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徵顧閣老今日也被涿郡有金礦的消息震驚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帶着一抹小心翼翼,彷彿他從此以後身上隨隨便便都能掉金子似的。
他沒心思應付同僚,知曉顧衍今日上了奏摺後就回家沐休了,他匆忙趕回顧宅。
誰知顧衍被安樂王叫去跑馬了。
他總不能爲涿郡金礦的事追到京郊馬場去。
“太夫人呢?”顧徵想到了嫡母姜氏,顧衍上摺子之前一定同嫡母商量過。
可是嫡母卻一個字都沒跟他說。
好歹他也是顧氏官做得最高的一個。
“太夫人帶六小姐去法華寺吃齋去了。”
明顯姜氏在躲麻煩,顧徵只能心事重重的等着同顧衍回府,不過以顧四爺的性情,他想必也問不出個究竟的。
“大人,誠二爺求見。”
“哦。”
顧徵一向和氣,很少不給人留後路,“讓他進來吧。”
反正他也正閒着沒事做,關於顧誠被顧衍灌藥的事……他聽自己的夫人說了不少,大體的狀況都知道,和別人嘲諷顧誠不同,他挺同情顧誠的。
倘若顧衍不是父母當做眼珠子看得堂弟,他非要教訓顧衍一頓不可。
“二堂哥。”顧誠還是坐着輪椅,進門就拱手道:“我有急事找您。”
顧徵見他嘴角都起火泡了,曉得事關重大,認真聽顧誠說完,驚訝道:“不會吧,工部左侍郎不是一向同你關係不錯嗎?他沒幫你催銀子?”
顧誠同工部,戶部等部門做了十幾年的生意,款項都能及時的結出來。當然他也用銀子交了不少官僚好友,可這次任由他怎麼說,昔日的好友不是對他避而不見,就是打太極。
一旦銀子拿不到手,顧誠也沒辦法給下面商賈付款,現在還能壓一壓,託久了。其餘商賈就會登門來管他要銀子。到時候他損失得不僅僅是銀子,而是誠信。
商賈一點沒了誠信,還想把生意做大?
“別提他了。他根本就不敢見我。”顧誠憤恨不平,“我想請二堂哥出面幫忙說一說,您畢竟是閣老,無論是工部還是戶部都得賣您面子。”
顧徵思索了好一會。“若是誠二弟得罪了人,怕是我出面也沒用。”
他是閣老。但排名不高,能讓兩大部一同爲難顧誠的人,絕不是顧閣老能惹得起的。
得罪人?
顧誠還真沒往得罪人想,經過顧徵提醒。納悶的說道:“我得罪人了?”
他能得罪誰?
和他同等級的商賈就算有後臺,也不會來爲難他顧誠,朝廷大佬們正事都忙不過來。怎麼會用心針對他?
而且南陽顧氏最近風光無限,出了個跳祭天舞的女孩子。又有強勢的顧衍,就算是動顧誠,他們也得掂量一二。
顧徵猛然想起一人來,又覺得不大可能,猶豫了半晌道:“你若是想不出得罪了誰,同他化解恩怨,催銀子的事……我還不如衍四弟有面子。”
戶部那些官員見顧衍都是躲着走的。
顧誠怎能不怨恨顧衍?
是顧衍毀了他對殷茹的承諾,是顧衍讓他淪爲帝都的笑柄,也是顧衍給了他身爲男人最恥辱的一夜……他原打算等自己養好了傷,同顧衍以武力一決雌雄的。
“就是我生意做不下去了,我也不會求他!”顧誠絕不會向顧衍低頭的。
顧徵無奈的眼看着顧誠自己轉着輪椅輪子離去,輕輕搖了搖頭,“他這是得罪誰了?靜北侯?”
倘若是蕭越的話,顧誠還能活到今日?
女人就是禍水啊。
顧徵突然發覺自己夫人蠢一點,聽話一點也是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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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誠回去後,同各處的掌櫃碰面,想着先把銀子湊出來,南邊商行又傳來不幸的消息,運送貨物的船隻翻了……顧誠這次損失不小,而且其中有不少是帝都勳貴的貨物,他們若是不講道理,顧誠就得賠銀子。
一瞬間,顧誠似蒼老了不少。
到底是誰同他過不去?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罵顧衍太混賬。
倘若不是顧衍同他打架,他會親自去押送這筆貨物……顧明昕原本給他準備了夜宵,聽見父親失態的罵人,忍不住道:“您若不是心心念念都是殷茹,會同衍四叔交惡嗎?不是您聽殷茹的話給六妹妹下藥,衍四叔能報復你?”
“總不能只准許您滿山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住嘴!”
顧誠把茶盞扔向顧明昕,脖子上青筋分明,雙眸赤紅,“我纔是你爹!你是不是看我沒有用了,想要巴結顧衍?想給他做女兒?”
一直以來顧誠都是儒雅溫柔的,憐惜顧明昕從小沒有母親照顧,對她百依百順,喜愛非常。
顧明昕從未想過顧誠會說出這番話,眼圈含淚,“就因爲您是我爹,我纔要說,您醒一醒吧,殷茹……殷茹根本沒沒在乎過您,無論您爲她做什麼,您都無法挽回她……不,除非您能當皇帝,能給她想要的尊榮,也許她還能正眼看你一眼。”
她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您說得對,我是希望我爹是衍四叔……光看衍四叔對六妹妹的維護,就足以讓人羨慕了。我不求您像衍四叔事事把我放在心上,只希望您……別再讓我沒臉見六妹妹,求您別讓出門便承受世人嘲弄憐憫的目光……您知不知道,她們不敢說靜北侯夫人,只會說我是她的污點。”
“我不希望有個癡迷於殷茹的父親,我有錯嗎?”
顧明昕轉身流淚跑遠了,顧誠身子動了動,桌上放置得夜宵泛着香甜的氣息,他痛苦的閉上了眸子,“我錯了嗎?”
愛一個人怎麼會錯呢?
連他和殷茹血脈相連的女兒都不理解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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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在太后壽宴上跳舞的女孩子在進行最後的排練,可本該認真練舞的閨秀卻頻頻走神……殿外,靜北侯夫人殷氏穿着厚重的禮服,頭戴沉重的頭飾,在禮部官員的督促下,一遍一遍演練表彰節婦烈女的步驟。
女孩子們彼此交匯一個心知肚明的目光,這是做‘監工’的昭賢妃故意折騰蹂躪靜北侯夫人。
否則禮部大臣可不敢得罪靜北侯。
殷茹身上的汗水滲入後背傷口,傷處很痛,又磨出血,血和內衣黏在一起,一動就牽扯傷口。
可是坐在陰涼處悠閒喝茶看書的昭賢妃似看不出她的痛苦,偶爾擡眼看過來時,很有禮貌的含笑道:“請靜北侯夫人從來一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