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讓曹智瞭解到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中,大家要皇命,要聖旨只是爲了取得一種名義上的正統,取道幌子在手就可以。其實真正的皇命、君授早已淡薄的不能淡薄了,獻帝也不是什麼人人爭着要的香餑餑,相反生死都不太有人願意理會。
這時的人們早已認識到人沒有萬歲的,特別是像袁紹這樣見識廣博的高層人物。他們很清楚皇帝也是人,遲早會死嗎!死了一個漢獻帝劉協,正統劉家的人反正也死不光,大不了在搬一個老劉家的正統子孫出來,繼續捧他做皇帝就行了。甚至有好些人巴不得獻帝馬上嘎嘣,劉家的正統皇帝一死,這天下不就不叫漢家了嗎?到時姓什麼,就憑本事了。其實正統不正統都是靠實力說話的,東漢的開國皇帝漢光武帝不就是喝醉了酒後的一筆糊塗賬,否則好端端的皇帝的兒子就去放了牛呢?後來人家這個號稱劉家正宗的放牛娃不也是憑實力擠走了當時正統的劉玄嗎?所以現在這皇帝誰都有希望了!
曹智聽完夏侯淵的話,暗忖這大概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在當時的大漢天下里大概有好些個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纔會造就曹操在歷史上有機會白撿劉協這麼個大便宜,成爲三國最大的一股勢力。
夏侯淵作爲武將中比較沉穩的代表,都這樣認爲,可想而知這種觀點在當時,在高階層文臣武將中是一種比較廣泛的普遍認識。
曹智面對一致的反對,措手不及時,手下中只有一人隱射性的表示支持,那就是李儒。
李儒讀書人出身,但非正規仕途出身,一些意見頗有點背經判道,驚世駭俗的意味。這其實很對曹智胃口,但曹智認爲李儒他還不夠驚世駭俗,有些正確可行的主意,他要求李儒大膽提。
李儒在江湖上混過,所以處事特別圓滑,他首先問曹智:“主公難道只想過迎帝來侍奉嗎?”
曹智被他問得一愣,暗忖:“你個李儒什麼意思?不迎漢獻帝,難道自立爲王啊?那用不了三天就能被當時的天下羣雄用口水淹死!”
李儒沒解釋爲什麼這樣問,曹智更沒要李儒解釋。沒意思的話是不需要深究的,於是李儒告訴曹智不是不支持曹智的迎奉主張,他也認爲這是個好主意,但這是件絕對的大事。把國家的中心移到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卻要取得目前兗州、丹陽上下官員的一致支持方可實施,否則獻帝來了,也呆不長,保不住。
曹智哪能不明白迎奉皇帝,就等於遷都,這是何等大事。但沒想到會這麼困難,曹智初期以爲在自己的團隊內一說,全體肯定會舉雙手同意,誰曾想差不多是全體反對。
夏侯淵、許褚等人反對歸反對,曹智行動照常進行。他要求李儒立即書信已經打到徐州彭城的曹操,把獻帝離開長安和曹智主張迎奉的事,告訴曹操。
曹智的意思這事根本不用在信上用徵詢的語氣問曹操的意見,直接問他什麼時候,準備用什麼方式去迎奉漢獻帝。因爲曹智很清楚歷史上曹操迎帝入許留是鐵定的事,那還用問來問去。曹智認爲有這樣的機會,一定要快,他帶着人馬正好在幽州,出入冀州也還算順暢之際,如果曹操同意,他就直接幫曹操先把人給他接回去。
但李儒反對曹智這麼寫,曹智的激進被李儒勸阻,李儒告訴曹智:“主公,現在身邊只有這麼幾個屬下,還大都反對你的迎帝計劃,大主公身邊有更多官員,你想想看,他真要實施這一計劃的困難程度。”
李儒預計曹操那邊也會有很多反對聲,讓曹智只能放下浮躁之氣,開始思量要如何擺脫袁紹,趕緊回一趟兗州或是丹陽,親身跟大哥曹操談一談,爭取早日促成這一行動。
李儒還是堅持用徵詢、委婉的口氣給曹操去了書信,李儒可沒曹智那份鐵定的自信,他更不可能像曹智一樣已預知歷史。
在寫完發往徐州的信函後,曹智要求李儒向自己治下的丹陽官員廣發信函,開始動員、吹風迎帝一事,不管反對、支持與否,曹智要求讓他治下的所有文武官員都要先有這個意識,曹智要先給他們灌輸進這個概念,這是曹智在現代,警局內黨政領導的標準行事做法,曹智在這三國拿來實踐一下,現在的好方法在古代可能也有效果。
曹智還給遠在易縣的樂進去了急令,要他立即派人往黃河以南查訪獻帝現在的下落,還要注意以洛陽爲中心的周邊各郡州的動向,一有任何一郡一州大規模調動兵馬,立即向他稟報。曹智自己這裡雖說還有些不順,但也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做完這些事,曹智一看時間才發現赴宴晚了,於是急急趕來。
十幾丈大的廳堂,除了二十六席和主位上的巨大條案外,就空無一物了。這已經是袁紹手下的最大能力,一個被攻破的城池,在短短的三日內,能把此地裝飾一新,並找齊慶功宴所需之物,已是不易中的不易了。
曹智一進門衆人就紛紛和曹智及其屬下的寒暄聲中,把曹智讓上了主位。主位依然按照了三家平等的格局,擺放了三副席案。依然是袁紹的突前一點,曹智和劉和分坐左右,靠後一些。
十來天前還破口大罵的三方武將,這時都一團和氣的相互寒暄挖苦、諷刺,沒一個拉下臉滿嘴吐髒字的,因爲誰都明白今天是值得高興的日子。他們這支聯軍打了勝仗,取得了橫亙在通往幽州腹地上的門戶。而且袁紹、劉和甚至曹智表面看來心情都是大好的,沒人原意在這種賓主盡歡的氣氛中去冒頭攪局,弄得大家都不開心,自己肯定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別看許褚、顏良等長得都是一副屠夫相,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幫人都是爲官有些年頭的人,在沒有激發他們獸性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會察言觀色的做事。
這幫人相互其實都不對着味,但卻都能強言歡笑的玩笑裡藏刀,相互攻擊着:
";哎喲,顏良兄,幾日不見胖了嗎,臉上都有墜肉了,還一塊一塊的呢!";
";哈哈,沒辦法吃的好,我們軍營伙食好,每天都吃不完,剩下的都能喂好些豬,所以我們軍營飼養的豬都特別肥。哎呀,許司馬好像最近幾日瘦了嗎?是不是你們軍營不夠吃啊?要不我讓人給你每日送去些!";
";不用,多些顏將軍好意,我最近正減肥,郎中告訴我要多運動,不能讓身上的肉墜下來,跟豬似的行動不靈活,上戰場容易被人宰了!";
曹智聽着許褚、顏良你一句我一言耍嘴皮子,感嘆這年頭連許褚這樣的武將都這麼能說了,看來以後曹智得以許褚爲典範,加緊培養屬下說和打的全面發展,以適應未來發展的需要。
整個宴會也因爲有了許褚、顏良等大嗓門的武將相互諷刺、調侃,而變的有趣的多,後來甚至於劉和的手下田豫也要加入對壘戰團,矛頭剛戳向田豐時,就被鮮于輔制止。
曹智再一次意識到劉和這幫人的隱忍,特別是這個鮮于輔。
這個鮮于輔每次發言或是論事讓曹智覺得他不但很有涵養,還總是淺償即止,從不過多的顯山露水,但總讓曹智感覺此人肚子裡應該還藏着好些貨色。
而劉和也多與此人交換眼神和暗示,顯然鮮于輔是劉和的絕對心腹和謀臣,將來劉和等上幽州牧主之位後,此人應該是他第一得力助手。
曹智對幽州官場的人不是很熟,特別是劉虞在任時的老部下,可以說是比較陌生的。但這個鮮于輔讓曹智即心存敬畏,又想與之交往一番,之前事情太多,曹智還未來得及與劉和和他的屬下結交一番,曹智準備在接下來和他們一起征戰幽州的過程中,在這方面用點心。
但從宴會上獲取的信息,又讓曹智舉得可能和劉和、鮮于輔進一步深交的希望渺茫了。
袁紹在席宴上一再表揚此戰勝利鞠義居功至偉外,就屬劉和、曹智部屬的配合,是此戰勝利的關鍵。把劉和、曹智狠狠摽榜一番,特別是曹智的調兵增援、補防、奇襲都在袁紹嘴裡得到了高度評價和肯定。但袁紹在明確分配給劉和繼續北上跟隨大軍攻打公孫瓚的任務後,對曹智是否跟隨大軍繼續北征或是另有安排,絕口未提。
這一次的慶功宴也在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早早結束,袁紹甚至還沒喝醉。
曹智預感到袁紹可能在宴會後要與他另外安排私談,果不其然,在宴會結束後,曹智就被邀請到了後宅品香茗。
過不多時,後宅的一間小客廳,屋子裡擺了四副几案,顯然今晚的談話者應該是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