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收了錢,事情就好辦了。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到易尚海身上,反正無從查證,要不是政保局發現了這批槍,或許被他們帶出城,也是有可能的呢。
作爲綏靖公署的軍需處長,張亞辦這種事輕車熟路。他告訴朱慕雲,哪些事情需要特別注意。比如說,不能留下交易記錄,所有的槍號,自然也是要銼掉的。至於綏靖公園公署那邊的存檔,張亞可以處理,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張處長,這種事還是你有經驗。”朱慕雲微笑着說,張亞的建議都是真知灼見,有些問題,連朱慕雲自己都沒考慮到。
“朱處長,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張亞笑呵呵的說,收了金條就是朋友。至少,現在他們是朋友。至於走出這間房後,他們還是不是朋友,那就不得而知了。
“絕對的誇你,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張處長多請教。”朱慕雲微笑着說。
“請教不敢當,朱處長在這方面也是頗有建樹,有機會一起合作倒是可以的。”張亞笑着說。朱慕雲是政保局的經濟處長,控制着全城所有貨物的進出渠道,如果能與朱慕雲“合作”,想不發財都難。
“當然可以。”朱慕雲點了點頭,朱亞對他來說,也是很有價值的人。兩人如果合作,一定會財運亨通。
朱慕雲看中的,是張亞這個軍需處長的身份。朱慕雲與時棟樑合作得很好,張亞的級別,比時棟樑更高。如果能與張亞搞好關係,以後整個綏靖公署的生意都能做。
而張亞看中的,則是朱慕雲的特務身份。在別人眼裡,朱慕雲是個漢奸特務,但在張亞眼裡,這是一個很優質的資源。
他們之間的合作,是各取所需,大家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賺錢。爲了這個目的,可以讓他們迅速走近。
送走張亞後,朱慕雲回到了政保局。易尚海部的槍支順利交接,壓在他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回到辦公室後,朱慕雲將諸峰叫了過來。此次槍支的交易,有一部分是諸峰負責的。爲此,諸峰還給了他一個名單。要不然,他也不會發現百里車馬行的問題。
“諸峰,我發現你的能量不小。”朱慕雲等諸峰進來後,陰陽怪氣的說。
“不敢,強將手下無弱兵嘛。”諸峰謙遜的說,此次換槍事件,順利進行,他得到了組織的表揚。
“看看你的這份名單吧,個個都是財大氣粗的主。下次我搞幾部迫擊炮,你也給我賣掉?”朱慕雲問。
“迫擊炮可賣不得,就算有人買得起,也沒人會使啊。”諸峰苦笑着說,他暗暗奇怪,朱慕雲怎麼一下子靈泛了。是自己哪裡露出了馬腳?還是他得到了高人指點?
“這次生意只是一次性的,有來無往,你搞名單,是不是還要留個案底,過段時間我再一家一家的核實?”朱慕雲冷笑着把名單扔到了諸峰面前。
“不敢。因爲這些槍是從軍隊出來的,有些買家不敢露面,用的不是假名,就是借別人的名義。”諸峰解釋着說。
“你應該都認識他們吧?”朱慕雲淡淡的說。
“沒有,我哪有那麼大的能量,都是熟人介紹。你也知道,這些商人奸滑得很,生怕別人知道他們買了軍隊的槍。”諸峰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還是要摸摸他們的底,如果真是商人買去,倒也沒什麼。但如果是抗日分子買走了呢?豈不是讓敵人拿我們的子彈打我們?”朱慕雲提醒着說。
“那不會,都是正經商人。”諸峰心裡一凜,那些買槍的真要認真查,肯定會露餡。
“查一查放心些,這件事交給你了。名單拿回去銷燬,以後這種事,絕對不要留這種東西。”朱慕雲叮囑着說。
與張亞的聊天,讓他發現,還真的有不少漏洞。畢竟,這麼大的事,真要認真查的話,肯定會查到線索。他希望,諸峰能把這些問題帶回去,讓地下黨查漏補缺。
“是。”諸峰忙不迭的說,他暗暗慶幸,幸好這件事也是交給自己。如果是交給周志堅,此事都不好辦。
這些槍的槍號雖然都銼了,但是他們的痕跡還沒有抹除。朱慕雲說的對,這些人的身份是個問題,一旦有人找後賬,任何一個人參與者,都有可能出問題。最好的辦法,是不走賬。
諸峰看着這份自己制訂的名單,真想狠狠地給自己一記耳光。實在太魯莽了,也就是朱慕雲一心只想賺錢,換成其他稍微敏感些的人,暗中派人調查一下,就會出現問題。
“我不管這些是什麼人,也不管他們買的槍最後去了哪裡。既然他們花了錢,又遵循着我的原則,就算他們拿去殺人放火都可以。但有一個原則,出了問題不能牽涉到你我身上。這一點,纔是最重要的。”朱慕雲叮囑着說。
“請處座放心,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的。”諸峰篤定的說。
“最好不要有問題,否則的話,你擔不起這個責任。”朱慕雲緩緩的說。
“請處座放心,真要是出了事情,那也是我的責任,與處座無關。”諸峰鄭重其事的說,像是要給朱慕雲吃顆定心丸似的。
“希望如此吧。”朱慕雲拿出一封大洋,“你辛苦了,這是一點跑腿費。”
“多謝處座。”諸峰高興的說,給組織搞槍,竟然還有錢拿,這種好事,也只有在朱慕雲手底下,纔有可能遇到吧。
“拿錢誰都高興,但錢要拿得安心、舒心。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朱慕雲意味深長的說,這件事只要自己不追究,問題其實不大。
就算以後有人要秋後算賬,也是查無實據。沒有賬本,所有的參與人員,都與地下黨或多或少有點關係。而且,經手人也未必知道內情。但他還是要提醒諸峰,任何一個細微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諸峰如何查漏補缺,那是他的事。朱慕雲只要求,這件事不要留下後遺症。幾十條槍,還有機槍和投擲筒,不但要運出古星,還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的工程,特別是要經得起查,就更是不簡單。朱慕雲相信,地下黨的同志,應該會想辦法應付。如果他們真有什麼漏洞,自己再想辦法補救就是。
諸峰原本以爲,此次的換槍行動,自己表現得完美無缺,整個過程滴水不漏。可是,剛纔跟朱慕雲一說,他才發現,自己留下了好些致命的漏洞,幸好朱慕雲的關注點在錢上面,如果朱慕雲順着抗日分子的這條線往下查,事情會非常麻煩。
諸峰這段時間放鬆了警惕,他認爲自己在政保局潛伏得很好。他的身份,朱慕雲不可能知道,其他人也更加不可能知道。但是,如果自己走錯一步,隨時可能會暴露身份。臥底工作,就像在走鋼絲,哪怕走錯一小步,都會跌入萬丈深淵。
朱慕雲其實也在檢討自己,交給諸峰這麼重要的任務,是否太過急切了呢?能給新四軍解決半個連的準備,諸峰想必非常亢奮。同時,自己通過野草情報小組轉過去的四十根金條,解決了地下黨的資金問題。
所有的這一切,顯得太順利。順利得讓諸峰麻痹大意,竟然將那份商家名單也交給了自己。雖然上面的人很多用的都是假名,可是百里車馬行的名字,卻赫然在列。
處理這種事情,諸峰的經驗還是有些欠缺。下次,對他還是要多鍛鍊。有的時候,適當敲打敲打他,還是很有必要的。
換槍結束後,朱慕雲的任務就到處散財,所有相關人員,他都準備了一份厚禮。這筆錢,他得親自去送。既是顯得有誠意,同時也是爲了交流。
可是,朱慕雲把金條準備好,正要出去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了。他抓起來一聽,竟然是張斕打來了。
“處座,能跟你見一面嗎?”張斕恭敬的說,自從在憲兵分隊待了一個晚上後,他身上的那點毛病全部消失了。現在,一心只想立功,要不然,他以後在憲佐班的日子,將更加難過。
“有什麼事不能來憲佐班說?”朱慕雲不耐煩的說。
“有位朋友想見你,不能公開露面的。”張斕壓低聲音,神秘的說。
“好吧,我下午要去碼頭,你把人帶到那邊吧。”朱慕雲說。他心裡一愣,張斕的語氣很是興奮,好像撿到了寶貝似的,難道真被他發現了抗日分子?
“是。”張斕說,古星碼頭是朱慕雲的地盤,那裡人來人往的,多個生人不會引人注目。
“到了後,你先找趙平,他會帶你進來。”朱慕雲說,既然張斕要保密,他當然得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在二處那棟樓談話再好不過了。
“是,到碼頭後找趙平。”張斕重複了一次。
朱慕雲原本馬上就要去碼頭了,但他故意讓張斕下午纔過去,主要是想給鄧湘濤示個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