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每一次,鍾離慈再見到葉子依的時候,心裡留下的便只剩了祝福和美好。
這個女子,在他的見證之下,變得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優秀。看着葉子依眼中的幸福,鍾離慈恍然有了一種真實的自卑感。他知道,如他這般骯髒而苟且,又如何配得上那樣美好的女子呢?
他再度窩去了自己的那個世界裡,他知道,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得到什麼“天長地久”。
疫病爆發,苗疆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危局。鍾離慈現在侍月殿中,望着月神那溫柔而美好的雕像,重重地跪在了黑暗裡:“連月神您,都不想讓一個奴隸統治苗疆,所以才如此降下懲罰嗎?”
月神沒有回答他,沒人能回答他的話。鍾離慈將這樣的想法深深地埋在了心裡,他知道,他騙不了的,是自己。他終究……還是無法擺脫奴隸的那個身份,終究……要承受月神給他殺了父母的懲罰!
他不曾想到過,這一次的大酉之行讓苗疆發生了徹底的變革。他之所以一直都沒有殺了大祭司,不僅僅是因爲下不了手,更多的,是苗疆的人們需要這位能和月神“溝通”的大祭司,哪怕他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傀儡。苗疆的人,無法忍受被奴隸所統治,鍾離慈比誰都明白。
他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疫病之上,甚至都不曾發覺,大祭司在白虎祭司的幫助之下,已經悄然逃離了他的掌控之中。
直到他遇到了那個人——
他也叫“奴叄”,長着和鍾離慈相似的面容。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鍾離慈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結成冰。
他一直以爲,只有他一人而已!卻不曾想到,大祭司用控制他的方法,創造出了那麼多“無心無情”的殺人機器!
他本該殺了奴叄的,他心知肚明,被大祭司控制了二十年的奴叄,幾乎沒有可能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是他根本下不了手,就像他無法下手殺了大祭司一樣。他寧可看着奴叄在籠子裡發狂掙扎,也不想失去這世界上和他還有幾分想通,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家人的可憐孩子。
所以當他知道,這個孩子真的是他弟弟的時候,他幾乎鬆了一口氣。他開始慶幸,還好他不曾殺了這個孩子,不曾殺了這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
他必須幫鍾離心拔出體內的子蠱,就算要付出的,是大祭司的生命!反正那個惡魔早就該死,反正他不必親自面對他殺了他。
所以當他真的看到被蠱蟲啃噬乾淨的大祭司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沉重,更沒有任何一絲愧疚感。他的心底,只剩下瞭解脫。
就算是知道,眼前這他恨了一輩子的人也是他的親人,他都不曾有絲毫的後悔過。
他知道,若是親人,又怎會利用他,利用父親母親這麼多年呢?
當他帶着沒有意識的鐘離心再度回到苗疆的時候,他總算能規規矩矩地在父親母親的墳前磕上三個響頭:“父親,母親,孩兒不孝!孩兒會用自己的一生贖罪,請求父親母親在天有靈,降罪於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