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璁擡頭,“師父,你和小師叔要闖禍了?”
尹鬆瞥了他一眼道:“閉嘴吧,你爹在白雲觀還有些面子,你們去那裡,錦衣衛不會去的。
我要是沒事呢,你們就好好在觀裡待着,我要是也下獄了,五日不出,你們就把師兄叫來救人吧。”
妙真問:“那小師叔呢?”
“她?”尹鬆瞥了她一眼道:“戳穿身份,她肯定要下獄的。”
妙和不甘心道:“小師叔修爲這麼高,明明可以逃走,爲何還要待着讓他們抓?”
妙真給她夾了一個包子,“你傻啊,小師叔來京城就是爲了平反,不戳穿身份怎麼平?反正這大牢是一定要進去的,早晚的區別而已。”
潘筠點頭,安撫他們道:“你們別擔心,我早有準備,你們先去白雲觀躲一躲,以免他們把我們一窩端。”
尹鬆橫了她一眼,“會不會說話?”
潘筠衝他樂了樂,然後對王璁道:“你是大師兄,家裡的事全交給你了。”
王璁應下,遲疑了一下問道:“小師叔,捐糧的事……”
“此事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們所爲,”潘筠道:“拐了那麼多個彎,不就是要撇清關係嗎?”
“可我們手上的倚仗太少了,”王璁道:“難道就靠您和皇帝見的那一面,他就願意平反嗎?”
“誰說我們只有這個倚仗的?”潘筠擡起手掌,嘴角微翹,“我們最大的倚仗是我們自身的本事,而且……”
潘筠目中生輝,“薛韶會來伸冤,不會一點準備也沒有。薛瑄肯放他來,顯然是賭準了皇帝的心。”
“這樁案子的難度從來不在證據,而在聖心,聖心願意查,那它就是冤案;聖心不願意,那它就依舊是鐵案。”
潘筠五指併攏,握住掌心,“我們已經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釘子,我賭他願意查。”
尹鬆點頭,和聲細語的道:“是啊,所以你們不必憂慮,結果多半定了,就是過程多有曲折,讓你們去白雲觀既是保護你們,也是爲了少些曲折。”
幾人這才應下。
小紅見他們說得這麼火熱,就舉起手道:“那我們倆呢?白雲觀和你們三清觀一樣,也能容我們嗎?”
大家一起扭頭看向一鬼一狐。
潘筠對白雲觀不熟,因此看向尹鬆。
尹鬆目露憐惜,和煦的看着她們道:“接下來要委屈兩位了。”
最後,王璁四個揹着包袱,妙真懷裡抱着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尾巴尖帶點白,它抓着一根金釵,萌萌地看着潘筠。
潘筠沒忍住上前揉了一把它的腦袋,叮囑四人,“照顧好她們,可別叫她們被那羣臭道士欺負了。”
王璁嘀咕:“……我們也是道士。”
妙真一臉嚴肅:“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妙和狠狠點頭:“對,不一樣,紅顏,你們別怕。”
紅顏一點也不怕,甚至還有點興奮呢。
因爲潘筠他們太友好了,她已經很久沒跟道士們打過架了。
等他們離開,尹鬆才鬆了一口氣,偏頭看向潘筠,“你可決定了?”
潘筠點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這次不做,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時。”
“即便你會被問欺君之罪和藏匿之過?”
潘筠嘴角微翹,“我問過薛韶差不多的問題。”
“他說他不會後悔,即便會被革除功名,流放到偏遠之地。”
潘筠道:“我也不會後悔,我比他更年輕,修爲更高,放棄的也更少。”
“我是修道之人,天下任何地方都可以坐下修煉,以我一人可平所有人的冤屈,有何不可?”
尹鬆大笑起來,連着說了三聲“好”,“我現在就進宮去,你在家裡等消息吧。”
潘筠笑着應“是”。
尹鬆領着尹清俊大步進宮去。
潘小黑咻的一下跳來,潘筠伸手抱住它,一臉的嫌棄。
潘小黑哼哼:“也就我陪着你了,等你進去蹲大牢,還是我陪着你,你嫌棄什麼?”
潘筠捏住它的後脖子道:“監牢能有多大?你不進去也可以,只不過在牢裡你還有遮風擋雨的瓦片,在外面,你可要風餐露宿了。”
潘小黑:“我是傻子嗎?不會自己找住的地方?”
潘筠:“聽說大牢裡的老鼠特別肥美……”
潘小黑打了一個抖,憤怒的衝潘筠叫了一聲。
潘筠嘖嘖道:“一隻貓,竟然怕老鼠,說出去我都丟人!”
“我不是怕,是噁心,噁心!”
潘筠不聽它的解釋,拎着它就轉身回屋。
爲了方便接下來的牢獄生活,潘筠擼起袖子開始做饅頭和包子,打算蒸熟了多帶點進去。
尹鬆只是六品官,並不是說想見皇帝了立刻就能見到。
他得先通報,然後安心等待。
比他晚來的黔國公卻是一到就直接進去了。
黔國公看見皇帝眼眶就先紅了,還伸手揉了揉眼睛,更紅了。
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朱祁鎮見了也傷心起來,安撫他道:“黔國公是因爲沐僖的傷病憂慮嗎?朕已經另外派太醫南下了,是李太醫,他在這些疑難雜症上有些研究。”
黔國公先跪下謝過皇帝,然後才道:“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李太醫肯定也從幾位太醫那裡聽過這等奇症,若有辦法,早獻出來了。”
朱祁鎮嘆息:“天命如此……”
“是,臣等已經不敢奢望能治癒,只是想讓僖弟臨走前能舒坦安穩些,但屍蟲啃噬五臟六腑,實在痛苦,沐府遍尋異人,目前只有一人有辦法能讓僖弟減輕些痛苦。”
“哦?是誰?”
黔國公道:“是三清山一個叫潘筠的道士。”
朱祁鎮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是她?朕認得她!”
黔國公一聽,立即又跪下了,抱拳道:“如此,還請陛下下令,請潘道長去往雲南爲沐僖診治,不求治癒傷病,只求使沐僖少些痛苦……”
一旁的王振聽得額頭青筋跳動,他本來是想等沐僖死了再捅破潘筠身份的,萬萬沒想到,黔國公還能認識潘筠。
這潘筠何時與沐府勾連在一起的?
她是真對沐僖有用,還是假的,只是早做準備?
這一刻,王振是真的懷疑起來,難道潘筠真是潘洪之女,而不是他栽贓的?
眼見着皇帝就要下旨,王振再顧不得其他,上前兩步,湊到皇帝耳邊道:“陛下不妥,這潘筠來歷不明,可不能讓他靠近沐僖公子。”
朱祁鎮微微皺眉,“什麼來歷不明?”
王振道:“南鎮撫司查過此人,她是罪臣之女,欺君罔上,藏匿於野,這樣的人,怎敢讓她接近沐僖公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