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使命只有一個,幫助黃祖守住夏口,不讓孫策的人馬奪走這個重要的軍事要塞。但他們現在還只能聽到隆隆地石彈砸擊聲,離他們的距離尚遠,連夏口城上的硝煙都還未看清,蔣欽的水師一時對於夏口的受襲還是望塵莫及。
沒有人預料到周瑜的人馬會來的這麼快,並且來得是這麼的堅決和來勢洶洶。不少人甚至認爲孫策不會看重這個平日裡主要用來收取進出三江之間稅收和轉運各種商品、貨物的小城寨。
這其中就包括接受曹智命令快速突進的樂進本人,所以他並沒有趕的不是很急。但他們都忽略了周瑜這員儒將的智慧和勇氣,並且在此時夏口急需援軍時,樂進率領的這支水陸兩軍中的水軍暴露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他們的速度快不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呢?
原來蔣欽和樂進都認爲此次的進駐夏口是一種武力威懾,所以他們都選擇了從荊州徵調給他們的那種超大型船樓,作爲他們此行的主戰船。
這種龐大的船樓威懾力是有了,坐在上面一路劈濤斬浪的的確很威風,製造出的聲勢也是巨無僅有的,一路上蔣欽等揚州老水軍還沾沾自喜了一路,認爲他們有了這種船樓,稱霸大江的時代到來了。一路四平八穩,也不急的行軍是很好看,但一需要投入實戰,這種船的弱點就暴露出來了。它調轉方向慢,欠缺靈活性,速度也慢。蔣欽這才知道這種船不利用來實戰,更不利與發揮速度。
現在周瑜的進攻部隊已經投入實戰,誰還會來與他比較聲勢,但現在讓蔣欽捨棄這種戰艦已經是不可能了,他此時只有奮力呼喊自己的划槳水手們奮力的劃!
“劃,劃,快劃……”
“快!”
在蔣欽不惜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划槳士兵,不惜一切代價,讓這百米長的大傢伙動起來時,李典率先一步登上了受襲的東城城防。
李典率部衝到黃祖正在親自指揮的東城時,他知道他帶領的是三千騎兵,一時將難以發揮作用。騎兵不是用來守城的,也不利守城,他們是用來出城衝擊敵軍的,所以他要找黃祖開東城城門,衝出去,衝擊敵軍,讓他和他的騎兵發揮他們應有的作用與戰鬥力。
“黃祖,那個是黃祖?”帶着百十人上了東城城防的李典,一邊急步奔向一處箭垛趴着箭孔向外查看城下情形的同時,一邊叫着着黃祖的名字。
“本太守的名字豈是你直呼的?”黃祖滿臉灰塵的突然出現在了李典身後。
“我是李典,別他媽羅嗦,開城門,我要殺出去!”李典不願與黃祖過多糾纏,戰機不容他有失。
“不行,他們只有水軍,攻上來的人不多,沒必要開城門衝擊他們!”這就是黃祖對好意來駐防的李典的回答。
李典被黃祖回答說的一愣,在一聲石彈的砸擊爆裂聲中,李典引着濺起的漫天石灰,一把拖過黃祖的衣襟,將他拖到他剛纔查看敵情的箭垛處,指着城下無數的戰船,對着黃祖大聲道:“你看看清楚,這是周瑜的部隊,周瑜的水軍從江面上來,程普的騎步兵就會從陸地上來,現在不出擊,待會兒等他們的騎兵、步兵一到,我們再想出去就沒有了緩衝的地帶,就會被他們佔得先機,你懂不懂啊?”
李典的話說得很激動,行爲也不是很友好。黃祖一把掙脫李典的拉扯,站直了身體大聲回擊道:“本郡守怎麼打仗不用你來叫,我征戰沙場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別以爲你們是援軍就可以指揮我,要想幫忙,就讓你的人上來,不想幫忙就滾!”
一老一少兩個都不是很成熟的男人,就這樣在一片石灰煙塵漫天飛的城頭上,一見面就發生了摩擦,大吵一架,然後就各自扭過頭,轉身都負氣而走。
黃祖奔向戰鬥激烈的城防,繼續指揮抗擊周瑜攻城的水軍去了。而帶着百多名剛上東城的李典負氣轉身走出幾步後,又停住了。
軍令是讓他支援黃祖,現在已經短兵相接。曹智囑託他們要控制好夏口這個戰略咽喉,李典匆匆一掠黃祖還所剩的兵馬,只不過幾千人,佈滿整個夏口城大概都不夠。沒有他們的支援,黃祖必敗無疑。
激昂的軍令,殷殷的囑託在準備撒手不管,負氣而走的李典耳際響起。
“將軍我們下去,還是留下?”一名士兵的提醒,驚醒了愣神的李典。
“通知城下的兄弟,抽調一千人上來,我們,留下!”隨着李典的大聲呼喝,他身後這百餘士兵,都返身跟在他後面急速奔跑,向受到最猛烈攻擊的城防奔去。
攻城戰至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周瑜的水軍越來越多的登上了岸堤,碼頭,他們此時缺乏攻城器械,連基本的雲梯也缺乏,只運上來了幾架。沒有云梯,周瑜悍勇的士兵就用繩索在上面套個鐵爪,然後飛擲城頭,攀住牆石。夏口城不高,無數飛梭的鐵爪象無數條銀河支鏈一般搭上了夏口城頭。無數孫軍戰士一個緊跟着一個迅速向上攀爬着,爬在最前面的士兵中箭摔落城牆,後面咬着鋼刀的士兵看也不看,繼續奮力地向上爬着,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攀上城頭,就能爲摔下的士兵報仇。
“快砍繩索!”
滿臉氣憤的李典,橫着刀子衝到一處被敵軍爬上幾個箭垛處時,這處箭垛下已是一片混亂廝殺,但還好李典的一千援兵也在此時登上了東城城防,有他手下的精銳士兵馬上填補了一處處的空擋,死死的守住各處被孫軍突破的城防,下面的那些敵軍纔沒形成對這裡的突破。
“啊!”
李典率先兩刀砍斷了這處鐵鉤下的繩索,十幾名敵方士兵頓時像斷了線的螃蟹,重重地摔落地面,悶哼、慘叫和血花濺灑了城下的這片地域。
狹窄的這一段城防,只那麼方寸大小的兩處箭垛,再多的人也佈置不開,這種小場面裡,李典的百十名手下百戰精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死死的護住了這處缺口,下面數百敵軍,一時怎麼也打不上了。
反應過來的江夏士兵,此時紛紛不在忙着對攻上來的敵軍投石塊和檑木、滾石了,他們抄起身邊的戰刀,狠命的砍向這些攀城的繩索。
一個又一個,一串又一串敵方的戰士就那樣摔下了城牆,但只要每倒下一個戰士,後面的人就會毫不猶豫的衝上來數個甚至數十個。
眼前的敵人人數衆多,更缺乏足夠的攻城器械,他們甚至不是專職的攻城步兵。但他們和曹軍精銳一樣是悍不畏死的戰士,他們和曹軍一樣有優秀的將官訓練、帶領,僅僅給他們一個命令或是一個信念,他們就可在這片城牆下拋頭顱灑熱血。
戰爭在初起的那刻,黃祖的江夏守軍倚靠城防居高臨下的優勢,還能穩穩地佔據着上風,一個個撲來的孫軍戰士就那樣倒在箭雨之下,滾木、擂石成片成片地砸下,太多的人甚至還沒衝到城牆下就已倒下。然而衝上岸周瑜的後續的水軍部隊卻依然綿延不絕,實在太多了,他們一批又一批,在旗幟招展中不要命地向前衝,彷彿情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對方的一支箭,用自己的一條命去換取對方城防的一道缺口。畢竟目前的兵力比例還是周瑜佔優,他有兩萬人,黃祖只有三千多守軍,那怕加上李典調防上來的一千騎兵,還是四比一的比例。
僅僅是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裡,城牆下的屍體已經堆積成一片屍山,數百具屍體就那樣橫趟在地面,一雙雙怒睜的雙眼卻兀自在綻放着自己最後狂暴的戰鬥精神。
連那種土製百鏈索都缺乏的孫軍戰士,此時就乾脆搭成人梯向上攀附。當死去的戰士足夠多的時候,他們將所有可以堆積起來的物品,包括屍體聚攏在一起然後不要命地踩在上面往上爬。
若是從城上俯瞰,那麼數裡的城牆之上,幾乎到處都是敵人在攀附城頭的身影。
危機,在爭奪戰的初期亦同時顯露無遺。
在這片血與肉的交響曲中,站在周瑜身後觀戰的韓當卻低聲嘆息:“左督,這樣下去,傷亡就太大了,爲了一座可有可無的小城,值得嗎?我們大可以趁敵軍艦隊還未上來,繞過夏口城,強衝他們的水閘,直入大江即可,奪不奪這座城池沒有區別!”
“胡言亂語,韓當以你這些話我現在就可以……”本來應該暴怒的周瑜,在猛然轉過身時,突然又冷靜了下來,看着韓當這個不隸屬他的部下,他突然笑了,頓了頓話語後,轉過身不在生氣,只是淡淡道:“你想不明白,就不需要去想了。這些事情你們不用去考慮的。這全盤的戰局,在我和主公的心中放着,打贏這一仗,拿下這座城,就是主公百年來基業的開始,要是拿不下……諸位,奮戰吧,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