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離晚上的飛機還有5個小時,但泠和赤井已經離開公寓了。與其坐在沙發上數秒度過,不如在路上多消磨點時間。
那粒膠囊還好好的躺在泠的揹包裡,在泠的體溫下,靜靜睡着。赤井決定放棄了,因爲它最終會在Sherry的實驗室裡安放,在那裡動手,比現在安全得多。
於是他們逛着逛着,又走到了昨晚的雅邦塔樓,想起他們關於愛情與懷念的爭論,只覺得這實在是兩個,在愛情面前卑微存活的可憐人。
“離開之前,還想上去看看嗎?”泠看着眼前高聳的鐘樓。
“好啊,趁天還沒黑,再看看。”赤井首先踏上了樓梯。
還是這個位置,這個角度,可眼前的城市沒有了燈火,在陰雨密佈的籠罩下,她顯得十分黯淡。
日暮之時的風,很輕,他們的頭髮都靜靜的待着。空氣很潮溼,卻很好聞,裡面透着清新,深吸一口,彷彿能洗淨心中的浮塵。
雲層之上,全是陽光,赤井又想到這句話。每次在這個角度看天空,都覺得自己像浮在空中,腳下的土地沒有了存在感。
人類都渴望飛翔,就是因爲不能飛才渴望。我們只顧着追逐那些追不到的,如果太容易追,就再沒有那個心情了。爲什麼總是忽視了我們所擁有的呢?因爲,足夠,便足以忘記了。
足夠,便足以忘記。赤井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會不會太悲觀了,原來這麼簡單的道理,要想通,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諸星君,還是要感謝你。”泠拿出手機,拍下了這個看不見的夕陽。
“謝我什麼?”赤井拿過泠的手機,看着定格的那一秒鐘。
“謝你陪我來,清洗我的回憶。”泠看着遠方的一層層光暈,她起來像想通了很多事,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了昨晚的糾結了。
“不謝。”赤井轉過頭,看着泠的側臉。赤井好像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她的側臉,她嘴角微微上揚,白嫩的臉上掛着一絲紅暈。好美的一張臉,放在這樣的陰霾天裡,就好像一抹陽光般溫暖。他忍不住用泠的手機拍下這張絕美的臉,這是她重生的證明,也是她和這座城的之間的紀念。
赤井保存了照片,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還給泠。他想記住這一刻的這張臉,因爲馬上就要回到組織的污濁裡的了,此刻的這份情懷,只屬於這裡,曼徹斯特,雅邦塔樓。
“好捨不得。”泠轉過身,靠在了圍欄上。“不過還是得走了。”她朝赤井蔚然一笑,就下了樓。
赤井爲她的轉變感到欣慰,至少她可以善待自己了,但願這份釋然,可以在她身上,停留久一點。
還有3個小時,他們就朝着着機場的方向閒逛。天漸漸黑了,氣溫更低了一些,可也擋不住人們在新年的第一個月裡的熱情。街上的人羣熙攘起來,路邊的小店也越發熱鬧。
經過一個櫥窗時,赤井停住了,他盯着裡面的模特,她身上包裹着一條緋紅色的連衣裙。滌綸的材質,順滑的垂感,立領長袖,剪裁別緻,中世紀宮廷的感覺,卻也沒有那麼濃厚的復古氣息。
“挺適合她的。”泠也盯着這片紅色。
“嗯。”赤井幾乎沒有考慮,他走進這家小店,買下了這片紅色。
泠站在門口,想象着明美穿上它,會有多美。紅,不就是赤井的姓嗎?真是完美的搭配,要是他們能好好在一起,該有多好。
赤井出來時,除了裙子,還拿着一對耳釘。
“給你。”赤井遞給泠。
“爲什麼?”泠看着這對黑色菱形寶石的耳釘。
“謝禮啊。”赤井把耳釘放到她的手裡。“謝謝,這兩年,你對我和明美的照顧。”
“她就像我的妹妹,你作爲她的男朋友,我自然把你當弟弟一樣照顧。”泠馬上把耳釘戴上,藉着櫥窗的反光看了看,果然挺符合她的氣質。
“弟弟?你比我大很多嗎?”赤井看着泠這張看起來十分年輕,卻又稍顯成熟的臉。
“你猜呢?”泠神秘的笑笑,“耳釘我很喜歡,謝謝。”
“喜歡就好,走吧,該回去了。”赤井並不想猜測她的年齡,習慣了照顧人,突然被一個自稱是姐姐的人照顧,這種感覺,好像也不錯。他微笑着伸手攔了輛計程車,朝機場駛去。
馬上要從曼徹斯特的夜晚穿梭到日本的夜晚,飛行的心也該回歸軌道了。泠和赤井在舷窗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洗滌過的心,會造出更美的夢吧。
這趟旅程,雖然只兩個晚上,一個白天,卻過得很充實。看來旅行果然是放鬆心情,沉澱內心的首選,換個環境,才能讓人完全靜下來,傾聽來自靈魂的呼喊。
泠也許是真的想通了,她和Gin,已經是過去式了,一切只怪她太念舊,太捨不得回憶。
現實的確如此,曾經深愛過的人,不管過多久,那種刻骨的體會,都還是會重新佔據內心,讓你再分不清,愛情與懷念的區別。這個區別,不知道Gin想通沒有,如果他能懂,這份愛情,纔算真正完結。
而赤井,他想通了嗎?他是否還爲Judie痛心?是否還對明美愧疚?是否還在自責?
其實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一切了,他害怕失去明美,卻已經不怕再傷害Judie了。
泠呢?在他心裡,泠是知己,是親人,是除了愛情以外,最重要的人。他關心她,擔心她,心疼她,也“愛”着她。
這種感情,比友情深刻,比愛情穩固,比親情難得。他們彼此成爲對方的燈塔,像一個孤海中的島嶼,一直守在那裡,無論是否停靠,她都在那裡,不會飄走,不會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