尬一場,不如避開不見。
可是衆人在山野裡風餐露宿了兩天,除了戈萊斯都已疲憊不堪,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上去雖然距離不遠的路程,走走非得累得筋疲力盡,莫說本來就不以體力見長的法師,就是以力大著稱的戰神牧師也怨聲載道,非逼着奧迪那瑞想個主意不可。
斯爾這時也湊近來:“老大,你也想個法子吧,這樣下去除了戈萊斯大家非得累爬下不可。”說完還努努嘴,指了指前面引路的戈萊斯,“哪裡象那隻大馬猴,輕鬆容易。”
真不愧爲教導出來的叢林專家,看戈萊斯的樣子真是輕鬆得緊,或跳或縱,偶爾揮劍砍去些阻礙的樹枝什麼的,好象渾然沒有費什麼勁兒,而着實令奧迪那瑞等人難受的荊條樹枝卻沒有一根能夠沾得了戈萊斯的身子,根本就象是有生命的一樣自動避開去。戈萊斯行動起來毫不受到阻滯,自然快捷,將其餘三人遠遠地甩在身後,逞能之餘,得意得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倒真是與斯爾形容的某種動物有幾分相似。
“戈萊斯!”奧迪那瑞大聲呼喊。
“什麼事?”戈萊斯聞聲便回,片刻間就來到衆夥伴面前,真是健步如飛。
奧迪那瑞道:“我們是不是患難與共的同伴啊?”未及正題,先是一頂高帽子扣上。
“是啊。”戈萊斯不得其意。
“同伴間是否應該互相扶持,互相幫助呢?”
“這個自然。”
“那好,你先看看我們三個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不就是有些盔歪甲斜,身上多出些小檫痕嘛。生相狼狽,那是你們缺乏鍛鍊,正應該趁此機會好好地活動一下手腳,至於那些小傷痕,不是還有牧師在場嘛,她是療傷專家,找我幹什麼。”戈萊斯充愣的水平也不差。
“當然要找你!不是你提議翻山越嶺的嗎,你以爲人人都有你這入叢林如履平地的水平,快想個轍讓我們輕鬆一點,若是惹得我火起,一把火將這滿山的草木化爲灰燼。”
“這可不行,樹木也是有生命的,怎麼可以下這種狠手。”戈萊斯聞聽得話便嚇了一跳,連忙出言阻止的教育將他培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自然守護者,任何一片叢林對他而言都如同自己的家一樣,有人在自己家裡放火,誰能受的了。
還當真了,要真放起火來,大家不都變成烤肉!奧迪那瑞鄙視戈萊斯的智慧,不過卻不能說破,不惹得他發急,大夥兒還得在這裡披荊斬棘:“我只是說說,還沒有實際下手呢。你不已經下毒手了,剛纔劍法使得不錯,可好生砍下不少枝枝條條了,還敢說我狠心。”
“那是不同的!”自詡爲森林保育員的戈萊斯連忙辯解,“砍下的這些都是生長出來的雜木,都屬於多餘的部分,就好象人類的毛髮,長得長了,總要理吧。”
“哼哼,你又不是樹木,怎會知道它的心思,說不定它倒是喜歡光頭呢,我這一把火正好遂了它的心願。”奧迪那瑞步步進緊逼。
奧迪那瑞作勢要動手,戈萊斯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我講不過你,有什麼要求,一併說出來吧。”
“還能有什麼要求,實在是這山林不便行走,要麼你將我們帶回到平坦大路,雖然繞道費時,但走起來方便呀,要麼你就在此開出一條路來,我們也就不難爲你了。”
“回去走官道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它在哪裡,如果說開路呢……”
“你不是會許許多多神奇的德魯依法術嘛,難道其中就沒有合適的?”奧迪那瑞趁熱打鐵。
“倒是有一個合適的,就是不太使用,不知道行不行。”戈萊斯遲疑道,“這法術名爲召喚動物夥伴,是根據現有的魔法‘尋找魔寵’改制的,因爲參合了自然女神的神力,所以沒有如同施展魔法一樣需要付出體質的不良代價,而且還可以根據需求粗略地選擇動物的種類。”
“還有這種奇特的效果,真是令人對德魯依法術刮目相看。”
“那是當然,德魯依法術是魔法和神術融合的產物,優勢顯著這是必然的,只是因爲歷史比不上魔法神術悠久,其中的奧義還未成熟,否則現在的法術界必然是德魯依法術一家獨大。”戈萊斯牛逼烘烘地吹噓。
“那你還改弦易張,非要做騎士不可。”奧迪那瑞刻薄地挖苦戈萊斯。
“這個,德魯依是本職,騎士是夢想,兩者不衝突,不衝突,”戈萊斯腆着厚臉皮道,“兩家職業都各有所長,能夠善加利用各種優勢力量纔是合格的冒險者應該具備的素質。好啦,別老是挑刺兒,我現在就要集中施展法術了。比如當前這種情況,需要開山鋪路,我就召喚力大好吃的動物作爲夥伴,將道路上的雜枝一併除去,路不就好走了。”
“我看還需要加上‘溫順’兩個字,太能鬧的動物平白讓大夥兒心煩。”維洛妮斯補充自己的意見。
“對對,聽話的好,還能幫忙馱行李,一舉兩得。”斯爾贊同道。
意思,沒問題。”
“最好是森林之王,百獸易闢,省得出來搗亂。”斯爾的要求還沒完。
“要森林王者,好辦。”
“不過如果動物都不來,我們的吃食就沒有了,最好在需要的時候還能夠召集那些味美的生物前來供我們宰吃,就再好不過了。”
沒完沒了,開始異想天開了。
“當然如果這些送死的動物都是毛皮上佳的就更好了,我們吃了肉,順便剝下製成批貨,這有吃有賺,不要太安逸哦。”
斯爾好象身懷小丑的天分,擁有能夠將一切場景化爲鬧劇的天分,終於將戈萊斯惹得大怒:“是不是還要這些動物見着我們就自殺,省得我們親自動手?是不是需要它們事先自己將自己的皮毛剝下了,以保證這些皮貨的質量不受損傷?是不是讓它們送死前先掘地三尺,找尋埋藏的寶物送到你面前?……”
一場鬧劇以斯爾的閉嘴告終,他孱孱後退:“我又不是存心作弄你,我只是提了一個建議……”
“住嘴!”奧迪那瑞和維洛妮斯異口同聲地喝止道。
戈萊斯冷冷地撇了斯爾一眼,開始施展法術。只是待得他念完咒語,周圍仍是一番寧靜,就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難道是施法失敗?自己久遠沒有運用這項法術了,指不定哪裡出了漏子,戈萊斯遲疑地用眼神詢問同伴。
奧迪那瑞搖搖頭,示意未發現效果,不過這也是情由可原的,除了牧師神術能夠保證百分之一百施法成功,其他的法術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失敗可能,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就算是超人一等的魔導士也不能倖免於外。反正又不是事關生死,再重新施爲即可。
戈萊斯無奈,又回想複習了一遍咒語,剛想再來一次,就看見遠處叢林的樹梢若狂風過境,一陣地亂抖,這好象是樹木受到驚擾似的動靜還會傳播,一陣陣的擴大,方向卻是直指衆人所站的地方。
“原來是相隔得遠了,此時方到啊,”奧迪那瑞拍拍戈萊斯,“看這情形,是頭大傢伙啊。”
話音剛落,便從前方遠處灌木叢中竄出一頭膘肥體壯的野豬來。這畜生比尋常的野豬大了一倍不止,渾身皮毛油光瓦亮,根根鬃毛豎起宛若剛針,兩根雪亮的銳利獠牙就如兩杆騎槍,看了便知是一橫行霸道的主。
“大野豬哇,不錯,就憑它兩根獠牙,鏟個樹啊,開個路啊,應該順當得很。”奧迪那瑞評價道。
戈萊斯得了稱讚更是得意,便去指揮野豬,過來,過來。野獸是不懂人言的,不過戈萊斯的德魯依法術還有一功,那受到法術影響的野獸與召喚師之間建立了特殊的心靈聯繫,可以明白大致的意思,否則戈萊斯哪裡會做這種對牛彈琴的事,平遭人恥笑。
誰知道那頭巨大野豬,絲毫不理會戈萊斯,腳步不停,直接向衆人衝來。
開玩笑,就憑這畜生的體形和速度,撞着就是筋斷骨碎啊,剎那間一片兵荒馬亂。倒是維洛妮斯還比較鎮靜,手提大盾,迎面頂了上去。
兩強相遇,便是一聲震天也似的巨響,接踵而來的就是令人牙酸的獠牙與盾牌的刮擦聲,不愧是戰神寵愛的神眷者,維洛妮斯的怪力不是蓋的,單手持盾就能與這巨獸相持不下。野豬不是肉食動物,可是在森林裡就連虎豹之類的兇獸也退避三舍,不爲其他,就是因爲野豬一旦奔跑起來,橫衝直撞,任誰也阻擋不了,再加上力能開膛剖腹的尖銳獠牙,簡直就是一具不可抵擋兇器。可是現在維洛妮斯單手只盾非但不落下風,反而逼得這畜生步步敗退,任其猛衝猛撞,四蹄連連刨地,連泥土也翻掀開去,亦無濟於事。正在爭持不下之時,維洛妮斯突然身體前傾,卻將盾牌支於野豬身下,將其上半身擡起。野豬最厲害的殺手鐗就是它的衝撞之勢威猛,如今少了兩隻前蹄用力,頓時維洛妮斯壓力減輕,回得力來,便去揮動那神器錘子,重重地擊打在野豬的肚腹之上。任何生物,肚腹都是全身最柔軟的部位,何況又是遭到維洛妮斯這怪力女的重擊,只見得這頭野豬凌空翻了幾個跟頭,伴隨着嘶鳴重重砸落在地面上,腹部凹入一大塊,口吐血沫,眼見是不能活了。
的召喚獸。”戈萊斯對着維洛妮斯怒目而視。
“沒辦法,誰叫它太熱情了呢,女人受到驚嚇,後果是很恐怖的。”奧迪那瑞勸解道。
“好肥!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斯爾連野豬的後事都安排好了。
還沒等戈萊斯發作,但聽得一陣雞飛狗跳,呼啦,從前面的樹林裡又竄出一大羣野獸來,既有豺狼虎豹一類的兇物,也有錦雞野兔等小獸,成羣結隊,一股腦地直衝着衆人奔跑而來。
“不好了,大野豬的親朋好友報仇來了。”斯爾驚慌失措地大叫。
這羣獸狂飆最是恐怖,不分種羣長幼,俱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奔跑,若是其中有跑得脫力的,只要稍停頓就會被後面的獸羣衝倒,踩踏得不成樣子,是以羣獸無不奮力向前,哪個想要阻擋在前面,立刻就象是滔天巨浪前的小小礁石,還沒有激起水花就被淹沒。只是若要逃跑,哪裡比得上這些奔跑的健將,若是要上樹躲避風頭,一時也來不及了。維洛妮斯當機立斷,將盾牌豎於地面,倒轉鐵錘擊打。這石魔盾牌,上平下尖,擊打幾下就豎立起來,維洛妮斯身體靠上,將盾牌穩穩支撐住,騰出雙手便於搏殺,奧迪那瑞和戈萊斯見此情形背靠背立於女牧師身後,護住兩翼,見斯爾還不知死活地手舞足蹈,戈萊斯連忙將他提進防禦圈內,卻只安排了他一件事,舉着匕首短刃高過盾牌上緣,露出那鋒利的刀刃,這是專門防止有野獸從上方撲擊,若真有這不長眼的,立刻有剖腹之危。奧迪那瑞和戈萊斯一左一右,分頭站立,一個舉起不常用的騎士盾,另一個揮手之間便築就堵不算太結實的土牆,奧迪那瑞可不敢用魔法攻擊,獸羣勢大,萬一在引起激變就更不好收場了。原本法師作抵禦功用,真是絕對的錯誤,可惜斯爾不是個可以放心的對象,奧迪那瑞也只好親力親爲了。四人合力築就了一座防禦工事,靜待那羣獸洪流的衝擊。
獸羣好象奔騰咆哮的山流呼嘯而來,四人所站立之地卻如中流砥柱,硬生生將獸羣分成兩股,這其中維洛妮斯功不可沒,蓋因獸羣一掠而過,並沒有猛獸發起攻擊,所以奧迪那瑞和戈萊斯根本就沒有出手,而從頭頂越過的被斯爾剖腹也是極少,都狂奔了這許久,哪還有餘力,惟獨維洛妮斯硬是從正面面對衝擊,好在她力大,總算是挺了過去。
獸羣絕塵而去,衆人才撤去盾牌觀看,入目便是一片狼籍,面前多是斷腿折骨的小型野獸,卻是躲避不及,衝撞上維洛妮斯支撐的盾牌而遭殃的。
萊斯,你念頌的難道不是召喚咒語,而是自殺咒或者癲狂咒,效果好驚人啊。”斯爾挪喻是不分時機的,雖然還驚魂未定,尖刻的話卻張口就來。
還未等戈萊斯反詰,一陣陣大地的震顫就引得衆人住了嘴,這震動越來越劇烈,擺明了一頭超級巨獸正在靠近。
“原來那野豬不是召喚獸,這傢伙纔是正主,前面的羣獸都是受到它的驚嚇而來的,不過看這情形,還不知道你能否控制它呢。”奧迪那瑞有些擔憂。
“山熊是熊族中稀有的異種,以體型巨大出名,當然其胃口也不小,什麼都可以入腹,怪不得百獸就象是遇到煞星似的逃跑,原來是怕成爲它的口食。這種熊極爲少見,蓋因其食量極大,供養不易,山熊者,顧名思義,至少是一座山的資源才能養得起的熊。”奧迪那瑞補充解釋。
山熊走到那頭巨型野豬前,爪子抄起,一口就咬去野豬半拉腦袋,嚼吃起來,再復幾口,可憐的野豬就只剩下半邊身體了。山熊人立起來,兩隻肥大的前掌靠近一棵鬱鬱蔥蔥的巨木,朝上一捋,枝條根根豎起,巨口下咬,將嫩葉撿吃乾淨,算是潤潤喉,這才反轉身體,兇冷的眼目不住得打量冒險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