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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這瓶藥給了對方,一個病得不太厲害的年輕小夥子。
小夥子轉手給了老乞丐。
呃,其實即使把年紀因素考慮進去他倆病得也都差不多。他倒是高風亮節了,但你明明想要給這個小夥子,你的心意怎麼辦?
於是你親自去找朱麗安再要一瓶藥。
“大人,您能不能別添亂?哪個病人病得重,哪個病得輕,我們還有多少藥,過多久纔會來第二批,又有多少人在多長時間內會惡化,惡化到何種程度,您清楚?”
頭一次見到朱麗安如此煩躁,說話頗不客氣。但你好歹也是貴族、會長、僱主、治療所的全權投資者,這些藥也是你掏錢買來的啊,怎麼變成反客爲主了?
又糾纏了幾句,朱麗安跟打發小孩似的將一瓶藥塞進你的手裡:“就這一個,不許再要了啊!我真的很忙。”說罷再也沒有看過你半眼。
好吧,
你走回剛纔的位置,將第二瓶藥交給小夥子,並在他繼續做什麼之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囑咐道,別再轉給別人了,喝,就現在。
小夥子滿臉懵逼,只得仰頭喝下藥水。
你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老乞丐伸手,問道:是不是很感謝我?來,現在就傳授我能夠毀滅天地的絕世奧術吧!──老乞丐睜大雙眼,問了一句:啥?
撓撓頭,尋思着可能想多了,於是你又轉頭對小夥子伸手,問道:是不是很感激我?來,亮出真身吧,哪個位面的?說實話等級有多少?打算何時對我發誓永遠效忠?──小夥子嘴巴張得大大的,半晌無應答。
真沒勁,什麼橋段都沒有。讓他們現在把藥全都吐出來是不是已經太遲了?
這些藥確實可以想辦法報銷,喝了就好了吧,不必太介意。
說起來,你手裡還有一瓶霜嶺莊酒王,能加智力值,事到如今都不知道應該送給誰喝。如果隨便給誰吧,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再開一次公會活動搞個競賽,現在冒險者人數太少,也不宜到處亂跑。
A,乾脆,下次睡哪個法師就私下給她喝了吧。
B,或者繼續存着,酒又不怕放壞。
C,如果提前透風說下次睡誰就給誰酒王,會不會出亂子?試試?
除了酒王一事,還有其他懸而未決的──至今也沒有去拜會過此地的守衛隊長和議長,大明星翠西約好的那個洗衣場商人也遲遲未來。
你擡頭看了看天空,計劃下午的行程吧。
1,去趟守衛……不,今天是週日,只能直接去守衛隊長家,「刃盾慕風」接的委託詳情裡有寫地址。
2,「彩虹陰影」既然已經掌控神殿,應該也知道議長的家在何處。
與在古城時的情形相反,如今你強,守衛隊和議政廳弱,拜會時恐怕會與預想有所不同。
3,或者老實待着。
“……好的,我知道了。”安妮特按着側額,對着空氣連連點頭,然後轉身對你行禮,“會長大人,剛纔潼恩小姐說「封鎖線來了預想之外的客人,請您務必儘快親自去一趟」。”
客人?
你在五巷海灣怎麼會有客人?奧術協會?守衛隊長養傷在牀。造船商鋪的老闆和翠西歌姬也不敢這個時候來啊。
莫非……
也只能是他了。
你前往封鎖線,雷蒙德已經拔劍出鞘,雙膝微彎,做出了隨時大開殺戒的準備,而伊麗莎白此刻正趴在一名市場護衛的肩頭撒着嬌,她那副嬌媚絕對是裝的,只是不知道爲何。
整整十名高等級精銳市場護衛跟隨着一個大白天當街穿戴連帽斗篷神神秘秘的男人身後。當他摘掉兜帽之後,露出了陌生的面孔。
對方對你笑道:“會長大人,你可知道「我是誰」?”
誰知道你是誰啊!
最煩這種不報自報家門卻裝熟讓別人猜的傢伙了……但這話又不能直說。其實,在這個時間點這種場合,又帶着市場護衛來找你的,也不會有別人了,很好猜。
於是你點點頭。
雷蒙德揚揚下巴,問道:“會長大人,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談談吧──你禮貌的邀請男子先進公會坐下喝杯咖啡。
“別。”豈料男子擡手拒絕了,“那麼客氣做什麼,咖啡我有的是,話,就在這裡說完吧。”他不由擡頭張望了一下前面的公會,又看了看身後的市場護衛,再次確定不跟你「坐坐」。不知爲何,你身邊的幾人聽罷掩嘴呵呵的輕聲笑了起來,令男人顏面上掛不住──最終,面子和原則,他堅定選了後者。
作爲禮貌,你最後虛禮了幾句:還是進來坐坐吧,會連你身後所有人的咖啡都會一併準備的。男人聽罷,臉頰直抽,但依然拒絕了。
“會長大人,說實話,雖然你我立場不同,但還是真心佩服你的膽魄和狡詐。其實,靜下心來細想的話,當初如果您把罰款痛快交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你反問道:現在交罰款還有用嗎?
男人又臉色難看的沉默了。
「其實,馬修也有這樣的制服。」──當你這樣說完,男人和海瑟薇等人全都臉色大變。“大人,請您……!”海瑟薇不斷對你搖頭,暗示這個話題不要繼續下去了。
“哼,是嘛,也就是說會長大人願意承認「馬修」是您的人了?有膽量。”男人冷笑着,目光不斷在你的身後遊走,尋找馬修的身影,但並未尋見。
你爽快承認道:是啊。這傢伙相當有膽量,都叫我刮目相看了,莫非你也認識馬修嗎?
“他認識的人可不少啊。”
有多少?
“至少「足足兩百餘人」啊!難道不該由您這個領袖負起責任嗎?”
負,
當然要負責,這都是約好的。只不過……你問對方,怎麼沒看到那些人呢?現在在哪裡?快叫來啊,還有多少,儘管全部叫來吧!
男人不悅的嘁了一聲:“會長大人未免有點太狂了吧?若是全叫來,您知道意味着什麼嗎?兩百餘人啊,難道還嫌不夠?”
放!
馬!
過!
來!
海瑟薇聽罷臉色蒼白,揪着你的衣袖往後拽了半步,壓低聲音勸道:“會長!您不必說到這種地步吧?如果真的全都來了,我們實在是無力應對……!”
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繼續要求對方有多少人來多少人,全都叫來沒關係!反正你有的是錢,來多少都不怕!
一陣風之後,男人全身發抖。又像是被氣得,又像是感染了疾病在發冷。
他用手指指着你的鼻子,一字一頓的說道:“不過是個新晉貴族的暴發戶罷了,怎麼可能比得了世代相傳的真正世襲貴族!底蘊不同,懂嗎?跟我提有錢?哈哈哈,會長大人,您可知道,我到底是多麼有錢嗎?嗯?”
不,你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知道別人有多少錢。只不過,你告訴他──他一個商人,無論有多少錢,最終也會進入別人的口袋,至少大部分金幣的確如此。
瞬間戳中了男人的痛處。
這個男人就是易容後的波爾茨子爵。他實在太有錢了,但也確實把大部分的錢財都孝敬了侯爵和希爾瓦娜女士,更就是他身爲子爵和市場管理者卻能穩坐寶座的政治代價啊。畢竟這裡不是他的領地,而上天不公,國王陛下賜給他自己的領地十分貧瘠,種土豆和燕麥都收成不好。
痛,
太痛了。
不覺間波爾茨子爵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摒棄了虛禮與風度:“別以爲你在那位大人面前印象比我好,就可以如此得意。現在就跟我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他竟如此另眼相看!”
是啊,其實你也不知道爲什麼。
也許,是因爲我帥吧──你哈哈笑了幾聲,抓着頭。當然只是句玩笑,但波爾茨子爵卻完全笑不出,因爲他早已經聽說過了你在海鹽商販門前的胡言亂語,聲稱是希爾瓦娜女士的情人。波爾茨最主要的兩條大腿,侯爵給他的印象分已經是100分滿分了,給你的卻是離譜的超過滿分,希爾瓦娜女士非常在乎清譽,每次商談時都不會屏退左右,卻和你上過牀?怎麼可能,但,萬一是真的呢,這就是全盤輸了大截。
調整,調整,再調整自己的情緒,波爾茨子爵回想起牧師們的叮囑,「剛剛復活,不宜情緒激動,以免留下影響心智的後遺症,多次復活所以留下心理陰影的人不在少數」,不斷撫順自己的胸膛,平緩呼吸。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波爾茨子爵對你擺了擺手,轉過身去:“臨走之前,我對會長大人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歪歪頭,
事到如今還用問這種事嗎?「當然是,和你一樣。在五巷海灣徹底掀起革命,剔除積弊,推翻壓迫,打倒市場的統治,順便讓冒險者公會重建輝煌。」
波爾茨子爵沒有說話,
默默走出十幾步,身形一晃差點跌倒,吐出一口老血,然後被市場護衛們驚慌的攙扶着逃似的離開。
你在他的身後大聲高喊道:別拖得太久啊,趕緊來吧,我還有很多正事,沒空老等你!──說罷,波爾茨子爵又吐了第二口老血,徹底昏了過去,被手下擡走。
儘管你還在喊「是不是有病啊?我可以找人幫你治一治!」,但估計波爾茨子爵是聽不到了。海瑟薇深深嘆息,扶額,對你微微行禮:“會長啊……您這逞了口舌之快倒是心裡舒服了,但如此赤裸裸的挑釁波爾茨子爵,事後又該怎麼辦啊?”
……
……
數分鐘後,你反問海瑟薇:
誰?
剛纔那個男人不是「洗衣場的老闆」嗎?約好近期要帶奴隸們來的那個!怎麼會是波爾茨呢?波爾茨五官不是這樣的啊!難道那些是真的市場護衛?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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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他媽猖狂了!不僅叫囂我放馬過來,還說要推翻我,成爲我和一樣的存在!這不是直接下戰書了嗎!他以爲自己是誰?不過是小小的民間組織的領袖罷了,一個暴發戶,區區滿大街都是的男爵,手底下加上私養的也不過十幾人!我有數千!”
心腹們都勸波爾茨子爵保重身體要緊。
“保重個屁,我他媽剛死了一次,死了,你們知道嗎!”波爾茨子爵氣得將手中的藥瓶狠狠摔碎。
赫達維爾奧術協會的主席也微微行禮,勸道:“子爵大人還是保重身體要緊啊。”
如今,協會主席和波爾茨子爵正站在高處,眺望着冒險者公會的人們,前者施法令自己視野變得極遠,從早晨就一直在這裡偵察敵情了。
波爾茨子爵感覺全身不適,就好像被人下過咒似的。他緩了緩,然後甩着手裡的信函,質問道:“你派人送來的這封信,算什麼意思?”
“就如信上所說,我們赫達維爾奧術協會將退出圍剿和全境封鎖行動。這不意味着我會幫着冒險者公會,只能說,我們兩邊都不幫。”
“別忘了,那小子殺了你的兩個部下。不復仇?這可不是你的性格,我本來指望你會傾盡全力踏平冒險者公會呢。”
“說實話,他確實殺了我的部下,但也確實在賭局中贏了我,我始終非常猶豫,到底應該拿那個狡猾的會長怎麼辦。直到今天早晨,我忽然意識到一個涉及到協會綱領的原則性問題──我纔不在乎什麼狗屁貴族、權力、賭局和財富,我的初心,始終只在乎法師如何──您是我協會的在冊法師,而他也是。所以,我已決心兩邊都不幫。再說一次,「圍剿和全境封鎖行動,我退出」。”
波爾茨子爵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也懶得繼續爭什麼,少了一家勢力相助,八家和九家沒有差別。性格畸形且手段偏執的並非只有赫達維爾奧術協會一家,還有海強教和悅塵盜賊團,勝算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波爾茨子爵不明白,既然協會主席已經決定退出圍剿,爲何又在這裡親自偵查敵情呢?
協會主席指着冒險者公會的大量人手,問道:“子爵大人,您可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就和之前做的一樣,警戒周遭,擊殺零散我方盯梢人員,擴張地盤。”
“不太像啊。”
“那是做什麼?”
“……我已經從早晨觀察到現在了,他們好像在……封……”
協會主席說到一半,搖了搖頭,將滑稽可笑的念頭揮出腦海,改口道沒什麼。他曾有那麼一瞬間想到公會可能是在封鎖疫區,但又怎麼可能有人去做如此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大概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