倨傲的杜先生
聽了外面車子響,他焦急的忙站了起來。
馬靴聲咵叱咵叱的傳了進來,何豐林的大嗓子吼着:“怎麼出這個鳥事情的?禿子你比眼被婆娘的花褲衩蒙了?”
“哎喲我的兄弟,你可回來….”剛奔了出來說了一半,苦澀着臉的楊多良一眼看到了何豐林邊上,那個年輕人冷冷的眼睛。心裡不由得一寒。
杜月笙的眼睛亮的迫人,直直的看了他。
“這是上海的杜月笙杜先生。進去說,孃的。”何豐林介紹了下,手裡那不離身顯派頭的馬鞭刷的抽了下自己的靴幫子。
楊多良忙讓了下,吃驚的看了杜月笙:“想不到杜先生如此年輕。”
“秘書長當我多大?”杜月笙的嘴角斜斜的扯了下:“請!”
看着杜月笙,不知道怎麼的,楊多良總覺得有點危險似的,他努力的擠出了點笑容,迴避着他的眼神,忙走了進去,一屁股坐了何豐林身邊就唉聲嘆氣起來。
“媽拉個巴子的,禿子你哭喪呢?兄弟在這裡,你有事情就說事情,哭毛啊?哭出個卵子來?”何豐林罵道。
楊多良忙哎哎了下:“兄弟啊。我真他媽地倒黴啊,別瞪眼,別瞪眼,我和你說事情。這幾個蠢貨!哎。”
“你們,出去!”杜月笙眉頭一皺,指了面前的幾個楊多良的保鏢冷哼了聲。
幾個人嚇一大跳,杜月笙三個字如今在這上海是家喻戶曉了。外邊知道上海的,沒有不知道他的。聽了他這麼一說。
幾個人難堪的互相看了一眼。屁也不敢放,忙站了出去。杜月笙接了人遞的杯子,輕輕的揭了蓋子,低頭酌了一口:“說吧,秘書長,前後什麼回事情。人什麼樣子地,幾個。”
楊多良看了冷臉的他,邊上何豐林叫了起來:“月生他就這樣,你說,他幫,說啊。奶奶的。”
凡大人物總有點怪癬的。楊多良以爲杜月笙一向如此,也不不奇怪了。年輕如此,卻雄霸一方,不倨傲纔怪呢。
他也是想當然了。
杜月笙真是整日這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等了他混出來,早就被砍死街頭了。這是預計着要和他翻臉。不想再和他套近乎了,乾脆沒個好臉色才這樣和何豐林先說了的。不然何豐林都受不了。
何豐林齜牙咧嘴地帶着笑大聲罵着。楊多良是知道他的脾氣的。武人帶兵的。就這德行,他久在軍中也知道。
何豐林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卻讓他安心了點。倚仗了過去麪皮上的熟絡,楊多良也就說了起來事情的前後。
聽了半天杜月笙忽然罵道:“外邊那幾個什麼路子?是我手下早就掛了當場廢的!哼,房裡有貨還有外人,一個人不留下,這算個鳥保鏢!”
“是,是,杜先生說的是。正是啊。”楊多良連連點頭:“他們他媽的吃了…”
“你也是,我說秘書長。這出門在外地,人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麼?”杜月笙眉毛一挑,冷冰冰的看着楊多良那張隨即難堪了地臉。
再怎麼也受不了這樣的,杜月笙你也就上海灘一個大亨,說難聽也就一個江湖人,老子我?我………老子我沒辦法你。
楊多良眉宇裡地怒氣一閃,隨即又只有隱沒了下去。人在屋檐下,沒兵沒將,遠離了福建,這上海沒個根基,和他鬥氣呢?
何豐林在一邊看了肚皮也笑破了。死死的忍耐着,憋不住了笑罵道:‘月生,你小子,這麼着,你幫他看看如何?畢竟有交情的。”
“恩。來人啊。”杜月笙依舊一副倨傲樣子,揚起了嗓子對了外面叫道。
外邊忽然炸雷似的一片吼,呼啦啦的進來了七八條漢子。裹了風撞了進來,逼了門口四個楊多良的保鏢差點要貼了牆壁上去。
李福全的嗓子在外邊吼着:“戳人,日你媽個比的。滾開點。大爺辦事呢。”
杜月笙發怒道:“混賬,在外說什麼呢?那是人家秘書長地保鏢,客氣了點,就算給何豐林大哥面子也客氣點。”
“是,是。月生哥。”李福全悶哼了下。
這是剛剛杜月笙和何豐林送了盧嘉回去,隨即調了來的一羣人。今天,也就唱戲給楊多良看了地。至於找東西?找,不是錢麼?
至於給不給他了,看情況!
二十年六箱子寶貝?值錢啊,值多少命呢!杜月笙心裡暗自冷笑着,看向了楊多良,然後對了外邊道:“你們幾個,嘉裳啊,把風放出去,今天這六箱子是我的貨,誰拿了的明日下午送我家去。”
“是。那月生哥我們走了。”外邊齊齊的答應了下,旋風似的轉身又走了。
這如狼似虎的漢子,站了外邊門口,明明暗暗的燈光閃了猙獰的臉上,風從後面刷着一身的殺氣灌進了屋子。
楊多良什麼時候見過江湖上這些?只看的張口結舌的。
何豐林在一邊也暗自讚歎了下:“月生,不瞎說,你這羣兄弟端的是好漢子。放了軍中也是精兵啊!”
“哪個身上不是百十條人命的主?呵呵。”杜月笙驕傲的一笑,站了起來手一拱:“那就這樣,豐林哥,兄弟先回去了。楊先生明日午後去了我家吧。”
‘這,這,是,是,謝謝謝謝。兄弟必定重謝。“楊多良想說什麼的,但是忽然覺得問了傷人面子,忙打招呼起來。
杜月笙眼睛一閃:“不相信?哼!”
說完沒等了楊多良解釋,手一擺袍子下面,擡腿就走了出去,嘴裡罵着:‘不見了何豐林大哥面子,哼!“
楊多良給他嚇唬的腿都軟了,只在後面叫喚着:“杜先生,杜先生我相信呢,我相信呢,哎喲。”
說了又看追不上了,回頭來看着何豐林:“我的祖宗啊,你也說個話啊,我不是不相信…….”
的樣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了,他說明日必。到房間休息吧。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豐林啊,我們不是外人,這,這杜月笙在上海就….”
“嗨!”
何豐林搖搖手:“你幾個保鏢原來是江湖出身吧?軍中漢子的話,不會出這個沒屁股的事情的。你問問他們,見了月生幾個手下,覺得如何?”
楊多良回了頭看去。自己幾個保鏢聽了何豐林的話,站了出來。互相看着,沒吱聲。何豐林嚷嚷起來:“實話實說嘛。”
“厲,厲害。”
“支支吾吾個鳥,我不是說,就剛剛這七八個,隨便哪個出來和你們單挑了,必定是吃定了你們。上次和酒的時候看的清楚。就說話的那個,提了馬刀撞進去,他孃的,一刀一刀的,殺的那個人頭滾滾啊,對方槍拿了也沒用!”何豐林想起了李福全打街仗的本事也是佩服的很。
他說話時候語氣實在起來,都看的出的。
幾個保鏢砸舌的互相看看,更不說話了。剛剛黑暗裡進來的李福全,那彪悍的身形,帶了虎氣,一雙牛眼瞪了他們一眼,他們就知道分量了。
現在何豐林這麼說,他們還說個鳥?本來今天東西丟了就是沒臉站這裡地。
楊多良吃驚的瞪了眼睛:“上海這麼亂?”
“哪裡不亂?有本事就不亂。嘿嘿,禿子,和你說吧,只要把他服飾好了,你就沒事情的。這上海,他就是皇帝!知道不,皇帝。”
何豐林哼哼着:“真的,兄弟不玩虛的。他說個什麼就什麼的。洋人有事情也要找他幫忙呢。看他那手錶沒?就是法國領事送的。”
“我的娘。他,他怎麼混地,也才這麼大啊。”楊多良更吃驚了。
何豐林眼睛一番:“我哪裡知道啊,禿子,你也不想想,我知道我他孃的現在還是個督軍使麼?哎。和他比,真他媽的白混半輩子啊!走吧,走吧,我叫廚房熱下酒水,我們再喝了點,一覺起來,正好就去拿東西了。走。”
“豐林啊,真的有這個本事?”
“媽的個比。我說禿子,你這不是在罵我麼?怎麼還問?他明天不讓你見到這個貨,我卵子割了給你下酒!”
“我還嫌你腥氣呢!”楊多良聽了這麼說。心裡大定了,樂呵呵的鬧了起來。他也軍中走地人。雖然是文職,也粗的很。
“老子腥氣?”何豐林眼睛跳跳的。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褲帶子:“讓你看看,塞你狗日的嘴裡正好!哈哈,副官,副官,狗日的睡覺了?去,搞點東西來,一起喝酒。”
吼完了倒黴的副官,何豐林又一臉詭笑的看向了楊多良:‘我說禿子。什麼寶貝啊?給我也說道說道。”
楊多良一頭的汗水楞了那裡,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
“月生哥說了。兄弟們現在就出去放風吧。看着點,這二女兩男地,不,三男,最後一個叫偷錢的必定也是地,貨在手上,沒分髒呢,互相不會散了的。”顧嘉裳在大聲吩咐着。
李福全點點頭:“不錯,幾個旅社一條街地一起查。他們未必住一個地方,但是不會離太遠的。問老闆提箱子的男女全查。”
“巡捕房那裡也說幾句。”焦文斌看了下幾個人建議道。
“恩,我去叫幾個包打聽來,他們帶了路,娘草比的,兄弟們各自跟了上去。不要吵,就這麼撒下去查。”顧嘉裳看着面前的一羣兄弟道。
“是。”一羣漢子齊齊的答應了聲轉身散了出去。
人傳着人,賭檯裡,夜宵檔子上,小牌局裡,巡捕房裡,酒館裡,包括弄堂人家的被窩裡,半個時辰後的上海灘。
夜色裡。
大街小巷已經滿是江湖市井地漢子們在出沒着。一家家旅社的燈光亮了起來。一家家妓院地門口站了人……….
“月生哥有話,今天下午誰在吳淞口法國郵輪上,弄六箱子貨的,明日送了杜公館領賞錢。莫耽誤了月生哥事情,莫耽誤了自己性命!”
一聲聲的,這句話在上海的晚上,傳遍了各個角落…………
……
“月生,回來了。”
杜月笙點點頭:“你們呀,今天怎麼又等我了?早點睡覺不是?看兩個人困了這樣子”
“等你不好?”如君和月英撅起了嘴委屈的看着他。
手裡卻不停的,一條熱毛巾,一碗熱氣騰騰的夜宵送了過來。
杜月笙呵呵一笑:“不是有這下人的麼?恩,好吃,誰做的?”
薄薄的米粥很香甜,正適合冬日夜裡解酒暖胃子的。裡面白白的米粒子還混了紅紅的杞。幾片醃的雞肉浮在上面。
看杜月笙說好吃,月英眉開眼笑了起來,雀躍着:“我做的。”
“那可是我放的。糖是我放的。”
看了如君一副也邀功的樣子,杜月笙啞然失笑,放了碗揉揉她們的頭:“好了,好了,都好,哈哈,睡了吧。明日還有事情呢。對了,嘉回來了麼?”
“早回來了。在上面求了半天,最後找了個梯子爬海鴿房間裡去了。我們都笑死了。咯咯。”如君的眼睛笑的彎彎的。
杜月笙搖搖頭:“這個臭小子,什麼時候才成個人?”
“月生,金榮哥今天好像不大高興。”
“恩?”杜月笙一愣:“怎麼了?”
“不知道,他吃了一半,去了共舞臺的,回頭和桂生姐不舒服了,然後就走了。桂生姐和五娘來睡了他卻沒來。”月英歪着頭回憶着。
杜月笙眉頭皺皺:“哎,又怎麼了?算了,睡吧,他們夫妻的事情,我們也說不了的。”
“恩。”
三個人轉身向了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