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銘不在意的道:“我們出家人,風餐露宿都習慣了,現在日子過得好,還有車可坐呢,所以我們一點問題也沒有,倒是你們……”
他看向潘筠幾個。
潘筠立即道:“我也是出家人啊。”
張子銘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官宦千金嗎?你大師兄又疼你,連出來歷練都派自己的親兒子護送,能吃過什麼苦?”
王璁:……
潘筠眼珠子一轉:“這話聽着有點酸啊,還有點挑撥離間的感覺。”
“沒有,你想多了。”
安辰提醒:“諸位,上車吧,我們要趕路了。”
幾人轉身便要各上各車。
張子銘伸手拉住潘筠:“你與我們坐在一起吧,安全。”
潘筠:“那不行,我要保護我的師侄們。”
“你不就是最大的危險嗎?你離他們遠點,他們就安全了。”
潘筠:“那不行,妖也很聰明的,萬一他們知道他們是我的親人,抓他們威脅我怎麼辦?”
張子銘:“我有京城的最新消息,你爹已經回到京城了。”
潘筠立刻轉身:“子銘師兄,我們一個寒假不見,我實在想念,我們一起坐敘敘舊吧。”
張子銘也露出微笑,搭上她的手頷首:“好說,好說。”
李文英:……
倒是王璁幾個見怪不怪,非常平靜的轉身,自己回車上去。
張子銘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王璁就這樣讓潘筠跟他們坐一起了?
潘筠主動的自己爬上馬車,還衝張子銘伸手:“子銘師兄,我拉你。”
張子銘回神,伸手給她:“多謝潘師妹。”
李文英抖了一下,拍掉潘筠伸過來的手,自己一個跨步就上車。
三人在車廂裡坐下,一人佔據一角。
潘筠目光從李文英身上滑過,目光炯炯的盯着張子銘看:“子銘師兄,你在龍虎山,消息這麼靈通?”
張子銘:“一些深入的消息沒有,一些大面上的事,還有些許小道消息,還是可以知道的。”
李文英提起茶壺給自己倒茶,還沒來得及端,潘筠就端起來奉給張子銘:“子銘師兄請說。”
李文英:……
他默了默,自己默默地又翻出一個茶杯給自己倒茶。
張子銘愜意的抿了一口,問道:“你想知道什麼消息?”
“我都想知道,”潘筠道:“您既然知道我是潘洪之女了,那肯定有案子上的消息吧?”
張子銘手指輕輕點了點茶杯,沉吟片刻後道:“都察院王文參福建布政使和泉州知府勾結海寇,走私商品,以謀國財民利;又參江西布政使和各州知府與當地士紳勾結私開銀礦,侵佔國財。”
潘筠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問道:“他上交證據了?”
張子銘衝她笑:“沒有證據,御史風聞奏事,王文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即便是捕風捉影,他也有上奏彈劾的權利,何況,他奏報的這些事,可不止是捕風捉影。”
潘筠微微皺眉:“泉州知府不是王振的人嗎?”
李文英插嘴道:“這世上的事啊,就是假亦真來真亦假,真真假假摻和着說才顯得更真,你以爲王文列舉的這些人全都有罪嗎?你以爲他沒提到的那些官員就全然無辜嗎?”
潘筠沉默不語。
“啊呀,生氣了。”張子銘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彆氣嘛,這事說白了和我們並無關係,我們看個熱鬧就行。”
潘筠皺眉:“我們也是民,這與百姓息息相關……”
“息息相關又如何?老百姓有話語權嗎?”張子銘截斷她的話:“無能爲力之時就要摒棄它,不去琢磨,否則,越無力,越悲憤,性情就歪了。”
潘筠竟然覺得他說的很對,卻又不太對,“那還跟我爹有關呢。”
“錯錯錯,他已經不是你爹了,”張子銘搖着手指頭道:“你已步入第一侯,歷經雷劫,算死過一遭,你與家人的牽絆減少,不必太爲他們的生死榮辱擔憂。”
潘筠沉思,片刻後狠狠點頭:“子銘師兄,我覺得你說的對啊!”
張子銘眼睛大亮:“是吧?那你……”
“那你改姓潘吧,”潘筠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已經是第一侯,何苦在龍虎山張家這一棵樹上吊死?”
“張家能人太多了,你留在張家,別人是看不到你的,你不如改姓潘,與我一同拜三清山山神潘公爲師,我們三清山人少,不管是資源,還是悟道,都比龍虎山要便利……”
“噗……”李文英笑噴出一口茶,一邊掏出手帕擦拭,一邊哈哈大笑起來。
張子銘面無表情的把手抽出來,和潘筠道:“止住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便是。”
潘筠這才收手:“王文只是上奏,沒有證據什麼的?”
“這我如何得知?反正沒聽說有證據,不過陛下震怒,已經派三司和北鎮撫司、東廠一起詳查此案,爲此,王振出詔獄了。”
果然如此!
潘筠心想,那些人還是把小皇帝惹毛了,他又祭出王振這把利刃,要和他們對砍。
“王振出來了,那我爹呢?”
“你爹?”張子銘道:“他一被押送回京,立刻就被關到詔獄去了,對了,和他一起被關的還有薛瑄。”
潘筠瞪大眼睛:“薛瑄也到京城了?”
張子銘衝她微笑:“和你爹前後腳的功夫,你說巧不巧?”
潘筠:……一點也不巧。
“對了,我兩個哥哥呢?”
張子銘攤手:“我是看的邸報、小報上的小道消息,不是千息樓的情報販子,我能知道你爹進城是因爲你爹有名有姓,是這次打擊王振的冤案當事人之一,誰還能留意到你兩個哥哥?”
潘筠鄙視的瞥了他一眼,“真是無能,身爲堂堂龍虎山學宮十華院的院主,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千息樓都比不上。”
張子銘氣夠嗆:“你!我真是好心餵了驢肝肺,白告訴你這麼多消息。”
潘筠刷的一下撩開簾子,都不下車,也沒讓車停下,直接腳一蹬就飛回自己車上。
安辰見她像只鴿子般騰空而起又咻的一下投入另一輛馬車中,不由在心中讚歎一句:好俊的輕功。
潘筠鑽進車裡。
王璁他們正在剝花生吃,桌上一堆的殼殼,她一屁股坐在妙和身邊,看對面的王璁:“我父兄回京了。”
王璁:“我不去京城,出發前師父叮囑過,一定要我跟在您身邊,不能離開一步。”
他頓了頓後道:“小師叔,此時京城風起雲涌,皇帝讓你出京是爲了保護你,我們就領了他這份情吧。”
潘筠若有所思:“皇帝最大的缺點就是重情,最大的優點也是重情,我與他只見過一面,他對認識的人,見過的人總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寬容,不知道薛韶有沒有發現這一點。”
王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