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一驚一愣,“怎麼又是這一套?又要我忍痛割愛了,除了殺老婆,我還有什麼可割愛的?”
但呂布沒注意到張遼在說到曹智時,用了表示尊敬的“公”字,他更想不到接下來張遼所謂的割愛,竟是指出讓“貂蟬”,用“貂蟬”做禮物,來謀求最後的和平和他自己的前程。
“聽說曹公愛美人,只要大哥肯忍痛割愛,曹公必能善待與你……曹公得到這份禮物,大哥你的官職、爵位肯定要高於現在……”
在張遼斷斷續續地說着他的計劃,呂布到後來基本上已經聽不見什麼,他只覺得胸間一陣陣的疼痛,似被捅了一刀。陳宮要他死戰殺貂蟬,張遼要他投降獻貂蟬,怎麼這兩人地所謂生路都要牽扯上貂蟬。
呂布真是感到自己遇人不淑,怎麼身邊的人都在打“貂蟬”的主意,難道他們都想不出其他更好主意了嗎?
張遼的聲音還在呂布耳邊迴盪,呂布不知怎麼就站了起來,他悲慼的看着條案對面的張遼,他的憤怒在這一刻迸發。
“滾!”
“呯!”
有一身好武藝的張遼,在猝不及防之下,一腳被呂布提出了營房大門。呂布跟出後,秦皇劍指着倒地的張遼,大聲叱喝道:“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說罷回身,虛掩的兩扇營房大門被呂布重重地關上,並下令誰也不許打擾他。
傻愣在地上的張遼被宋憲等人扶起,張遼看着宋憲、魏續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在身後的屋內再次傳出呂布的大吼“一羣廢物!”等激烈言詞時,張遼憋屈地憤然擡頭,問道:“侯成什麼時候回來?”
白門樓上的這間營房前安靜下來時,呂布發完一通牢騷和不滿後,開懷暢飲,將張遼準備在這裡的兩壇酒全喝了,才舒爽地長舒一口氣,呼啦一下摔了手中的酒罈,倒在大條案上。
呂布本來還想上各處城防做最後的巡視,並告知於衆多屬下今夜子時從南門突圍。這也算給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一條出路,他和貂蟬呢,在趁亂從東門潛出,歸隱山林。
但所有的計劃都被陳宮和張遼破壞了,這兩個混蛋一個要他“死守”下邳城,一個要他投降曹智,而且都是要拿貂蟬說事,呂布此時最容不得別人拿貂蟬說事了,所以他拒絕他們所請時,也放棄了告知這些屬下自己是和他們最後一次會面和傳達最後一條命令。
呂布其實打心底裡討厭這樣做,這種不告而別的行爲絕對不是英雄所爲的。但就像陳宮、張遼各有各的想法一樣,人各有志。呂布只能希望自己這幫屬下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兒,就算他們過了今夜統統投降曹智,他也是能理解的。
“唉!”
呂布在大條案上似醉非醉的最後發出一聲嘆息後,就索性連最後那點還在掙扎要不要起來再去巡視一下,暗示一下自己那些屬下的想法都省下了。
“各安天命吧!昨晚沒好好睡,現在趕緊好好補一覺,養精蓄銳,今晚亥時二刻就要去東門與貂蟬會和呢!”
心下定計完的呂布於是就徹底放鬆在了那張大條案上,將方天畫戟枕在頭下當枕頭,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興許時昨晚一夜沒睡的緣故,疲憊地呂布不久就打起鼾來。
呂布這一睡下,下邳城內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他再次醒來時才發現已是恍如隔世。
首先發現情形不對的是頭腦活絡的高順,他不但在會議上看出呂布欲言又止的神情,還在調配自己的屬下時,發現了問題。自己的屬下竟然陽奉陰違的並未執行自己的命令,好像都在等待着什麼。
這時又正好呂府的丫鬟來找高順,說是他們小姐呂琬君急着見他。高順初時不願去,他正爲屬下不聽號令之事煩着呢!後來丫鬟暗示說:她們小姐說了,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一愣之後的高順也算是個聽老婆話的人,一聽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就趕緊跟着丫鬟去了呂府。
到了呂府的高順更是覺察到了不對的地方,呂琬君和他的奶孃張氏正在着急忙慌的收拾細軟、家當,一副逃跑的樣子。
當高順跨進呂琬君的房間,出聲詢問道:“琬君,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呂琬君明顯因爲剛纔太投入收拾了,被突如其來高順的叫聲嚇了一大跳。
張氏更是緊張地擼着胸口,趕緊兩步去關房門。此時琬君也是三步兩步走至高順身前,向他身後張望一番後,就拽着他進了房內。
“那個女人已經走了,我們也趕緊走吧!”
呂琬君的話讓高順摸不着頭腦,“那個女人?誰走了?”
“哎呀,貂蟬……他要和我爹今晚私奔,拋下一切,昨晚我親耳偷聽到的……”
琬君的話在高順耳中如炸驚雷,他們賴以生存,無比尊敬的主公要和他的女人私奔,拋下他們這些誓死爲他效命的屬下……高順跌坐在一把矮凳上,半天耳鳴着,以至於琬君接下來連珠炮似的話語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當他想到要把此事通知其他兄弟時,他猛地站起就要往外走,卻被呂琬君一把拽住,急問:“你要去哪?”
“通知其他人啊……”
“你瘋了,莫說爹和那女人還沒走,就是走了,引起譁變,你那些弟兄第一個要殺了泄憤的就是我,你明不明白啊?嗚嗚……”說着話,呂琬君放下手中幾件綾羅綢緞,悲泣起來。哭到傷心處,更是哽咽着向高順坦白道:“你就那麼忍心看着我死啊…..”
“琬君……我不是那個意思……但這事如此之大,主公一走,這些弟兄就完了,我……我怎麼能……”
“你,你,你只知道你那些弟兄,你怎麼不想想我……和我們的孩子……”
悲泣中的呂琬君一邊說一邊還把手按到了腹上。這一句“我們的孩子”這句看來是極具殺傷力的,它立時驚醒了左右爲難中的高順。
高順一下跪倒在呂琬君的牀榻邊,撫着她按在腹部的手上,驚問:“什麼?你說什麼?孩子,什麼孩子?……”
“我已經有了你的骨肉……”呂琬君淚流滿面的慘淡道。
“啊……”
房間中只留下一對“小夫妻”的哭聲,良久,良久後,悲泣中的高順問了句:“我該怎麼辦啊?”後,就聽呂琬君止了哭聲,隨後她慎重的聲音又在房間內響起:“既然我爹能拋下我們和那女人去私奔,我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我們只有比他們早走,纔有生路……以你的才能,相信到那都能有一番作爲……”
呂琬君的房間內接下來還是一片沉默,甚至是寂靜。過了許久後,房門才吱呀的打開,掛着淚痕的高順臉上已經沒有了愧疚,他此時有的只有清醒,徹底地清醒。短短的這一段時間內,他已經走出了他幽深的夢境,走到了現實。他拉着呂琬君,提着最終的包袱,來到院內對着等待已久的張氏道:“去牽馬,我們現在就去西門……”
高順甚至沒再回自己的兵營取一件隨身之物,他已經完全放下了一些,放開了一切。
年輕人就是這樣,看得開,也放得開。但年紀大的就做不到這麼瀟灑了,反而是他們這些年紀稍漲對很多事畏手畏腳,諸多介懷着。
陳宮就是一個,陳宮坐在回家的馬車上,心裡堵得慌:“呂布你自問沒有我陳宮,會有你今時今日的地位嗎?同樣,要是呂布你能一直聽我的,也不至於落得今日這副田地……哼,今日我好心給你出計策,你卻如此待我,真是豈有此理……”
陳宮一路傷感着,他坐下的車輪配合他的心聲,每轉動一下,就發出一下悲哀的咕噶聲,還伴隨着一路的水花四濺,就像陳宮的心頭在受到老天的感應一般,在滴滴答答的彷徨着。
在陳宮的車馬轉出一條街市,快要走出南城的範圍時,陳宮的透着車窗,眼角突然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侯成嗎?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他這麼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陳宮自言自語的疑問,立時引來隨身護衛的迴應:“這個侯成聽說前些日子已經被主公貶爲馬倌了,哈哈……嘻嘻……”
左右護衛隨意的調笑,初時並未引起的陳宮足夠的重視,但等到了家,一個問題鬼使神差般的一直纏繞着他,“一個馬倌,這麼急匆匆的奔南城去幹嗎?他有什麼權力還帶着兩個人,如此趾高氣昂的招搖過市?”
當陳宮接過僕人送上的熱茶,看着杯口正緩緩而升的熱氣,突然陳宮好像意識到了,剛纔看見的侯成所迸發出來的不是趾高氣昂的氣息,那應該是殺氣……不是軍人出身,剛纔有個相距太遠,但此時陳宮稍一總結,得出的結論只能是侯成懷恨呂布對他的降職,而要去對呂布報復!
“備車馬,我們回南城!”驚恐地聲音在陳宮的府宅內突然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