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裡還有一頭虎妖,但尚未長成,該如何處置?”暴烝忽然手中擎着一頭妖虎走了過來。
蘇禮看這妖虎的形象頗爲意外,因爲這可不就是當年他幼時遇到的那頭嗎?
當年正是這頭妖虎追着肉腸跑到了他的面前,才讓他們結下了這一場深厚的緣分。
“它啊……”蘇禮頗爲唏噓地看着這頭妖虎,當年的他甚至不敢下殺手,只能鎮壓之後溜走。
“殺了吧。”
他的決定下得很乾脆利落……本來就是嘛,一家人還是齊齊整整的比較好。
至於這‘崇虎國’……他也就沒興趣了,天裂山中的妖國從此也少掉了一個,其中的小妖自然是四散離去。
而他則是和暴烝回到了烏國……這個位於天裂山坳中的國家遭受了虎妖的劫難,正是要休養生息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對這次烏國的劫難也要承擔一部分因果……若不是他封印了那地脈裂隙使得這裡天地元氣恢復正常,這個國家又怎麼會遭受如此劫難?
所以他決定在這個國度稍稍停留,至少也要助他們挺過難關。
“少爺,你這一去着實令老奴擔心……剛纔那邊似乎發生了真君級別的大戰,不知少爺可曾遇到?”神符子看到蘇禮就關心了起來。
看起來這麼多年在烏國的生活,使得他已經徹底磨平了心中的傲慢。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於是也身體力行地做着。
“虎妖之患已經徹底解決,崇虎國已經不復存在。些許小妖逃散也不足爲慮……讓烏國的人們走出王宮吧,他們改恢復正常的生活了。”蘇禮卻是很坦然地回答道。
“當真?!”神符子驚訝極了。
暴烝則是沒好氣地說道:“少爺豈可以常理揣度?尋常真君級別大妖已經不是少爺對手,哪怕巔峰大妖,只要準備妥當也完全可以逆襲……須知少爺如今,可是劍宗三代首徒,東洲赫赫有名的鎮魔劍!”
總感覺他有些炫耀的意思,可能是看神符子竟然也叫蘇禮爲‘少爺’所以有了些競爭意識吧。
只是在這一點上他還是想錯了,因爲神符子追隨蘇禮和他的原因是不同的……他追隨蘇禮本質上還是爲了獲得自己的利益,但是神符子卻是爲了償還自己的過失。
所以神符子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反而是驚喜地說道:“少爺果然非是池中之物……只是不知宗門現今如何了?當初老奴離開劍閣的時候,似乎情況還好……”
“只是終究是我劍宗以一家一戶之力抵擋三大邪道宗門,因此這些年哪怕在烏國困難重重,也不敢向宗門求援……現在既然少爺已經有閒暇西行歷練,那麼想必宗門已經一切大好了吧?”
可憐的神符子,在這偏僻的小國中呆着已經徹底閉塞,竟然都不知道這些年內劍宗都發生了什麼。
蘇禮長嘆一聲,拉着神符子坐下娓娓道來……
“劍閣被毀,滅劍長老崩殂……”
“宗門墜落,首席真傳竟然是外教轉世而來的奸細……”
“宗主重傷,劍宗損失慘重……”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神符子一大把年紀了,卻是垂着胸口泣涕橫流。哪怕明知道此時情況已經好轉了,可是在他呆在烏國的這些年裡劍宗竟然經歷了這麼多的災難,他簡直痛得心神顫抖。
這就是劍宗人最本質的感情,哪怕是出自旁門,但一樣也是自小在劍宗長大的人啊!
在這份感情上,神符子和許許多多劍宗門徒是一模一樣的,他們成長與劍宗、受着劍宗庇護,無論立場如何,總歸都是一心向着劍宗好的……
劍宗大劫,如此重要的時刻他竟然不在場,這讓他心中如何安寧?
“少爺,我想看看劍宗現在是什麼樣的……可是我又放不下這裡……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神符子惶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不安地踱步。
心神不寧而難以決斷,甚至他那左右搖擺的眼神中都出現了一些偏執色彩來……這是道心不穩的表現啊。
“嘎嘎~這老道要誕生心魔了……蘇禮,你的麻煩來了,這老道可是因爲你的話才誕生心魔的!”赤老得意洋洋的聲音在蘇禮心裡響起,它覺得自己這次算是抓到蘇禮的把柄了。
然而蘇禮聽了卻是冷哼一聲,然後對神符子說道:“不要抵抗,我讓你看看如今劍宗的樣子吧。”
神符子不疑有他,停下了焦躁的表現然後目光疑惑地看了過來……
蘇禮的雙眼之中閃現黑白劍崖,然後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帶人進去,也不知是否會成功……暴烝,替我們護法。”
暴烝立刻守護在旁,不讓任何人靠近。
而蘇禮則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心中的那柄劍‘拔出’了一絲……
心劍術,劍崖意!
他從沒有想過這一招竟然會率先對自己人使用,而且目的也不是爲了殺傷,而是接引……
下一刻,蘇禮眼中的黑白劍崖就彷彿映照在了神符子的眼中……
“這是,我劍宗……”他喃呢了一聲。
在劍宗生活了三四百年了,神符子又怎麼會不熟悉這劍宗的山峰呢?哪怕它已經被削掉了半邊山頭成了一座斷崖,但是他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於是他的內心猛然翻滾起了一種激烈的情緒波動,他感受到了蘇禮劍崖意中的怒、恨、恥,隨後心念就在這一瞬間與這劍崖意達成了同步。
“轟!”
他只覺得頭腦猛然一震,隨着心中這些熾烈情緒的推動,他愕然地發現自己依然存身於一處黑白的世界中。
他看到了那巍峨的黑白山崖,也感受到了這山崖中所壓抑着的熾烈情緒。
然後他擡頭四顧,就看到了周圍跪在這山崖下的一圈人……八百劍宗門徒!
他們個個面色陰暗血淚流淌,他們或者身上魔念升騰或者面容堅毅彷彿覺悟……但是無論是何種狀態,他們都靜靜地跪在這座山崖之下……如同在祭奠着什麼。
“原來如此……懂了,我懂了……”神符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角。他不敢在更近的地方呆着,因爲他覺得自己在這遠遠的一角看着就足夠了。
兩行血淚驟然從他的臉頰上流淌了下來,隨後他的臉色也陰鬱了下來……
蘇禮沒有感受到自己心中增加任何分量,因爲他耳中彷彿有一個聲音:“既然大家都在承受着這樣的痛苦,那麼老奴自然也要一併承受才行……身爲劍宗弟子,怎可偏安?”
剎那間兩人意識恢復本體,對視一眼卻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神符子的目光清澈而純粹,他的念頭前所未有地通達……揹負起了那份沉重並不是意味着寸步難行,只是讓人走得更穩罷了。
而在蘇禮的心中,赤老卻是不斷地發出顫音:“那……那……是什麼……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