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對符醫一道就是純粹的外行,程微便給他解釋道:“平王腿疾,屬符醫十三科中的傷折科;皇后瘋癲,屬砭鍼科。這兩科我目前涉獵極少,不過醫書上是有專門的符法治療的。給我一段時間,不敢保證一定能成,至少可以試試。”
“大概多久可以有眉目?”程澈問。
程微沉吟一番道:“傷折科相對來說容易些,我可以專攻腿部筋骨斷裂,不過平王患腿疾已久,最快也要學三個月纔能有些成效。至於瘋癲之病,涉及到人的腦部,最是複雜,就連師父都說治不好,我只能盡力施爲,要花費多長時間難以確定。不過正因爲是瘋癲之病,我現在就可以着手治療,徐徐調理皇后的病症。”
皇后的瘋病與當初那位中進士後樂極生悲發瘋的舉人老爺不同。
那位孟老爺是痰迷心竅,歡喜瘋了,這種病症就是普通大夫施以鍼灸、湯藥緩慢調理,都有轉好的可能,屬於急症。
而皇后病因複雜,程微之所以在靑翎真人斷定皇后心病難醫之下還敢一試,憑藉的卻是阿惠曾教她的以精血爲引制符。
隨着與靑翎真人學習日久,程微漸漸發覺,靑翎真人教她的符術與阿惠所教大爲不同。
簡單地說,靑翎真人所教符術乃道教正宗,源遠流長,不只是天下第一道觀的玄清觀,但凡有符法秘典的道觀所教都大同小異,區別只在各有專長而已。
阿惠所教則屬偏門奇巧,比如令瞎子復明、啞巴開口,這些玄清觀符法秘典不曾記載的神奇符法,阿惠那裡就有。
程微有信心治好平王的腿疾,正是憑藉此點。加之阿惠曾說過,她的血脈與常人不同,就更添幾分把握。
思及此處,程微不由苦笑。
她對阿惠百般提防,到頭來卻主動跳進了以自身精血爲引的老路子,可見有些誘惑擺在那裡,不跳不過是還不足以打動她罷了。
“若是這樣,微微,你暫時還是以學習爲主,我再悄悄查一下二十年前的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之後,程微就呆在玄清觀中潛心學習,鮮少踏出房門。
眨眼就入了秋,玄清觀銀杏樹葉子黃了,像是枯蝶紛紛揚揚落下來,人行走其間,就會沾在肩頭。
程微拂去髮梢肩上的落葉,兩個多月來第一次下山。
她這次下山,是給老衛國公祝壽的。
大梁京都,西貴東賤,越是往西走,越是勳貴高官聚集之處。從玄清觀到衛國公府,途中就要經過懷仁伯府,緊接着便是懷仁伯府開設的濟生堂。
程微對懷仁伯府充滿厭惡,可是濟生堂卻是她走出去的開始,留下的都是美好回憶。
每當這個時候,三叔就早早坐在堂裡,給街坊鄰居們看診了。
思及此處,程微就忍不住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
濟生堂門口有喧譁聲傳來,來往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停一下。”程微喊道。
馬車在濟生堂門前不遠處停下來。
“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事。”程微吩咐歡顏。
歡顏清脆應一聲是,就下了馬車,約莫半盞茶的工夫返回來,稟告程微:“是有幾人帶着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在鬧呢。”
“鬧什麼?”
歡顏便笑了:“說起來還與姑娘有些關係呢。那幾人說先前有位舉人老爺得了失心瘋,就是在濟生堂治好的,還給神醫送來了匾額。現在他們送病人來看診,濟生堂卻說治不了,
他們就不依了,於是鬧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程微心中一動。
這段時間,她一直想着怎麼向太后開口。要是能借着這次機會傳到太后耳中,定然比她跑去自薦強多了。
“我下去看看。”程微起身。
歡顏拉住她,一臉不解:“姑娘,懷仁伯府的事您還管啊?”
程微淡淡一笑:“管不着。不過三叔有麻煩,我不能視而不見。”
她下了車,走向人羣。
許是堅定了不把太子拉下馬誓不罷休的決心,少女反而坦然從容起來。
她一身青色道袍,頭梳最簡單的道髻,僅以一支白玉釵固定,這麼緩緩走着,竟有幾分出塵之意。
人羣就不自覺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程微屬於心裡再嘀咕面上也不露怯的人,歡顏則有一點跟着主子萬事不懼的意思,主僕二人大大方方走過去,連吵嚷的人都不由住了口,驚疑不定看過來。
程微一眼就看到了程三老爺。
“三叔——”她走過去打了招呼。
濟生堂認識程微的人聽到這聲稱呼,不由大驚,愣愣看着素面朝天的少女。
以往三姑娘來醫館都是戴着帷帽的, 他們聽過無數遍三姑娘的聲音,見過三姑娘許多神奇的本領,可真容還是第一次見到。
程三老爺一愣過後反應過來:“微兒,你怎麼過來了?”
“我路過,見這裡吵吵嚷嚷,就下來看看三叔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程三老爺聞言,就忍不住看了吵鬧的人一眼,笑道:“也不是什麼麻煩,就是醫館能力有限,有些病症無能爲力罷了。微兒,你有事就走吧,這裡人多雜亂。”
儘管會時常想起在醫館中認真看診的侄女,可程三老爺清楚,侄女好不容易離開了伯府,以後自是越少與伯府牽扯越好。
程微卻彷彿沒有聽懂程三老爺的言外之意,看向那吵鬧的幾人,笑問:“三叔說的就是他們吧?讓他們進來吧,我瞧瞧。”
說完,擡腳走進了濟生堂。
程三老爺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多言,對幾人頷首道:“幾位請進來吧。”
他跟着程微轉身進去,留下那幾人面面相覷。
想着三姑娘又要出手救人,幾個醫館夥計早就滿臉興奮,白那幾人一眼道:“幾位怎麼還愣着不動,遇到三姑娘,這人的病算是有救了。”
幾人面露狐疑。
人羣中有人驚呼道:“我想起來了。濟生堂原先一直有位小神醫坐診的,就是個年輕姑娘,剛剛進去的小道長肯定就是了。”
隨着這人開口,更多人議論起先前小神醫的作爲來。
那幾人忙扶着病人進了濟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