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朗斜着眼,手指一擡,指着半躺在喬瑩懷中的喬霜冰冷道:“和她一樣!”說完頭也不回的率先出房而去。
喬瑩也在隨營救士兵走出房間時看到了被扛扶在兩名強壯士兵肩上的父母,而房內自有士兵在用被褥包裹昏倒在榻的喬二小姐。
祖朗等在這幢樓內的行動早已驚動了伺候的丫鬟和老媽子,膽小的紛紛縮在屋內不敢出聲,膽大的此時聲音漸止時,纔敢打開房門撐出腦袋查看情形。
“小姐……”念珠一見喬瑩的身影,趕緊搶出房門。
“沒事,沒事,她是我的婢女。念珠他們是曹太守的人。”喬瑩左右解釋着。因爲在念珠發出聲響,衝出房門時,行動最迅速的祖朗雖說背對着念珠的房間,但聞聲已詭異彈跳轉身,奔向衝出房門的念珠,在空中喬瑩已看見那把閃着寒光的月牙尖刀已滑落到祖朗手中。
雙方隨着喬瑩的緊急說明,都止住了身影。祖朗冷哼一聲,繼續轉身而去。
喬瑩一看祖朗走開後,也來不及安慰念珠沒事了,只是急切地問驚魂未定的念珠:“你要不要跟我走?”
“哦,哦,要,要……”念珠話也說不全的點頭應諾着,回房拿了件衣服,就跟在撤出樓宇的營救士兵身後離開了。
衆人包夾着喬玄一家,從大門中衝出去,出得屋外。此處離內城未遠,四下裡都是士兵喧譁叫喊之聲。
喬瑩跟着兵衛走出一段後,回頭一望,原來他們居住的樓宇周圍早已埋伏下曹智的人,這些人中甚至有的就是他家的僕役,此時正跟着喬裝的丹陽士兵到處縱火,喊叫,製造着混亂。
此時身邊的士兵也跟着大叫:“走水啦!走水啦!”隨後那些山越士兵也學着漢族士兵的聲音,跟着大叫。這些山越士兵等眼見道路兩旁沒有敵兵時,便到處縱火,霎時間燒起了七八個火頭。
祖郎打頭徑向西直走而去,像是早有計劃。
喬瑩還發現一個問題,此時從樓宇撤出的丹陽士兵很有規則的分成了三波,每一波大約十人,而且昏迷的喬家三人也分別被分配在三波人中帶走,這樣任何一撥人出現了意外,都不可能全軍覆沒。
最後無論是裝束怪異的山越人,還是丹陽兵士都早已換上九江軍士的裝束,這時城中已亂成一團,倒也無人加以注目,有時聽到大隊九江騎兵追來,衆人便在陰暗的屋角一躲。奔出十餘條街,只聽得北方號角響起,人聲喧譁,大叫:“不好了,敵兵攻破北門,刺史給敵人擄了去啦!”
喬瑩吃了一驚,停步道:“陳瑀被抓了嗎?”
祖郎聞聲停步斥責道:“你叫什麼?”
正值祖郎說話時,但聽得有人吹着號角,騎馬從另一側的道路上馳過,並大聲叫道:“敵人攻打東門,派駐內城的親兵駐守原地,不得擅離!”
待騎兵走過,護衛在喬瑩身邊的兵士低聲對喬瑩道:“袁術的人馬已在東門動手,那在北城大叫之人是我們早已安排進城的斥候,大小姐不必懷疑,陳瑀沒那麼好抓的。咱們乘亂從西門走,我們早有安排。大小姐最好別在出聲,以免被人認了出來。”
喬瑩頗感委屈,但知道此時不是爭辯之時,聞言把頭一低,只是輕輕道了聲:“甚是!”
正說之間,忽見南城火光沖天而起,一羣羣百姓拖男帶女,挾在兵馬間涌了過來,都道:“城破了,南門被攻破了。”又有人叫道:“九江太守喬玄作亂,降了袁術,已將陳瑀殺了。”更有幾名百姓慌慌張張的問道:“這喬太守怎會投敵?”
另一人咬牙切齒道:“怎麼不會?聽說兩人早有間隙,我親眼見到喬玄騎了匹白馬,衝到陳刺史身前,一槍便在刺史胸口刺了個窟窿。”
另一個老者道:“這什麼世道?老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來打去的?”
另一個漢子接口道:“誰讓咱命不好,走吧,到西門去躲一躲。”
喬瑩知道這肯定又是曹智的斥候混在這些老百姓散佈着謠言,但怎麼能說她父親殺了陳瑀,還投敵之類的話。她爹那胖勁怎麼可能騎着白馬去刺殺陳瑀,那是什麼形象啊?喬瑩怒從心起,舉步便要向身旁的那些老百姓說理去。
眼明手快的青衣祖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喬瑩身旁,舉手一擋,格退她好幾步,有念珠和兩名兵衛一把扶住。喬瑩擡頭看祖郎時,只見他對着喬瑩搖了搖頭,低聲道:“且由得他們說去,快走。”
對於祖郎惡劣的態度,喬瑩只能忍受,父母、妹妹都在此人手中。再說此時只有跟着曹智派來的這幫人,才能逃出昇天,再呆在壽春,無論陳瑀獲勝,還是袁術攻陷壽春,她和家人都難逃被**和被殺的厄運。
喬瑩比她不懂事的妹妹要更知道什麼是政治犧牲品這回事,但喬瑩很是疑慮,曹智怎麼派這麼一羣人來救她和家人?看這帶頭的傢伙雖說裝束、打扮和漢人無異,但從嗓音、舉止都能看出此人顯然是個異族人。此人人長得詭異非常,武藝也很高的樣子,想來此人很受曹智器重纔對。也只有曹智這種實行高瞻遠矚的民族政策之人,纔會招募到如此多的異族能人義士。
喬瑩在感慨曹智的成功時,祖郎也對鄧艾所設的營救計劃很是鄙視,甚至暗自嘟囔道:“卑鄙的漢人,真是狡詐異常,救幾個人竟如此大費周章,安排縝密!”
祖郎說的的確是事實,鄧艾對此次營救行動可謂煞費苦心,他早在半年前就派人潛入壽春,雖說只是做些販夫走卒,但卻讓這些人在壽春站穩腳跟,併爲今日的謠言惑衆提供了充足的羣衆基礎。
不但如此,鄧艾的人還聯絡到了喬玄的一些忠僕,作爲內應,不但安排了幾個斥候進入郡府內宅當雜役,還把軟禁喬玄的住所內外瞭解的詳細清楚,爲今日的祖郎和山越勇士埋伏提供了必要的信息和準備。以至於祖郎和山越族勇士能如此順利潛伏喬玄所住的樓外,並在進入此座府宅時,他們能熟門熟路找尋到喬玄所在,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對手,撤離現場。
鄧艾邀請祖郎和山越人加入的原因,也正是看中的他們不露痕跡的潛伏本領。他需要完善及不出紕漏的營救出喬玄一家,而不是好勇鬥狠。
這一切鄧艾安排的是如此專業,但在祖郎眼中這種行爲恰恰是卑鄙和不光彩的。他們山越人不喜跑到別人家來殺人放火,那是不光彩的。男人應該光明正大的殺死對手,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到處散佈謠言,那是長舌婦乾的事。山越人或許不應該摻入漢人的那鍋渾水中,他祖郎或許更不應該。
各懷心思的撤退中,快接近西門時,祖郎突然改道,鑽入西城的一條小巷。進入小巷後,身穿九江軍服的曹軍士兵開始脫去外面的衣物,並隨手扔棄掉。而這些人軍服下穿着的都是老百姓衣物,五花八門的,看上去幹什麼的都有,還有穿着僧袍、道袍,冒充僧侶、道士的。連那些山越士兵也都邊走便換上了一些不顯眼的販夫走卒衣物,而所有人的兵刃都是選用的短小易藏的短刃,現在往懷裡、袖籠裡一藏,任誰也看不出端倪。
喬瑩正疑惑這些人爲什麼改變裝束時,祖郎突然停身在一座極爲破敗,又毫不起眼的民房跟前。
祖郎停身不動時,自有人上前“咄咄咄”的敲了個三長兩短古怪敲門聲。不一會,門被吱呀的打開,一名老僕伸出腦袋張望來人一番,沙啞的輕輕道:“來了!”,就讓開門框,讓來人魚貫而入。
喬瑩經過那名老僕身邊時,擡頭透着斗篷斜看一眼,驚叫了一聲:“忠伯!”話音出口隨即被祖郎等人,一拉她頭上的斗篷,拽進了屋內。
原來這老僕不是別人,正是塞給喬玄麪餅紙條的那名老僕,他也是鄧艾安排潛入壽春斥候的第一批策反對象,更是跟隨喬家多年的老僕人。
喬瑩進入屋內掠開斗篷,才發現屋內原來已有很多人,並且裡面很多人她都認識,都是跟隨她們家多年的忠實僕役。
這些人發現喬大小姐來了,紛紛起身相迎,欣喜的叫着:“大小姐,謝天謝地你來了!”
“太爺可安好?”
“主母和二小姐呢?”
當這些人看到祖郎和他的手下扛着三大包東西進來時,也就明白了喬家老少都脫險了。
衆人大呼小叫之時,一名滿頭滿臉都是泥土、污穢的漢子倒提這一把鐵鏟從後屋轉出,認清祖郎就走至他身邊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麼。
祖郎聽罷桀桀一笑,突然大聲道:“都別吵了,喬大小姐趕緊讓你的人起身,我們要趕緊走。”
喬瑩現在見了家人,膽氣也壯了,再說此時父母、妹妹都處昏迷之中,這家就屬她爲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