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私.會

當時“她”被千夫所指,受盡了屈辱和謾罵也沒有人同情“她”。

一切都是因爲謝嫺的謀害……

這一次,也要讓謝嫺嘗一下那樣的苦果。也讓她明白一下,常在河邊走,總有溼鞋的時候。欠了的債,總是要還的……

謝歡聽了池玲瓏的問話,卻好似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撲哧一聲冷笑了出來。“還能怎麼樣?不過是不肯束手待斃,非要負隅頑抗一番,才肯任命罷了。”

語氣輕微,話到最後,卻成了呢喃。若不是此處是僻靜之地,池玲瓏險些聽不清,謝暉發飄的語氣,在說些什麼。

“謝嫺”壞了閨譽,尤其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和一個外男“私相授受”,慶陽伯府爲了維護府上的聲譽,只有將她嫁到靖遠伯府,嫁給林恆,這是謝嫺唯一的出路。

只可惜,謝嫺一門心思要嫁給池晟瑾,要做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區區一個沒落的,和破落戶窮酸人家有的一比的靖遠伯府她怎麼可能看得上?

尤其林恆還不是長房嫡孫,還不能襲爵,她作爲慶陽伯府的大姑娘,心高氣傲的狠,怎麼可能看上那樣的人家?

謝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池玲瓏已經明白了謝嫺今日出來的預謀。想來,八成是想要見上池晟瑾一面,讓池晟瑾明白她對他的滿腔愛戀,好讓池晟瑾心動之下去慶陽伯府求親?!

只是。這也就是謝嫺的一廂情願罷了。

池晟瑾?呵,她可不覺得她那個大哥,能看得上謝嫺那樣壞了名聲。對他仕途還沒有絲毫幫助的嫡妻。

池玲瓏頗覺好笑,便又問謝暉道:“你母親也任由她這般……作爲?”

謝暉冷嗤一聲,“她做夢。”微頓一頓,便又說,“她今天來江府的打算,母親雖然不清楚,心裡也有所計較。只是覺得心裡對她有所虧欠,便允‘她’出來散心。……也僅只是散心而已。她身邊的丫鬟被母親的貼身大丫鬟替換下來了,今日她無論想做什麼,都不太可能。”

謝嫺不認命,自從知道高氏要將她許配給林恆開始。便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兇的甚至開始絕食。

高氏被她氣的沒辦法,儘管心中不喜這個女兒,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這才無可奈何之下,答應了讓她今日過來江府參加花宴。

池玲瓏又點點頭,看向走在她身側的謝暉。謝暉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溫潤的,然而,只有在提到謝嫺的時候,渾身才會散發出抑制不住的冷氣。

這姐妹兩確實是不死不休了。

“你下巴處的傷那兒來的?”

謝暉下巴處有三道抓傷。雖然塗了脂粉,還是可以看出紅色的淤痕,看着像是指甲刮傷的。

池玲瓏問出這句話方纔覺得不妥。慶陽伯府裡,即便是世子爺謝坤,也不如謝暉在慶陽伯府受到的重視大。謝嫺和她對上,只有被炮灰的份兒。然而,謝暉在慶陽伯府向來是個寶貝疙瘩,能傷她。還捨得傷她的,沒有第二個人選。肯定是謝嫺無疑。

謝暉在慶陽伯府裡被千嬌萬寵的優待,是一直都有的。

想當初謝暉方出生,便成了祖父老伯爺的“福星”,之後又因爲高氏生產時,她在孃胎裡憋的時間太長了,身子弱,幾次三番更是差點沒熬過來,慶陽伯府上下出於憐惜,對她更是寵愛。

當時,慶陽伯夫人高氏請了高僧給謝暉誦了七七四十九天佛經,才讓謝暉平安長到抓週。之後,謝暉身子也一直沒好,直到當初給謝暉誦經的高僧明確指出,須得謝暉在佛前養上十年,方可保謝暉平安長大。

高氏哪裡捨得捧在手心裡的珍寶,離了自己的視線,自然不會同意。

然而爲了女兒的身體康健,到底是在翼州城買了幾個孤身的小姑娘,送到了佛院裡清修,算是替謝暉積福。

謝暉是寶,謝嫺是草,高氏捨得讓謝嫺當炮灰,可謝嫺傷了謝暉,高氏也只能對謝嫺更恨更厭一些,卻不能親手要了她的命。

做母親的,雖然自從謝嫺生下來便落了個克六親的名聲,她還是本着一腔慈母心思,對謝嫺多加疼寵;甚至因爲謝嫺不受祖父母和父親的待見,她對這個女兒更是多了三分憐惜,比寵愛謝暉更寵愛她。

直到她知道謝嫺八歲的時候就敢放毒蛇,預害死午休的親妹,高氏對謝嫺心冷了,之後也多有疏遠,才更加導致謝嫺一步步淪落變態起來。

池玲瓏和謝暉越走越遠,花園處的喧鬧早已被兩人拋在身後。

前邊沒有人帶路,兩人漫無目的的走着,丫鬟婆子又都被兩人遠遠的落在後邊,池玲瓏不覺就和謝暉走的迷了路。

正想叫住謝暉,按照原路往回走,池玲瓏一擡頭,卻猛然看見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侯府裡的二姑娘,她的二姐姐池明琬,剛纔還言說頭痛不適,被小施氏安排小丫鬟送去廂房休息的池明琬,竟是出現在了這裡。

池玲瓏眉頭微蹙,對同樣蹙着眉頭,一臉平靜之色看着她的謝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出聲。

“不知二姑娘約在下來此,有何見教?”

清朗的男聲聽在耳中有一絲熟悉,更多的卻是陌生感。池玲瓏的眉頭不由蹙的更緊了。

她和謝暉此刻正處在一處茂密的桂花樹叢中,從稀稀落落的枝杈中間,只能看見一臉羞意的池明琬;而另一個說話的少年郎,因爲身子恰好掩映在假山背後,她一時之間猜不到是誰。

池玲瓏雙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瞳孔抑制不住的收縮,正想弄出點動靜,將假山外“私.會”的一對野鴛鴦嚇飛,以免因爲池明琬一人行事不慎,牽連了整個侯府姑娘們的名聲。

然而,在看到謝暉身體倏然一僵,甚至還皺緊了眉頭,雙脣輕啓,無聲的對她說出了幾個字後,池玲瓏整個人的身體也僵硬住了。

謝暉做出的脣形是……三表哥?

三表哥?穆長堯!

池玲瓏腦中轟然一響,也記起了穆長堯的聲音,一時間只覺得汗顏。

她倒不覺的未婚夫和,呃,池明琬在這裡“私.會”讓她多麼傷心欲絕,她只是覺得尷尬。

池玲瓏面頰滾燙,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現在倒有些進退兩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正踟躕不定間,謝暉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對她做出了一個靜聽的動作。

果然,就聽到那廂的池明琬婉轉柔美的聲音,羞澀的開口說道:“阿琬性好撫琴,聞說三公子亦是同道中人,且自幼拜得名師,琴藝非凡。阿琬前日裡從古琴譜中,偶然看到一篇九州先生譜寫的《燕臺曲》,只可以那本琴譜因年代久遠,曲譜殘缺不全,且其中多有損壞。阿琬能力有限,不能將曲譜修持完整,特來懇請公子出手相助。”

池明琬今日穿着一件迷離繁華絲錦製成的石榴紅廣袖寬身曳地長裙,繡梅花花紋,點綴在每朵梅花花蕊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黃色琉璃珠子,臂上挽迤着仗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碎珠流蘇如星閃爍,光豔如流霞,別有一番風情。

她身側是一株株的四季秋海棠,正開着嬌豔的話,花姿優美,妖嬈柔媚。彩蝶在花叢中翩躚,引得花枝顫顫,似斜插了步搖、逶迤而行的佳人。

秋風裡透着涼意,將她的衣袂吹得翩躚起舞,映襯的如此盛裝打扮的池明琬更是飄飄欲仙,整個人瀲灩嫵媚的如同畫裡走出來的麗人一般。

池玲瓏感覺到拉着自己的手,倏然用了大力氣,不覺扭頭看過去,卻正好看見謝暉眸中一閃而逝的憐憫的光芒,當下喉中一哽,而後卻又不由覺得好笑起來。

一個男人而已,還是個她厭棄了、不要了的男人,丟了也沒什麼可惜……

池明琬的話落,掩映在假山後的少年郎卻是沒有出聲,好似在思量這件事是否合規矩?又好似在忖度,他能借機發揮,在其中謀取到什麼好處?

池玲瓏透過疏漏的花枝,看到池明琬無意識的將手中的帕子幾乎絞爛了。她一雙明亮的星眸灼灼的看着她對面的少年,眸光水色瀲灩,平添幾分嫵媚。

良久之後,就在池玲瓏都忍不住爲池明琬捏一把汗,甚至覺得無趣的想要退走的時候,就又聽到那道雍容華貴的聲音,帶着高貴優雅的腔調,不緊不慢的說出了一句話,“二姑娘有命,但敢不從。姑娘明日便將琴譜送到慶陽伯府吧……”

池玲瓏看着面前的花枝,雙眸空洞,思緒卻跑遠了去。她好似又看見了,上一世最後一次見到穆長堯的場景……

玄衣銀邊長袍的英俊男子,手持摺扇,身形修長,長眉鳳目,端坐在高大駿馬上。

他背脊挺得筆直,渾身的氣質卻柔和乾淨,笑容溫文爾雅,君子如玉一般讓人如沐春風。

端看風姿儀態,便知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美秀頎人物。

她一度以爲這樣氣質超然,乾淨無暇的少年郎會是她的如意郎君,沒想到,他的笑能暖心無慾,卻也是把殺人的刀……(未完待續)

ps: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