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絳寒抿脣,思忖許久才道:“您誤會了。您和親……是國主不得已的做法。若非如此,玉瓏國和鳳翎國之間的矛盾不能融洽,勢必引起戰火。”
“不必跟我說什麼民族大義,你敢說引我入局若是爲了救萬民於水火?可笑,一幫大男人鎮國,爲何要區區一個女子救萬民於水火?”凝歌揚眉,很清晰的感覺到身體裡的另一股子力量漸漸的消減下去,那是一種完全是往頹敗的氣息,凝歌心疼,好似看見了在現代時候垂死掙扎的自己。
也只有情之一字,能傷人如斯。
她敢確定凝歌不會有心思再從這樣的一具身體裡面復活,但是她終究是狠狠的可憐了這個苦命的女人一把。
她想要報仇,更想要爲她出口氣。
於是看着面前這個“負心漢”就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咄咄逼人道:“不管你想要利用我達成什麼樣的目的,我只告訴你,凝歌從上了花轎那一日就已經死了。我念你曾經刻在我心坎上不願意恨你,若是你妄想繼續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就那命來換!”
凝歌字字擲地有聲,如一把把冰冷短刀正中絳寒心口。
她知道什麼了?
沒有等絳寒思忖明白,凝歌已經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絳寒攥緊了拳頭,遠遠的看着凝歌一襲長衫在夜風中飛揚橫飛,陡然就生出來一種錯覺來。
這樣的女子本來就應該屬於天地之間,不會成爲他指尖任何一顆棋子,更不會委屈於那宮牆之內。
身邊有勁風閃過,幾個黑衣人漸次從夜色中路面,面上都仔細的蒙着黑色的面巾,衝着絳寒拱手道:“將軍!”
絳寒揮手:“去宮裡仔細查查凝嬪最近遇見了什麼事情。”
黑衣人面面相覷,道:“這不符合主人的旨意。他是要您往太后宮裡引火,請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絳寒眸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就近一個黑衣人的咽喉,手指只稍微一動,空氣中就清晰的聽見一陣子骨骼碎裂的聲音,他再一鬆手,原本說話的那黑衣人綿軟倒在地上,瞪着一雙盈滿了血絲的虎目,頭軟軟的耷拉着,竟然已經垂到了胸前,脖頸之間片刻就變成了青紫色,那人連**都不曾有一聲就嚥氣於當前。
衆人驚詫,看着同伴慘烈的死相心中驚惶,齊齊憤然道:“將軍!”
絳寒一雙鳳目裡寒星乍露,只橫掃了那幾人一眼,冷聲道:“怎麼?你們還有疑問?”
原本的氣憤瞬間偃旗息鼓,衆人話到嘴邊生生嚥了下去,恭敬道:“沒有!主人把我等賜給將軍,就應該隨時聽候調遣,您交代的事情屬下立刻就去辦!”
又不過是一陣風的時候,黑衣人不見了。只留下軟綿綿躺在地上的人和絳寒對視。
絳寒冷哼了一聲:“不自量力。”背手轉頭就走。
……
凝歌心急回宮,眼見着天已經快要亮了,若是叫有心人發現長歌殿封禁中的凝歌不見了又要有一場風波。
念起懷中那疑竇重重的半塊鳳玉,凝歌壓抑住所有的不安,非要回到皇宮不可。
在沒有事實真相之前,所有人都是嫌疑犯。
絳寒另有所圖,但是他本事再大卻也不能毫無聲息的就弄來太后或者是皇后的貼身之物。她不願意相信絳寒,但是也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爲秋少報仇的機會。
只是可憐了那凝歌,尚且有一息存在,如今卻叫絳寒徹底傷了心。凝歌心中涌上一陣愧疚,心裡暗暗記下了一筆人命債。
“籲——”凝歌勒馬,此處距離皇宮南側門不過區區一千米的距離,卻遙遙可見宮門口燈火通明,士兵林立,爲首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穿龍袍背手而立的鳳于飛。
站在鳳于飛身側的不是皇后,卻是被長彥伺候着的雲安太后。
凝歌正了正心神,暗忖這分明就是有備而來。前有攔截之兵,後無退路,凝歌握緊了手中那塊鳳玉,驅馬片刻之間就到了宮前。
侍衛一擁而上,把凝歌圍了個水泄不通。
鳳于飛神色複雜,抿脣瞧着凝歌安然不動。
太后最先發聲:“凝嬪,你可知罪?!”
凝歌半眯着眼睛避開了鳳于飛的眼光,直直的看向太后。她想要從這個面容姣好的婦人面上窺見一絲不同,至少是因爲揹負了人命之後的愧疚,可是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在深宮裡能成爲霸主的人必然有自己的手腕,即便是凝歌歷經生死,也不過是一個隱在暗處的殺手,窺探時機如何的準,卻也看不見人心。
“哼!桀驁不馴!當真以爲我鳳翎國的皇宮是你玉瓏國不成?!”太后重重一拍攙扶着自己的長彥,長彥抹了一把都是冷汗的額頭,下意識就看向鳳于飛。
奈何鳳于飛沉着不動,手上掛着一串般若佛珠嘩啦啦的來回滑動念數。
長彥吞了吞喉嚨裡殘留的唾沫,硬着頭皮吟唱道:“凝嬪長歌殿封禁,擅自離宮午夜不歸。鑑於楚風宮秋少一案尚未查明,有畏罪潛逃嫌疑,皇上有旨,若凝嬪自首,只打入冷宮!若不得,則送入天牢審問!”
這顯然是鳳于飛和雲安太后私底下的商量好的事情,凝歌如今既然回來了,也只有打入冷宮的份。衆侍衛對凝歌刀劍相向,卻是一副防止凝歌動手的模樣。
凝歌看着這樣的情景卻只想笑。
她因爲秋少的死衝昏了頭腦,不願意把絳寒引自己出宮的事情聯繫到這裡來,只是歸來途中一直心有慼慼焉,不安的感覺幾乎要吞滅了她,卻不想這一招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呢。
冷宮……
不過是冷宮罷了。秋少能爲她死,她爲報這樣的恩德入虎穴有什麼不可以?
凝歌眼神微閃,心思一動,跪拜在侍衛的包圍圈中高呼道:“妾身領旨。謝皇上不殺之恩。”
此言一出,不僅僅是太后驚訝了,連一直眯着眼睛不言不語的鳳于飛手上的動作一頓,皺眉看着跪得筆直的凝歌。
那樣的腰板似乎不曾彎曲過,只是那嘴角的笑容一如往昔的帶着嘲諷,又莫名多了一絲冰冷。
許久,鳳于飛才道:“準。打入冷宮。”
說罷轉身就走。
太后立於原地不動,眉眼之中厭惡更盛,似乎並不甘於這樣的結果:“哼!不守婦道宮規,以爲入了冷宮就算是得了性命了?真是癡心妄想。冷宮側殿有佛堂,限你七日之內抄完裡面珍藏的七七四十九本佛經,且要長跪於菩薩面前懺悔!”
太后的聲音很大,清晰的傳進鳳于飛的耳朵裡,長彥跟在鳳于飛身邊提了一把冷汗,低聲道:“皇上,凝嬪娘娘剛出小月子……這長跪……”
鳳于飛掃了一眼長彥,淡淡道:“你本事大了。”
長彥被這一眼嚇的渾身一哆嗦就跪在了地上:“奴才該死!”
鳳于飛長袍一掃入了宮門,太后滿意的瞧着鳳于飛進去了之後才囑咐身邊的一個嬤嬤道:“秦嬤嬤,玉卿,監督凝嬪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那秦嬤嬤滿臉堆笑,褶皺擠了滿臉都是,恨不能要流淌出水來,眼見着就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被喚作玉卿的人看起來年輕一些,也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挽瞭如意髻,頭髮一根不落的束在了頭頂,顯得人乾淨利落,又多出幾分菩薩的溫和出來。
凝歌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稍作停留,在心中留了個大概的印象就連忙低了頭。只聽見那兩人齊聲道:“奴婢謹遵太后懿旨,定然好好監督凝嬪娘娘謄抄佛經。”
這一句話過去,大家的心裡都有了底。太后滿意之後,堆笑離開了宮門口。凝歌只感覺自己要墮入萬丈深淵。
看來入虎穴撈虎子這回事還真是要有些勇氣和代價。
那秦嬤嬤板着一張臉走到凝歌面前:“凝嬪娘娘,皇上雖然不曾廢了您的位份,但是打入冷宮的女人奴婢見得多了,這就是在皇宮內外的日子過到了頭,就別再擰着了。走吧?”
凝歌似乎很聽話,沒有多做反抗就站起身來,膝蓋跪在那潮溼的青石板磚上,涼氣絲絲入扣,似乎已經浸入到血液裡去,這廂站起來就一陣刺痛。
凝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秦嬤嬤眼明手快的向後退了一步,只是從那秦嬤嬤身後卻忽然閃身出來
一個嬌小的女子,一手撐着凝歌的手臂低聲道:“娘娘,您慢些。”
“謝謝。”凝歌習慣性的回禮,擡頭一看,卻見攙扶自己的那個女子可不就是剛剛太后點了名的玉卿?
玉卿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報以一笑,鬆開了攙扶着凝歌的手道:“娘娘剛從小月子裡出來,這天氣寒涼,跪久了難免落下病根。娘娘要小心纔是啊。”
凝歌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發酸。這大概是秋少死後,在這深宮裡聽到的唯一一句暖心的話裡,即便是說的隱晦,也難掩其中擔憂。
只是沉浸在這樣感動的氣氛裡尚且沒有回頭,就聽見秦嬤嬤那陰陽不定的聲音傳過來:“哼!玉姑娘不必枉做好人,她雖沒有削去位份,我們也終究是監督之人,已經算不上我們的主子,你如此這般,人家未必領情不是?”
玉卿笑:“秦嬤嬤,你怎麼知道別人沒有飛黃騰達的一日?我們奉命行事,但是在這深宮裡凡事還是要給自己留幾分餘地纔好。”
秦嬤嬤眼角一僵:“我是小奴才,比不得玉姑娘有權有勢,有皇上仰仗。太后叫我做什麼,我自然就要做什麼。”秦嬤嬤話裡有話,說着又把話題轉向了凝歌:“娘娘,您請吧?”
凝歌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玉卿,不過是一個沉穩不露聲色的大丫鬟,還真是有打壓秦嬤嬤的威力。秦嬤嬤雖然面色不甘,但終究是聽了玉卿的話對凝歌溫潤了不少。
她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