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柏看着認真的潘筠,扭頭看他爹,眼神表達道:【爹,要不還是把小妹從道觀裡贖出來吧,總覺得她這道士繼續當下去就要瘋魔了。】
潘濤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對王璁等人點了點頭,溫和的對潘筠道:“筠兒放心,我一定叮囑他隨身戴着。”
潘筠就又拿出一個荷包給潘濤:“二叔,這是給你的,也有平安符,清心寧神符和求財符,哦,還有個多子多孫符,這個要放在枕頭下。”
潘濤:……
他收下荷包,裝作不經意的問道:“筠兒,你可想過回來?”
他道:“雖說不能讓人歸家,但我認識幾戶人家,他們沒有女兒,就想收個女兒養,你若回來,就跟以前一樣,只是要改個姓氏,但在這裡,我和你祖母可以隨時看顧你。”
潘筠一口拒絕了,“我不想換爹孃。”
潘濤沉吟:“但道觀……總是多有不便。”
“沒什麼不便的,”潘筠道:“我在道觀裡可開心了,師兄師姐們對我都好,我還去了龍虎山學宮學道法……”
聽着更擔心了。
潘濤將荷包收進袖子裡,沉吟片刻後道:“筠兒,須知,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
潘筠連連點頭,“對,二叔,你們是儒生,當敬鬼神而遠之。”
見潘濤看着自己。
潘筠反應過來,就指着自己道:“我?”
她搖頭,“我是道士,與你們不一樣,我敬鬼神,卻不能遠。”
潘濤扶額。
潘筠:“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呀,學宮第一課就是作爲道士要斬妖除魔,不令鬼神擾民。”
說得潘柏都迷糊了,忍不住問,“小妹,難道世上真有鬼神嗎?”
潘筠就壓低聲音神秘的道:“三哥也不信是吧?我從前也是半信半疑,但我後來……”
潘濤:“筠兒!”
潘筠立刻站直,笑嘻嘻的道:“是,二叔,我不說了。”
潘柏只覺得抓心撓肝,既相信潘筠,又有些懷疑。
潘筠看到有人朝他們這邊走來,就和潘濤笑道:“二叔,我們先走了,我們住在福安客棧,你若有事就去那裡找我們,若無事,我們明日午時在萬和酒樓見。”
潘濤:“好,你們去吧。”
潘筠就抱拳行禮,“多謝潘先生解惑。”
王璁也立即抱拳行禮,“多謝潘先生,告辭。”
五人立即離開,走過來的人只聽到最後一句,問道:“潘先生,那五人是道士嗎?”
潘濤笑着點頭。
“道士怎麼也來找先生解惑?難道是因爲先生手上那篇薛敬軒的文章?我聽說那薛敬軒頗通道學,他將朱學與道學結合起來,其學說更甚朱學。”
潘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看過薛敬軒的那篇文章了嗎?”
潘筠走遠,漸漸聽不見他們說話了,她好奇的問王璁:“薛敬軒是誰,很厲害嗎?”
王璁看了她一眼後道:“薛敬軒就是前大理寺少卿薛瑄,他號敬軒。”
潘筠一愣,“是他?”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後問道:“他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王璁道:“可能在河東老家,也有可能四處遊歷,想打聽他的蹤跡得去千息樓。”
“那我們找時間去一趟千息樓,”潘筠道:“說起來,千息樓和我們還很有淵源呢。”
王璁:“……小師叔,你找他幹什麼?”
“想問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合作翻案,”潘筠道:“我爹就是個小御史,薛瑄纔是大魚。”
“本來,這樁冤案一開始針對的也是薛瑄,我爹只是被殃及的池魚。”
王璁略一思索便道:“千息樓分晝夜,晝入問消息,夜入問情,要是晚上進去問消息,花費要加倍。”
潘筠絕對不浪費一文錢,道:“我們白天去!”
不過在去千息樓前,潘筠還得先見一面祖母。
本來來常州府也是見他們的。
潘筠沒讓王璁四人陪着,“你們明日玩去吧,我知道,你手上那些貨要出,元宵是最好的時機,我自己去就可以。”
王璁也不把她當孩子看,不覺得她一個人去有什麼問題,直接點頭應下,“那我和師弟師妹們去賣貨。”
潘筠應下,給他們一人一張符籙,“這是定位符,你們拿着,我到時候完事了去找你們。”
王璁驚奇不已,“還有這樣的符?我怎麼沒聽說過?”
潘筠驕傲的道:“這是我記憶中的符,書中應該沒有。”
因爲還沒被髮明出來。
王璁感嘆道:“小師叔,你的上一世可真是道法興盛啊,莫非不是在大明,而是在元?”
見潘筠臉上沒有波動,王璁就歪頭,“難道還要更前?宋?唐?不是,投一個胎要這麼久?”
潘筠面無表情道:“閉嘴,你怎麼都往前猜?請你往後猜。”
王璁就哈哈大笑起來道:“豈能往後猜?時間不可逆,只有前人輪迴至今,哪有後人輪迴至此的?”
因爲我們就不在一個時空裡,不在一條線上……
潘筠嚥下可能會很佔用時間的回答,揮手道:“走吧,走吧,你不得提前去找攤位嗎?我們分開找。”
王璁沒意見,他一個人一個方向,潘筠和妙和一起,妙真則和陶巖柏一起。
三隊三個方向。
常州府很大,雖然只需要逛三分之一的區域,但他們依舊逛到了晚上。
夜晚,人數也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街道和河岸兩邊都亮起了燈籠,整座城都是紅色和暈黃色,特別的美麗。
大運河穿過常州府,到了晚上,運河上不僅有畫舫舞樂,還有賣各種吃食的小船劃過,供畫舫和岸上的人選擇。
還有很多船隻靠岸停着,專門接客人遊船的生意。
潘筠拉着妙和在人羣中穿梭,掐着手指順着指引向前,很快就找到了妙真陶巖柏和王璁,“你們倒是快,提前碰面了,攤位找到了嗎?”
“看中了三處,但還沒定下來,小師叔呢?”
“有一處,是一家綢緞莊門前,”潘筠比劃道:“那綢緞莊這麼大,足足三間大開門,這一邊,和這一邊,大概各有三丈長的牆壁,正對大街,和他們家的門口同一方向,我問過了,西邊這一面牆壁的位置沒租出去。”
王璁聽了心動:“這麼好的位置他們爲什麼沒租出去?”
“因爲他們要求多,租金還高啊。”
她道:“只元宵一天,他們要二兩銀子的租金,但攤主不能賣綢緞絲絹,不能賣有氣味的吃食。”
王璁挑眉,“租金還真高。”
他看向妙真,問道:“師妹,你算一卦吧,一共四個地方,要哪一個?”
妙真:“把四個方位都寫下來給我。”
“好說,好說,”潘筠指着船道:“我們上船,一邊遊船吃東西,一邊算。”
半天了,她還真餓了。
五人就租了一條船上船,潘筠和妙和和旁邊的食船買了好多好吃的。
船上的食物種類又多又便宜,一人選兩樣,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桌子。
妙真將銅錢投擲了九次,最後點了點潘筠寫的那張紙條道:“小師叔選的這一處最合適。”
王璁忍不住感嘆道:“有時候我是真惋惜,小師叔要是不拜山神爲師,那運氣得多好啊。”
潘筠道:“我從小就運氣好。”
趴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嗤笑一聲。
潘筠斜眼看它,“你就適合永遠都不吭聲,你今天爲什麼要吭聲呢?”
王璁幾人低頭憋笑。
潘小黑從她肩膀上跳下來,站在船頭伸了一個懶腰,獨自對着天上的月亮嚎了一聲。
划船的老人忍不住笑道:“道長,這隻貓還真有靈性,明明是貓叫,看架勢倒有點像狼。”
潘筠:“它的心太大了,小小的貓身快裝不下它了。”
潘小黑正要回嘴,察覺到了什麼,立即扭頭,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的兩層畫舫,“喵”的大叫一聲。
潘筠笑容微頓,坐直了身體。
王璁連忙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小黑說什麼了?”
潘筠道:“它說紅顏和小紅在前面的畫舫上。”
王璁四人立刻扭頭去看。
只見前方的畫舫點滿了燈籠,船體整體爲紅色,紗幔以粉色和白色爲主,兩種顏色交迭在一起,在燈光的映照下很是漂亮。
透過紗窗,隱隱可見裡面的人正在笙歌曼舞。
潘筠驚歎,“這條船看上去很貴啊。”
妙真:“樂聲聽上去也很貴,有古箏,古琴,琵琶,還有各種笙樂器。”
妙和:“紅顏她們這麼有錢?”
王璁:“……也有可能她們不是去花錢的,而是去賺錢的。”
陶巖柏嚥了咽口水,小聲道:“紅顏也就算了,小紅在人身邊久了,人是會生病,也會倒黴的吧?”
潘筠琢磨了一下後道:“不一定,萬一對方陽氣過量呢?什麼東西都要陰陽相合,適量纔好,這樣的人碰上小紅還是他的運氣呢。”
王璁:“……小師叔,混跡畫舫的人,會有陽氣過量嗎?”
這倒也是。
五人再看向畫舫中歡快大笑的男人們時,眼中就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同情的神色。
王璁輕咳一聲,問道:“小師叔,要不要上船去把她們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