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場子小雨。冬日裡的雨水把滬上洗的分外的感到寒冷。暖暖的房間裡,張一鵬是真的不想起來了。
曼妮慵懶的扭了下身子,一雙光潔的臂膀纏上了張一鵬的脖子,鼻子裡微微的哼了兩聲,又沉沉的睡去了。昨天晚上這一夜,外邊是刀山血海是冷雨寒風,屋子裡卻是春意無邊的。牢牢記得杜月笙的囑咐,曲意奉承了張一鵬一夜。花信方開的曼妮,實在是疲倦的很了。
便是外邊杜月生手下的敲門聲,她也沒聽得到。
張一鵬惱火的答應了聲,掏出了懷錶就着光一看,時針已經落在十二點的檔子上了。下午要辦事的。他慌忙爬了起來。
套上了衣服,到了衛生間裡洗漱了一番,又取了西洋來的髮蠟,把頭髮一頓整理,這才提起了包來,出了門。
“張老闆,請。”焦文彬禮貌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見門開了,忙站了起來。
一臉文氣的焦文彬一番舉動,讓張一鵬心裡很舒服。他點了點頭:“是杜先生的人吧?”
“是的。”焦文彬在前面引路,聽了回答,忙客氣的笑了下。
張一鵬在後面走着,微笑着剛剛要說話,忽然,他的眼睛落到了前面這個人背後的衣衫上。那長長的長袍下角,有點血污似的。
他眉頭微微一皺,心中腹誹着草莽就是草莽,細節上還是出了馬腳,嘴巴帶了點譏笑,他哼哼了下:“這位兄弟,衣服髒了。也該換換了。”
“恩?”
焦文彬停了腳步,回了頭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沿着他的視線,低頭下去,撈起了袍子的下襬一看。
趕緊自嘲的一笑,解釋了起來:“張老闆見笑了。這是小人的不是了。”
張一鵬哈哈一笑,一邊走一邊問道:“看你個斯文摸樣,那裡濺的血跡?莫不是昨夜裡忙了一夜的?”
聽的出他的意思,焦文彬畢竟書生氣重了點,頓時面紅耳赤的吶吶難言。張一鵬更是笑的歡快了:“不想兄弟也是個風流人!”
“不,不是。”
彎腰替了張一鵬打開了車門,焦文彬實實在在的解釋了起來:“昨夜忙了一夜。月生哥得到了消息,那有人要去海關緝私倉庫奪了千多箱子鴉片。我跟了去忙到現在的。忘記了換衣服了。”
“什麼?”
緩緩開動了的車子上,張一鵬大吃一驚:“有人去了那裡?結果呢?”
焦文彬忙回稟道:“張老闆放心,我家月生哥已經安排好了。五十多個來人已經全部拿下了。地面也清理了清爽了。不會耽誤了張老闆的大事的。”
“五十多個人?”張一鵬瞠目結舌的看着焦文彬,口氣裡帶了點不相信:“到底如何了?”
前面何豐林派來的司機是個軍人。
早就知道了昨夜的消息。心中正佩服着杜月笙一幫子兄弟的利落。聽了這張一鵬好像不相信。在前面就插嘴道:“張老闆,這是真的,文彬先生沒說虛的。嗨喲,昨天夜裡那裡打的熱火。海關緝私倉庫前面人頭滾滾的。五十多個來人死的一個不剩!”
張一鵬傻了眼了。
一夜裡殺了五十多人,還是鬧市那裡殺人?就是夜裡也算太狠了吧?他看向身邊文質彬彬的焦文彬,眼神裡也去了傲氣。猶豫了下,他問道:“那先生你?”
“沒,沒。”
焦文彬滿面通紅的慌忙搖了手:“我一個沒殺,就跟着杜先生走了趟子看看的。這血大概是碰了個人頭落下的吧。”
這個時候,那車子已經緩緩的停在了海關緝私倉庫的門口。
風吹拂起一個年輕人的衣角,他當街而立着。一臉的笑容,正是滬上聞名的杜月笙。
車子剛剛停了。
張一鵬就趕着下了車來,當頭對着杜月笙上下打量了起來。杜月笙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拱手:“張老闆,月生幸不辱命。一千箱子鴉片一箱不少。其他事情也已經安定。”
“如何安定?”
張一鵬強忍耐着那嘔吐的衝動,問着杜月笙。
地上是水沖洗的痕跡,可血腥味道卻在風裡暗暗浮動着。那倉庫門上的彈孔,地上磚石角落裡的暗紅,還有那滿是窟窿的擋板歷歷在目。
一切彷彿糾結成了一團,凝固了起來。重重的壓在了張一鵬的面前。更襯托出了對面這個年輕人的微笑和眼角,那道餘威未散的寒光迫人。
杜月笙上前了一步,扶住了他,向裡面走着,一邊走一邊淡淡的說道:“昨日夜裡,張老闆睡的可好?”
“好,好。”張一鵬敷衍的點了下頭,還是心急的看着他。
知道他在想什麼。
杜月笙一笑:“何豐林大哥帶了人馬,還有我的人馬,已經牢牢的看住了那幾個地點。就等張老闆一句話了。”
“哦?就一句話?”
“如何不是一句話?”杜月笙眉毛一揚:“張老闆查了貨後,等你一句話照會下英國領事,就可以去拿人了嘛。對了,今晚黃老闆可是爲張老闆擺了慶功宴的。還請張老闆準時賞光。”
看着他自信滿滿,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張一鵬再無任何的懷疑。也沒有任何的話說了。
杜月笙一點頭。
海關倉庫在他的面前轟然大開了。透過那黴氣森森的過道。路的盡頭,是堆積了成山的鴉片箱子。
進了門,昏黃的燈光下,杜月笙指着上面印度煙土公司的標誌,對着張一鵬意味深長的笑了下:“張專員,前朝徐公去了虎門,那洋人還作慫。今日專員抵滬,卻是上至洋人領事公使,下至駐軍首領及各路豪強列隊歡迎!只等專員一句話,那此事可就是功德圓滿了!在這裡,月生給您提前賀喜了。”
“不敢,不敢。”
張一鵬語氣由衷的連連回禮,對面前這個胸藏甲兵殺伐果斷的年輕人,他哪裡還敢怠慢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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