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在日光的毒辣下,在微風吹過大部分根鬚都泛黃枯萎下,這棵怪草表現出了讓人驚訝的生命力!
只憑僅存的一根細莖在石縫中的藕斷絲連,憑每日清晨些微的露水,它竟然就這麼頑強的活了下來;雖然看起來很讓人提心吊膽,因爲幼苗時被拔出來了大半,所以氣色就總是不太好,顏色也不正常,懸在石頭縫外,就彷彿一棵吊蘭?
“妞子,你要記住,哪怕是植物,它也是一種生靈,就有生靈的共通特質!
溫室的花草移去外面,不一定死!但野生的花草移進溫室花房就一定活不長!
越是堅韌的品種越是如此!
人有驕傲,植物也一樣!什麼時候你把它們當作人一樣的看待,你就出徒了!”
虎妞一撇嘴,“我幹嘛要出徒?出嫁還差不多!”
小凡就嘆了口氣,她也知道小姑娘的煩惱,在這個世界,女子一過十五,六歲就會談婚論嫁,逃不掉的。像她這種情況就很少,大部分女子都不會承擔家庭的重擔,那是男人的事。
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凡姨,你說這棵怪草真的是歲末獨一份麼?那麼,會不會也是雲嶺獨一份?大陸獨一份?”
小凡就笑,“小孩子想什麼呢?什麼都是獨一份,對植物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危險!
只有漫山遍野,纔是花草最好的生存方式!
不過在馬蹄鎮我問過好幾位見識廣博的老花匠,他們都沒見過這株怪草,等有機會我再去其它鎮子問問,希望能有個結果。”
看了看虎妞,“不過就算在歲末城誰也不知道,也不代表在雲嶺它就是孤種,就更別提大陸了!
這麼大的世界,植物物種上百萬,我們真正瞭解的怕連一成都不到,又憑什麼說它就是獨一份呢?”
說笑間,也就偏離了怪草的話題。也確實沒什麼好過多討論的,在歲末城,最不缺的就是奇花異草,無數種類,爭奇鬥豔!
有美麗的,有色澤鮮豔的,有花香濃郁的,有典雅高貴的,有造型別致的……見得太多,審美自然就很挑剔,一般的品種歲末人是看不上的。
就像這株怪草,顏色黃綠混雜,枝葉肥大看了月餘下來,應該是屬於蘭草一目的範疇;但在蘭草一目中,出名的種類實在是太多,無論是品相還是形狀,這棵怪草都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它唯一的優勢就是生命力強大,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像這樣的新品種,在花卉界也很常見,對其中的絕大部分來說,也就是短時間的新奇,如此而已。
日常勞作中,時間慢慢過去,花房外又走進了一個婦人,牛嫂,面色卻不太好。
牛哥牛姐都是小凡父母在時花坊的幫工,時間處得很長了,爲人老實肯幹,任勞任怨,也是父母走後給她留下的最重要的遺產。看牛姐神色不豫,卻不願多說,心思細膩的小凡卻不得不問,
“牛姐,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方纔和牛哥出去,那些人又難爲你們了?”
一個女子,正當花信年花,怒放之時,孤身一人操持一間花坊,就很容易招至有心人窺覷的目光,這很正常,無論是色還是財,都是凡世間最讓人心動的東西,無法避免。
對小凡花坊來說,窺覷的目光可不止一道,她也無法通過某種途徑表達什麼,或者找來某個能傍身的依靠,就只能勉力支撐;也就是雲嶺承平已久,秩序井然,所以她這樣的情況在父母去世後幾年中還能堅持下來,時間久了還真不好說,這也是她真正擔心的。
牛姐勉強笑道:“小姐,也沒什麼,我家那口子身糙皮實,些許爲難也不算什麼,就是花肥價格又漲了兩成,就獨獨針對我們……”
有些話沒法說,其實不說小姐心中也很明白;歲末城花肥要求比較高,是專門從數百里外的一出黑沼掏來,利益鏈早就形成了壟斷,普通花匠根本無力自取,就只能從這些掌握資源的本地花商手中購買,好在花費也不算太多,種花也不是種糧食,畢竟數量有限,也能承擔得下來。
其中有個大花商,就相中了她這家花坊,連人帶鋪子都想盤過來做他的第五房小妾;小凡當然不允,於是就使用各種手段來拿捏。
這一開始可能還比較講究吃相,畢竟大家都在歲末花城一個圈子裡,總不好落下太壞的名聲;但這種顧忌是有時間的,眼看一年多過去,花坊這裡還是堅決不同意,手段就開始上來了,提高花肥價格只是開始,達不到目的後面還有無數的後着,一個弱女子要想守住父母留下的產業,何其艱難,就是芸芸衆生,世態炎涼。
花商只是窺覷者之一,還遠遠不是全部!
衆多仰慕者中,還有一位外地來的大族子弟,他們這樣的出身就有養外室的愛好;最喜歡乾的就是在各地蓄養美人兒,遊歷四方,處處都有藏嬌之地,也是時下大族豪門的一種風氣。
這個大族不在雲嶺國內,卻是雲嶺國強鄰的大族,在朝堂上有些話語權,反而更讓雲嶺更加忌憚,有恃無恐!
還有一位在附近薄有才名的士子,一個歲末城掌管治安的校尉……這些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盯上了一個女子,背後的東西就很讓人奇怪?但也正是因爲這四個人的互相較力,互相摯肘,小凡花坊才能存活至今,如果單單是一股勢力來威逼她,怕早就淪陷了,或趨炎附勢,或背井離鄉……
這些內中的齷齪,對小凡花坊的人來說並不是秘密,能堅持到現在,不得不佩服這個弱女子足夠堅韌的神經;牛姐甚至還知道,在小凡臥房內繡枕下永遠壓着的一把鋒利的剪刀!
但作爲一名有一些閱歷的過來人,她也很清楚這一切不過是一種心情的表現,堅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剪刀也解決不了。
這是個死結,總有一方要屈服,不管怎麼看,在幾方強大的讓人絕望的勢力下,小小的小凡花坊都一定是被人魚肉的一方。
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凡有些苦澀,“漲就漲吧,我還能支持些時日……”
兩人相對無言,她們都是弱勢人羣,在這樣的壓力下甚至都找不到一個解決的途徑!
便在這時,‘嘭’的一聲大響,花房頂棚被砸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