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智暗自腹誹之際,劉有寵對着遙遙的內城方向,深吸一口氣,毫不遲疑的馬上接口曹智問話道:“對,我和你一起去內城,我來說服逢紀和內城守將放下武器。
“夫人……”
郭圖再次“企圖”阻止正在表達投降之意的劉有寵,當然這也只是做給站在遠端已成爲俘虜的袁軍兵士看,他認爲他的使命已經不再需要繼續,劉有寵給了他更好的選擇。
劉有寵已經煩透了這些所謂“聰敏人”的酸腐作風,擺手之下,大聲叱喝道:“不必多言,我已經決定了!”
在郭圖極其配合的閉嘴後,劉有寵再次認真的對曹智道:“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你們可以拿你們想要的任何東西,但所有鄴城官員和他們的家眷你不可以妄殺!”
曹智意外着劉有寵只有這點要求,點頭道:“當然可以,我只要鄴城庫府中的糧……”
“行了,希望你和你的的兵將能言而有信,並善待鄴城百姓,我們快些走吧,去結束這一切,我已經煩透了……”
劉有寵說着竟不顧曹智和郭圖奇怪的注目,一撩裙襬,率先走向了下城的階梯。
曹智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正強擠笑容的郭圖,對着不遠處靜立着的軍衛叫道:“給劉夫人備車!給郭大人背繩索……”
“啊……曹太守,你……你……”
“郭大人,你看看城下的審大人他們,我不能厚此薄彼,哈哈哈……”
郭圖順着曹智的指引,往城下一望,果然,審配等十幾名冀州文武官員此時正被一羣軍衛推搡着押進城來,每個人都被雙手反綁在身後,還用曹智進城時圈黑山軍俘虜的草繩,把每個人給串了起來。只不過串黑山軍只是裝裝樣子,而綁這十幾名冀州官員是真正結實綁紮。
郭圖搖頭感嘆男女不平等的待遇時,兩名曹軍士兵已上來,三下五除二,就把數個時辰前還是冀州高官的郭圖綁了個結實。
“請吧,郭大人!”
士兵沒禮貌的推搡**的郭圖一把,郭圖一個踉蹌下,差點摔倒,憤恨的回瞪一眼身後的兩名大頭兵。再轉首時,曹智和劉有寵都已下城而去。
曹智帶着一羣冀州官員和劉有寵,在一千名士兵的護衛下,走出一片片的居民、商業區後,前面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帶的廣場。鄴城完全仿製當年洛陽的皇城,在內城也開四門,四門雖說沒有外城各門的高大,也沒有洛陽皇城門的金碧輝煌,但門前的開闊地卻鋪成的很大,甚至於還造有連接內門前的拱橋、水池,這都是仿製當年洛陽皇城的。
曹智和其部屬到達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劉有寵和審配、郭圖等俘虜官員被推上兩個高高的高臺。那是望臺,臨時用找來石頭以及拆卸掉馬車木頭加固、搭建過的一個臨時制高點。
曹智到達前,已經有人在這麼做了,這樣的望臺在內城四周至少已建好十座,主要作用還是給將官居高觀察內城守軍的情況。當然,這些望臺都安置在一箭之地的安全範圍以外,不能讓將官成爲活靶子。
劉有寵、審配、郭圖在兩名黑甲士兵的看護下,登上了正對內城北門的望臺。劉有寵等人一上望臺,藉着燈火向下一望,黑壓壓的兵士出現在了整個他們視線能及的所有地方,從拱橋後的開闊廣場,一直到後面的每一條大路、街道彷彿螞蟻羣一樣蔓延開來,都站滿了敵人的兵甲。
在最前列的是一隊一隊黑山軍士兵,大多數人都**着上身。因爲天氣太熱了,通過激烈奔跑和廝殺的黑山軍士兵,早已忘卻軍容爲何物,紛紛脫掉衣甲,肆無忌憚的朝着內城上站立的守軍拍打胸膛的謾罵,有甚者還脫下褲子對着內城撒尿。他們興奮,他們是土匪,是叛賊,其中一部分人去過最好的縣城,就是真定城。他們從來沒想到過自己能站在磅礴的鄴城裡,而且這座不可一世的巨城,將成爲他們的,所以他們想着天氣一樣,全身燥熱。
而後面的曹軍士兵還是被要求不可隨意裸露自己的任何一寸肌膚,他們保持着良好的陣型和軍容,隊列肅整,甚至連大聲喧譁的人也很少,最響的聲音就是馬匹的馬鎧和上面乘坐士兵兵刃碰擊的聲音了。
黑壓壓的人羣中,兩者間是涇渭分明的,居高臨下的劉有寵很容易就能區分出那部分是曹軍,那部分是黑山軍。
魏郡由陶升率領的兵馬根本擠不到前面的開闊地帶,他們到的最晚,是最後一個攻進鄴城的部隊。
樂進一度以爲,由於許褚的耽擱,他纔是最後一支進入鄴城的部隊。當他抵達內城時,才知道李典剛剛分兵給黑山軍的劉石,和他的一支黑山軍兵馬合併後,去馳援的東門。在黃昏時,終於在裡應外合之下,攻陷東門,迎了陶升和魏郡的部隊進城。
陶升爲此很是惱怒,他知道是兩個友軍故意對他的東門馳援緩慢,才造成他最後一個進城。在這之前,他率領三千魏郡兵馬,從曹智突破北門開始,就按部就班的狂攻東門,在裡面策應的黑山軍於氏根卻遲遲未能對東門實行裡應外合,甚至於都打不到城牆下,造成了到最後陶升進城時,已損失了八百多兵士,是其他各門損失最大的一路軍馬。
陶升知道自己受到了耍弄,他在到達內城後,也試圖找於毒理論,但於毒甩都沒甩這路可有可無的兵馬。陶升躲在暗處緊握着他鑲嵌了紅色寶石的長劍,暗自咬牙等待着屬於他的時機。
於毒今天很得意,他比率先攻進北門的曹智都早一步到達內城,並以一己之力就實行了對內城的包圍,並實施兩次有效地進攻,要是他願意,他可以比曹智更早一步坐在內城最大的議事廳內等曹智。但是他沒有,根據協議,他們應該一起出力,一起分享最後的戰果。
於毒只是很好證明了他們黑山軍的戰鬥力,他憋屈、壓抑了很久的失敗陰影,總算在屠殺大量所謂內城精銳下,得到了一些釋放。
於毒讓他的人馬站在各門包圍圈的最前沿,曹智的人馬只能屈居後面,陶升的兵馬更是沒有資格來到這片地域上,被擠到了不知那兩條街巷裡,遙遙觀望着黑山軍的咆哮和曹軍整齊的陣容。
審配等人此時已經很清楚是哪三路叛軍攻陷了他們的鄴城,曹智的部下很樂意的早已把整個作戰部屬跟他們詳細的彙報了一遍。這是一種侮辱和藐視,因爲這意味着,曹軍的任何一個兵士都肯定鄴城守軍沒有任何翻盤和取勝的機會,所以他們無所謂在戰鬥還未結束之前,就告知他們三軍的作戰部屬。
這份自信在此時得到了充分的肯定,站在望臺上的郭圖看着底下這麼多敵軍,讓他心裡一直在打鼓,面前敵軍的陣列,這麼看過去彷彿無邊無際,根本看不到盡頭,那密密麻麻的人頭,讓人看着就已經頭皮發麻。
“不用我們勸降,內城也過不了今晚!”
郭圖看着敵勢的強盛,由衷的說了一句。
“唉!”隔着劉有寵的審配頹廢的一聲悲嘆,本想大罵幾句郭圖的他,卻在話到嘴邊時,哀嘆了一聲。郭圖說的沒錯,亦如此強盛的兵力,踏平內城也許是分分秒秒的事。
敗了,就是敗了!再有氣節,也是敗了!
在審配接受現實時,同樣的悲嘆也在內城東門後的一支殘破不堪的騎兵隊裡響起。逢紀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半日前宣佈主事時的豪邁,他只經過了這一天的經歷,人就彷彿蒼老了二十歲,他伏在馬背上,嘴角掛着一絲鮮血。他在今天第二輪的突圍戰中,受了傷,但他卻死死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倒下。
同時他的心中在滴血,看着身邊、身前的這支殘軍,一個個失魂落魄,灰頭土臉,如喪家之犬。這些人大半身上都已帶了傷,鮮血染紅了衣甲。好些人其實已經失去戰鬥能力,已經需要在互相的攙扶下,才能步履蹣跚的走動。總體看上去,整支隊伍一片悽慘的模樣。
不光這支僅存的騎兵隊是這幅悽慘的情景,其他各門守城的步軍,也好不到哪去。
兩次突圍,目的只是爲了收攏各門潰敗的亂兵,逢紀認爲那樣可以增強內城的防守實力。朱靈的騎兵們作戰不可謂不勇敢,但是兩次的左衝右突下,在中午的時候,各門潰敗的亂兵碌碌徐徐的收攏了回來,人數大約有一千五百人左右,其中還有不少騎兵。只有他們跑的最快,能躲過追殺,回到內城。
逢紀原本還想將這些人收編起來使用,但是這一千五百人之中大半都受了不輕的傷,有些雖然受傷不重,但是不知是長途奔波逃跑回來,已經筋疲力盡,還是被敵軍的強大嚇得,絕大多數人已經被敵軍殺得肝膽俱裂,完全喪失了一切鬥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惶恐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