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蒼穹仰着頭,看着空中的景象,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將眼睛瞪的滾圓,眼底一片駭然。
這麼快,被困在鎖天河中的人就出來了?怎麼會這麼快?快的他毫無防備,快的他心神俱碎,駭的他恐懼欲死。
那個身影是君澤,還有另一個,那是君湘。
羣澤和君湘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北後的身上。
北後絲毫沒有察覺,依然與秋殿主纏鬥着,君澤的身影快速俯衝而下,落入秋殿主和北後之間。
“太子殿下,此事本殿主不管了。”秋殿主說完,就迅速後退,他要去看看花青瞳,那丫頭煉化了鎖天河,也不知有沒有受傷。
君澤幽深雙眸凝視着對面的女子,她的容顏還是那麼的年輕美麗,一如曾經。然而,她的雙眼之中,卻再也沒有以往的溫柔慈愛,只是一片冰冷和殺機。
“就算是一絲殘念,你也不認識我了嗎?”君澤深深的凝視着她,漆黑的眸深不見底,隱隱可見翻涌的無邊浪濤。
此刻,君湘也快速閃身而來,她站在君澤身後,美麗的容顏震驚而悲傷,“母后,您真的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湘兒,你的湘兒!”
北後那冷峭的容顏幽冷如冰,她漆黑眸閃過一絲茫然,“湘……兒……”她呢喃出聲,眼底裡漸起波動,似有什麼東西被喚醒。
“娘娘!”
一聲冷喝突然打斷一切,北後倏地轉頭看向北蒼穹。北蒼穹深吸一口氣,雙眼死死盯着北後,道:“他們是要害死澤兒和湘兒的壞人,娘娘,殺了他們,你就能見到澤兒和湘兒。”
嘶!
北蒼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北蒼穹,他是瘋了麼?他竟然要殺了君澤和君湘,還有,他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北後難道認不出自己的子女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北後緩緩轉頭,幽冷的眸盯着君澤和君湘,君湘淚流滿面,就連君澤,也不禁雙眼赤紅。
他君澤冷心冷情,可兒時的記憶,卻讓他極爲珍視,母親的溫柔慈愛,是他心靈深處的一片柔軟,他重視母親,對母親的獨佔欲讓他父皇都幾度不滿,然而母親殞落後,卻是對他說,希望她死後能夠重回北家。
縱然他百般不願將母親的遺體送回北家,可他還是不忍違揹她最後的遺願,可是,現在,他換來了什麼?
看着她的屍體被至親的人用血脈操控,看着她明明已經死了,卻依然被人控制來對付她的孩子。
如果她在天有靈,親眼看到她心中的北家人就是這樣對待她的,讓她死後都不得安寧,她又該情何以堪?
君澤心中的殺機已經將他的理智淹沒,他的憤怒,他的恨意,讓他的雙眼血紅肆虐,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恐怖的氣息。
君湘拭去臉上的淚水,她爲自己的母親而感到悲哀,這就是她的親人,早知如此,他們寧願違背母親的遺願,也不會把她的屍體送回北家安葬。
她的雙眼漸斬射出如刀的鋒芒,她冷冷逼視着北蒼穹,北蒼穹臉色如霜,嘴脣哆嗦,可是,他知道,他沒有退路了。
不殺了君澤和君湘,要死的人,就是他北蒼穹,以及整個北家。
所以,哪怕心中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點,他也不能退,稍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春殿主身後的春一使北鴻嶺,此刻的臉色也蒼白如雪,他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的震驚之中,他隱隱聽父親說過他們在計劃一件大事,可是他不知道,這件大事竟然與北後有關。
看君澤和君湘的憤怒,恐怕事情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北鴻嶺是春殿一使,他的優秀自然不用多說,短暫的震駭之後,他就回過了神,他甚至沒有同北蒼穹說一句話,轉身就要飛快的離開此地,往北家而去報信。
今日之後不論結果如何,他都要讓北家做好萬全的準備。
然而,他剛離開的身影,卻被一人攔住。
是君泱。
北鴻嶺面色蒼白如雪地盯着他,“二皇子殿下這是何意?”
君泱一聲冷笑,“你不能離開這裡,你們北家所有人都不能離開這裡。”
“二皇子要插手我們北家的事?你與我們北家可沒有任何關係,你的母親,是南後。”北鴻嶺聲音有些僵硬地說道。
“我沒有插手你北家之事。可是北後是我父皇的妻子,她是我們君家的人,就算是她死後遺體迴歸了北家,可也依然改變了她是北後的事實,你們北家褻瀆北後遺體,擾她安眠,罪該萬死,今日,你們北家任何一人敢離開此地,都只有死路一條!”
君泱目光鋒利如刀,不屑地盯着北鴻嶺。
北鴻嶺的臉色更白了,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底也升起絕望。
“娘娘,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澤兒和湘兒就安全了。”北蒼穹聽到了君澤的話,整顆心都在顫抖,他不禁再度對北後說道。
鎖天河的突然消失,君澤的突然出現,讓他心中升出無邊絕望和恐惶。
北後幽冷的眸中殺機迸射,身形如同出射的利箭射向君澤和君湘。
她是一個死去萬年的人,一具沉眠萬年的屍體。
可是現在,她毫無知覺,屍體裡殘留的一點殘念讓她本能選擇相信北蒼穹這位兄長,更本能要將會傷害到自己一雙兒女的人殺死。
是以,她的出手毫不留情。
可她又怎麼知道,她正在殺的人,就是她的一雙兒女呢?
北後能成爲大帝的妻子,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縱然她只是一具屍體,但她的修爲亦是極其可怕。
君湘無法對自己母親出手。
哪怕,她只是一具沒有母親意念的行屍走肉。
君澤咬牙切齒,雙眼腥紅地盯着北後向他刺殺而來的動作,他聲音沙啞而一字一頓道:“必須殺死她,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再度安眠,除非你想讓她死後,還揹負上親手殺死自己子女的殘酷事實。”
君湘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射出精芒,對,對啊,她不能讓母親的屍體傷到他們,如果是那樣,纔是對母親的真正傷害,如果母親的在天之靈知道,一定會痛苦萬分。
“她不是母后,她只是一具被人利用控制的行屍走肉。”君湘咬牙一字一頓地說完,再次淚流滿面,卻再也沒有遲疑,與君澤聯手一起對抗北後。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無比唏噓,看向北後的身影無比同情,身爲北後又如何?死後還不是要被至親之人利用?還要懵懵懂懂的去殺害自己的兒女。
他們不禁看向北蒼穹,這北家人,也太不是東西了!
北鴻蕊站在杜清隨的身邊,她緊咬雙脣,雙眼死死地盯着北蒼穹,眼中一片陌生的冰冷。
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
他爲了拉攏封天魔君,毫不猶豫地將她送給了他,她心中只是有怨,還有憤怒和失望,可現在,看到北蒼穹和北家人對北後所做的一切,她才真正的明白,北家的男人有多冷血無情,畜牲不如,他們利用活人也就罷了,可是他們怎麼連死去的人都不放過呢。
北鴻蕊憤怒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北妹妹,你別激動。”雪靈玉回頭安慰了她一句。
杜清隨側頭,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身上輕拍了一下,“不必因那種人生怒。”
北鴻蕊見鬼般看了杜清隨一眼,他他他,居然會安慰人!
“哎,真是不可想象啊。”一名鬚髮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禁搖頭嘆息,他也是剛從鎖天河中出來,腳剛一落地,便看了這樣一幕令人憤怒的事情,實在是心中氣難平。
北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死去的北後做文章,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
“老祖!”一身低喚打斷了老者的憤怒,老者回頭一看,是九星蒼。
“蒼兒,你怎麼也在這兒?”老者驚訝地看着九星蒼。
九星蒼爲自家後知後覺的老家主而感到無奈,“老祖,這兒是花城,哦,就是毒城,我們都是來花城道賀的,您不在的時候,家裡發生了一些事……”
九星蒼便將老祖被困後,百里家的所做所爲,還有九星家無奈之下投靠了花青瞳的事情都一一講來。
老者本來正在爲北家的行爲怒火沖天,此刻一聽九星蒼的話,更是怒火高熾,“該死的百里老兒,虧老夫那麼信任他,沒想到他竟如此欺我後輩……”
老者雙眼中迸射出火星,眉毛都高高豎起,他在人羣中四下掃視,沒有發現百里家的人,便回頭問九星蒼,“百里家的人爲何沒來?”
九星蒼頓時臉色古怪,他指了指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幾人,“那就是。”
九星老祖瞪眼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氣,傷成那樣,有出的氣,沒進的氣,他還怎麼好意思出手教訓?
另一邊,落英山脈裡,花青瞳煉化了鎖天河後,那銀色的鎖鏈便跌入她的懷中。
她將之拿了起來,握在掌中,雙眼發出明亮光芒,她微微有些得意,面癱着臉哼道:“叫你困住那麼多人,這下還不是落在我手中了!”
卻在這時,突然的,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從銀色鎖鏈中傳出:“哼,小丫頭的確不簡單,且先讓你替我保管一段時間鎖天河,你等着,我遲早要把東西討回的。”
花青瞳一驚,一把將鎖鏈抓的死緊,“你是誰?別裝神弄鬼?你已經被我煉化了,惹惱了我,把你煉死。”
她兇巴巴的威脅。
“哈哈哈!”那個聲音居然笑了,花青瞳覺對方一定是氣壞了,她越發兇巴巴的瞪着的手中鎖鏈。
“小丫頭,別把眼睛瞪那麼大,你的面癱臉一點威懾都沒有,你們天元大陸的人,的確是很讓人頭疼,不過,我不會放過你的,小丫頭你等着,也許一百年,甚至五十年,我就能找到你,把東西拿回來。”
花青瞳一聽,心中頓時樂了,“原來要一百年,五十年的呀,我還以爲馬上就能出現呢。五十年後我會怕你?我等你來。”
“你——”那聲音頓時氣急敗壞,再也沒有發出,花青瞳試了試銀色鎖鏈,發現那個聲音已經徹底從銀色鎖鏈中消失,這東西,完全成了她的東西。
心念一動,銀色鎖鏈便化作一條極細的銀色細鏈,系在了她的手腕之上,乍一看,與一條精緻的銀色手鍊沒什麼區別。
花青瞳做完這一切,一擡頭,就見幾條身影正飛快的往這邊而來,她定睛一看,發現是秋殿主,姬泓夜,還有花紫宸,還有一個離宿。
離宿是戮天魔君,他見吞天和黑天都往這邊跑,也就跟了過來。
看見他們的身影,花青瞳清澈的雙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激動之色,尤其,她的目光落在那道一身漆黑長袍的身影上。
他滿頭黑髮如絲綢一般滑落在身側,如玉般精緻的容顏上,那雙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他閃身到了她近前,將她極輕極柔的擁入了懷中。
花青瞳眨了眨眼睛,感覺到他胸膛傳來的熾熱溫度和怦怦的心跳聲,她的面癱臉頓時紅了。
其實,她也是有想念他的,雖然想念他的時候有點少。
秋殿主和吞天戮天三人,頓在了原地,沒有繼續上前。
“瞳瞳辛苦了。”姬泓夜輕聲說道,擁着她認真打量,看到她越發高挺的肚子,他的神情更爲動容,“又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再也不離開你身邊了,以後一直陪着你。”
他金色的眼眸中滿是心疼和愧疚,還有說不出的溫柔深情。
“沒事,小寶寶們都很乖,倒是你們,在鎖天河裡有沒有受罪?”花青瞳不甚自在歪頭不看他,紅着面癱着聲音僵硬地問。
姬泓夜正好看到她紅通通的耳朵,忍不住抿脣一笑,有心親上一口,又怕惹她惱羞成怒,瞳瞳可是臉皮很薄的。
於是他忍住了親那胖乎乎紅通通耳朵一口的慾望,強自說道:“幸虧有瞳瞳給我們的離魂訣,所以我們不僅沒有受多少損失,修爲反而還有些精進。”
花青瞳眸光一動,心中也高興。
“咳!”秋殿主輕咳一聲,上前道:“你們有什麼話放在以後再說,丫頭,不去看看君澤太子嗎?”
花青瞳身軀一僵,“殿主,大哥怎麼了?”
“還不是北家,北後並非真正復活,而是北家施法驅使她的殘念,讓她一具死去多年的屍體,殘害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北家做的也太過了些。”
秋殿主嘆息道。
花青瞳頓時整張面癱臉都綠了。
原來如此!原來北後復活的真相竟是如此。
尋常人死後身體中也會有殘念,更何況是北後那等修爲高絕的人?
難怪她總覺的北後怪怪的,原來原因竟是如此。
北家擾了北後的安眠,大哥和四皇姐還不知要如何傷心,花青瞳頓時就朝着山下奔去。
花青瞳等人到來時,君澤正將北後體內最後一絲殘念抹去,沒有了那一絲殘念的支撐,北後頓時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她的面容再也不如萬年前殞落時那般安詳,看着她美麗依舊的容顏,君澤和君湘都是一身悲痛。
周圍的人忍不住唏噓感嘆。
君澤的眼中射出鋒利如刀的光芒,似乎更加的冷酷無情,他將北後的屍體收了起來,擡頭,目光冷冽的射向北蒼穹。
“北家,該死!”他冷冷說道,每一個字,都含了無盡仇恨。
北蒼穹忍不住後退一步,囁嚅道:“你不能殺我,更不能動北家,你母后不會願意看到北家覆滅的。”
“哼,那是從前,換了現在,最巴不得北家覆滅的,一定是我母后。”君湘冷笑着道。
“我好歹是你們舅舅。”北蒼穹一邊後退一邊說。
“舅舅?什麼東西?我們連外公也要殺的。驅使我母后的殘念,僅憑你北蒼穹一人是肯定做不到的。”君澤冷笑。
北蒼穹的臉色頓時就變的更加絕望。
他不斷後退着,突然,他的手在身後一劃,一道空間裂縫出現,他毫不猶豫的朝那空間裂縫逃去。
但是,他逃了一半的動作,卻被一人突然阻擋,黑袍如夜幕遮天,將他逃走的生機徹底阻斷。
北蒼穹一臉驚恐的擡頭一看,發現阻了他的人,竟是姬泓夜和花青瞳。
“是你們!”北蒼穹咬牙切齒,眼神怨毒,“花青瞳也就罷了,她畢竟是君家人,可是姬泓夜,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阻礙我北家和君家的事?”
姬泓夜似乎被他的無恥驚到,但是他比他更無恥,他昂首挺胸,理直氣壯:“我也是君家人啊,倒插門兒的那種,北家主莫非你不知道?”
此言一出,不僅圍觀的衆人驚呆了,北蒼穹氣的想要吐血不說,花青瞳也是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她怎麼不知,酒窩什麼時候成了倒插門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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