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拿着針線的村民問,“小紅是誰啊?璁兒,你們道觀又來新人了?”
王璁含糊的應了一句,“是客人。”
村民們就不高興了,說教道:“怎麼能讓客人做飯呢?你爹是怎麼教你們的?”
王璁連忙放下正在縫製的福袋,“大家說的對,我這就上山去做飯。”
他扭頭去盯陶巖柏。
陶巖柏不情不願的放下手上的針線,“我也去?”
王璁催他,“趕緊的。”
一出門王璁就問潘筠,“小師叔,我爹呢,沒回後院?”
“他一回來就去藥房了,他買了一塊肉回來,說要三吃。”
王璁:“多重的肉?”
潘筠:“一斤。”
王璁:“……好大的一塊肉啊。”
還三吃,咋不乾脆十六吃,一兩一吃。
王璁整個人苦惱起來。
潘筠不再管他,看到玄妙他們在雜物房裡忙,立刻丟下他們兩個跑過去,“你們快上山去吧,一會兒大師兄回後院看不到你們,鐵定生氣。”
玄妙他們正在裝福袋。
潘筠一共準備了七種不同的糧食,是根據妙和給的方子搭配,據說按照這個方子煮出來的粥調和脾胃,祛溼養顏,補中益氣……
不管功效有多大吧,反正聽着挺多的。
玄妙他們正在按照比例稱重,然後裝到已經縫製好的福袋裡。
今天來山神廟縫製福袋的人還挺多,而且有男有女,多是村裡人,潘筠看過,針腳還是挺細密的。
妙真正在另一邊寫“福”字,寫好以後晾一晾,墨跡乾透福袋就算正式製成了。
潘筠左右看了看,覺得寫字更適合她,於是擼起袖子去和妙真一起寫字去了。
妙真:“小師叔你回來啦~”
潘筠“嗯”了一聲。
沒人問潘筠去了哪裡,飛行法器是否做好了。
潘筠見了嘆氣。
妙真不由擡頭看向他。
潘筠道:“要是我哪一天做事,你們也不究根問底,而是像相信大師兄一樣相信我,諸事不問就好了。”
妙真:“那做事得靠譜一點才行,小師叔,師叔他們究根問底,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你惹禍。”
潘筠:“就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解決唄。”
妙真:“那小師叔可以嗎?”
潘筠就想到她藉着玄妙和王費隱的聲望在外面攪東攪西的日子,輕咳一聲,含糊道:“再等等,差不多了~~”
在江湖上,應該差不多了,但在龍虎山學宮……
學宮下面還有天師府呢,誰知道里面藏着多少老妖怪?
而且,天師府裡要是藏着老妖怪,同理可推導,外面不知什麼地方還藏着差不多的老妖怪。
潘筠懷疑她大師兄就屬於其中的一個。
所以做人還是要低調一點,可以招惹一些比自己弱,或比自己略強的人,但不要去招惹比自己強很多的人。
沒錯,潘筠就是這麼欺軟怕硬。
裝完福袋上山,玄妙道:“我們明日就出門,年前一定可以回來,但廟會的時候不確定。”
陶巖柏剛被接回來,此時還不知前情,就問道:“師叔,你的傷不是沒好嗎?”
陶季不在意的揮手道:“也不差多少了,而且我們和常州府的病人約定了時間,得按時去看。”
潘筠立刻就道:“三師兄,四師姐,我送你們去吧。”
玄妙瞥她,“你能用飛劍飛了?”
潘筠:“和大師兄借藥鼎一用。”
玄妙道:“你最近少出門吧,尤其是少出三清山地界。”
潘筠:“爲什麼?”
她剛從三清山地界之外回來。
玄妙站定腳步,轉身向山下看去。
大家就跟着一起停住腳步,一起扭頭看山下,雲霧漸起,縹緲靜謐,和往常沒什麼區別。
玄妙道:“三清山能一直如此靜謐安寧,是因爲這裡有大師兄在,離開這裡,我和三師兄可護不住你。”
潘筠就要笑着拍胸脯表示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和他們,但觸及玄妙的目光,潘筠這手就拍不下去。
玄妙回身繼續爬山,“走吧,你還是老實在山裡辦好你的廟會吧,別總是想着往山外跑。”
玄妙道:“你只是第一侯,還沒到天下無敵的程度。”
“哦。”潘筠老實的跟在後面。
潘筠果然老實下來,雖然很想去常州府,也很想去大同,但她還是按捺下來,靜等好時機。
玄妙和陶季離開的當天晚上就下雪了,雪不是很大,溫度卻急劇下降。
潘筠還以爲今天不會有人來廟裡縫製福袋,沒想到一下山,便看到在廟前廣場上縮着脖子,攏着手等待的人羣。
他們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多數是女子,少數是男子,衣裳上補丁貼着補丁,不少都是外村的人。
看到潘筠,一直弓背垂眸的人立刻站直,僵硬又惶恐的扯出一抹笑,點頭哈腰道:“廟祝,我,我們來應縫福袋的活兒。”
潘筠臉色平淡的點頭,上前打開山神廟,讓他們進門,問道:“你們的針線如何?”
婦女們都說好,男子們有的直接應好,有的則擡頭看了一下山神鵰塑,不太確信的道:“還行吧。”
潘筠掃了一眼,覺得人太多了,於是一拍黑貓的屁股道:“去把妙真他們叫下來。”
潘小黑跳下她的肩膀就朝山上跑去。
潘筠給每個人發了一塊布,一根針和一根線,讓他們自己試縫。
等所有人排隊領到布料和針線。
陶巖柏和妙真妙和也下山來了。
三人看到人都擠到廟外頭的廣場上來了,就知道今天來的人特別多。
潘筠打開了另一側的房門,連廚房門都打開了,讓他們進去坐。
當然沒這麼多凳子了,只能坐在一些木頭,石頭,甚至是地上。
潘筠看見三人就道:“妙真,你來檢查他們的針線,妙和,巖柏,去生火,我去取些稻草來。”
三清觀有田有地,也種水稻,今年收水稻後脫粒留下的稻草就堆在田邊的空地上。
道觀的人偶爾會背一兩捆上山,剩下的都放在這裡,寒凍要是厲害,是需要稻草鋪地,給小麥禦寒的。
當然,路過的人也可以用。
潘筠就綁了兩捆巨大的稻草,一手一捆的拎回山神廟。
妙真已經檢查過所有人的針線工,退了兩個男子,其他的都收下了。
見那倆人耷拉着眉眼,一臉的愁苦,目光從他們粗糙爆裂的手上掃過,潘筠道:“廟裡還需要兩個打雜工的,你們也留下吧。”
倆人頓時眼睛一亮。
潘筠高聲道:“所有人的工錢都是二十文一天,包一頓午食,領了多少布,就要還回來多少福袋。”
“福袋的大小都是固定的,不得再裁剪。”
村民們都應下。
潘筠就指着地上的稻草道:“廟裡沒有坐的凳子,大家來自己攏個蒲團坐着吧。”
這個他們熟,大家紛紛上前扯稻草。
當然不可能一下就做好像潘筠他們平時打坐的蒲團,但扭一扭,捲一捲,一個不輕易散去的蒲團還是做得出來的。
潘筠見人多,就又跑去捆回來兩捆稻草。
所有人都做好了蒲團,潘筠讓他們在廟裡的兩側,後側,以及廚房,東廂的廂房裡坐着幹活。
廟裡生了五堆火,大家圍着火坐,廚房和東廂裡也都生起了火,寒冷一點一點的被祛除出去,火光映照下,村民們臉上的僵硬和青白之色慢慢消去,人都柔和了下來。
妙和從廚房裡拎出一口大鍋,在廣場上臨時搭了一個竈臺,水加了一大鍋。
陶巖柏就蹲在前面生火。
妙和就翻找起自己的玉牌空間來,時不時的往鍋裡丟一些東西。
一大塊,一大塊的乾薑。
陶巖柏接過,在旁邊用水衝了衝後就拿出菜刀一點一點的把薑片削進鍋裡。
防風,甘草……
等東西加完,鍋裡的水也熱起來,散發出一股淡淡的中草藥味。
陶巖柏削完姜就把鍋蓋蓋上,道:“中午誰做飯?做什麼飯?”
忙得出汗的潘筠就指着正到處運送木柴的兩個雜工道:“這不是人嗎?”
“等大家喝完禦寒的藥茶,妙和,你就和巖柏去買些骨頭和肉回來,讓他們煮一大鍋肉粥,哦,記得葷素搭配,多加點青菜和蔥花。”
妙和眼睛大亮,“今天中午吃肉粥啊。”
潘筠:“是大骨頭瘦肉粥!”
不僅妙和,陶巖柏都沒忍住嚥了一口口水,小聲道:“小師叔,你給的是不是太多,太好了?”
潘筠揮手道:“不多,這大冷的天,他們也肯來山神廟幹活,如此情重,這都是我們應該招待的。”
陶巖柏:……難道他們不是爲了錢嗎?
一旁的妙和連連點頭,“對對對,這麼冷的天,要是我,一定不出門了。”
潘筠:“所以他們是如此的愛山神,愛我這個廟祝,我和山神怎麼忍心辜負他們呢?”
從旁路過的兩個雜工聽見,直接就順着潘筠的話想,沒錯,他們就是愛山神,愛廟祝。
山神那麼靈驗,廟祝人也好,他們願意冒雪來爲山神做事。
潘筠叮叮咚咚的收到功德值提醒,她不由轉身看向廟裡的山神塑像。
一抹朝陽從側邊照射進去,正落在它的眉眼上,顯得冷肅的山神塑像顯露出兩分溫柔。
潘筠不由翹起嘴角。
兩個雜工在給各個火堆送木柴聊天時就把潘筠的話轉成自己的理解說了一遍,村民們都覺得他們說的對,他們就是爲了山神才冒雪來幹活的。
這麼一想,身暖融融的,冰冷的心,似乎也暖和了一些。
正好,妙和進來叫他們,“你們帶碗了嗎,出來領一碗驅寒的藥茶。”
村民們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刷的一下從身上的各個地方里拿出碗、盆,甚至還有帶一口小鍋的……
妙和不由笑彎了眼,衝他們揮手道:“跟我來。”
大家呼啦啦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