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煙火還在不斷的炸響,此起彼伏,似乎永無止境一般,在這漫天雲霞的映照下,行走大街上的送嫁隊伍是那樣的絢麗。
“原以爲當初茂源山下葬時已經是最好的白日煙火,沒想到更有勝景!”
“這是不是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說名師出高徒纔對吧。”
街上人潮洶涌,說的笑的喊的叫的,孩子們被抗在肩頭,舉着手指着天上的煙火。
一直走到路的盡頭,放煙火的人才看到。
李家煙火的夥計們各自忙碌着,身着新衣袍的李茂看着過來的人馬躬身施禮。
“李大人。”接親的隊伍裡,有人忍不住就在馬上探身問道,“這些煙火是你們李家鋪子的新貨嗎?”
“是。”李茂說道。
這種白日能絢爛五彩的煙火是從未見過的,想必不待送嫁結束,李家煙火鋪子裡就能被人擠破門。
不過….
一個人忽地想到什麼,眉頭一皺。
“不會是僅此一次,不對外售賣吧?”他脫口問道。
李茂微微一笑。
“是。”他說道,“專爲師父結親賀禮。”“又是這樣!”
“果然是什麼樣的師父教什麼樣的弟子,怎麼都弄這些好東西出來,偏又不賣!”
“勾起人的饞蟲,卻看不到也摸不到,只能夢裡回味!”
四周的吵鬧聲中李茂神情不變,含笑保持施禮。花轎,嫁妝慢慢過去,天上的煙火卻依舊未散。
臨街的一間小茶樓上。高凌波收回視線,煙火的映照下神情有些複雜。
“可惜了。”他喃喃說道。
“就是。可惜竟然還是讓她出了風頭。”
高小官人在一旁點頭說道,一面向樓下看,人潮已經隨着送嫁隊伍涌涌而去,但樓下的街上的人並沒有減少,激動的說着笑着。
看這樣場面高小官人心裡很憋氣,呸了聲。
“擺出這麼大的場面,請了這麼多人,不知道五萬貫夠不夠。”
話說完擡頭看父親。見父親也正看着他,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父親?”他問道。高凌波吐口氣,從窗外看向郡王府方向,迎親的隊伍已經魚貫進府了。
事已至此,塵埃落定,這一進去便出不來了。
“可惜啊。”高凌波再次感嘆。
可惜這麼個驚豔之才,要是早一步相見開誠心布公道,他相信這個女子一定會嫁入他們高家。
不。不可惜。
一步錯,但絕不能步步錯。
正因爲她是個驚豔之才,所以纔不能可惜。
“都安排好了嗎?”高凌波問道。
高小官人忙點頭。高凌波擡頭又看了眼還在燃放的煙火。
“煙花是絢爛,就是不長久啊。”他帶着幾分感嘆說道。
進入郡王府,外界的喧囂就隔絕了,但府內也很熱鬧,所有人都在說方纔路上的所見。
“….真是太熱鬧了….那種熱鬧可不是以前那種熱鬧…”
“…當時看到街道兩邊的人開始寫字的時候,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知怎麼想起了孔聖人行走七十二弟子….”
“…你瞎說什麼,要是想也該想起老子騎牛入關…”…
“...噓噓,還是別說了。要是傳進宮裡….”
“…傳進去也沒辦法啊,又不是我們安排的…”
四面的議論聲不斷。但這些話聽在程家的人耳內沒有絲毫的得意,反而越來越煩躁。
“到底怎麼回事!”
陳夫人再忍不住惱意。看着這邊的全福人低聲喝問道。
“哪有讓新娘子在轎子裡等着的?”
全福人是自然也認得陳夫人,聞言有些尷尬。
“我也不知道,我再去問問。”她低聲說道,一面暗自後悔不該接這個差事,但不接又能如何?
陳紹能忤逆太后,她可不敢。
全福人急匆匆的來到後院,還沒進門就被兩個侍衛給喝止了。
“勞煩問問總管大人,郡王妃已經到了…怎麼還不拜堂?”她只得站在院門外問道。
適才外邊管事的內侍突然都被叫走了,只說稍等片刻,扔了一羣人傻呆呆的站在院子裡。
也虧得是皇家宗室,這要是擱在別人家,夫家敢這樣慢待,女方便是能擡起轎子就走的。
不過就算是皇家,這樣做,比如陳紹這般的重臣可也是敢立刻擡起轎子就走,然後去皇宮跟皇帝要說法的。
只是如今這個程娘子…
儘管有陳夫人做送親,但她到底不姓陳啊。
全福人胡思亂想,忽聽得前方一陣腳步聲,擡起頭一看不由神情驚愕瞪大眼。
這…這…..
………………
“莫非找不到公雞了?”
半芹聽身邊的一個僕婦低聲說道,她不由皺眉,轉過頭瞪那僕婦一眼。
晉安郡王病重不能起身,迎親由人代替,拜堂自然也要人抱着公雞代替。
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本來沖喜就是對新娘子的屈辱。
“他們要如何,咱們就如何。”她低聲說道。
婢女低低的笑了。
“半芹姐姐怎麼突然這麼沉穩了?”她低聲打趣道。
半芹擡起頭站的直直的。
“沒什麼可怕的嘛。”她說道。
就如同娘子說過的,日子嘛,沒過怎麼知道好壞。
不出門的時候,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麼多人來爲娘子送嫁,那擔心的恐懼的難過的淒涼寒酸場面根本都沒有。
現在,還沒拜堂。所以也根本不用害怕,誰知道下一刻會出現什麼……
這個念頭閃過,前方出現一陣喧鬧。半芹下意識的看過去,頓時也驚呆了。
這…這…..
婢女正打趣半芹。突然見原本肅目帶着前所未有莊重神情的半芹忽的變了臉色,伸手掩住嘴,還沒幹的臉上頓時再次淚水氾濫。
這又是怎麼了?
婢女想笑,下意識的隨着半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呆住了。
這!這!
…………….
外邊的低聲竊竊嘈雜,轎子裡的程嬌娘並沒有在意,坐着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爲難的事,反而是很習慣的事。
就算這樣坐一天。她也沒事。
但是這個時候果然還是不可能讓她坐一天的,外邊傳來喜娘誇張的喊聲。
“新娘子下轎了。”
轎子被微微的壓下,有陌生婦人的手伸過來扶住她。
蓋頭遮擋了四面八方的視線,但沒有遮擋腳下,程嬌娘看着腳下,擡腳邁步。
下了轎子四周的嘈雜反而小了很多。
大紅的地毯一直延續到轎子這邊,紅色的衣裙,傍晚太陽昏紅的餘光,程嬌娘沒有閉上眼,她就這樣看着。
一個紅色的綢帶被遞過來。程嬌娘伸手接住,似乎等了一刻,綢帶傳來前方人走動的微微觸動。全福人做個提醒,程嬌娘穩穩邁開步子,穩穩的邁過馬鞍,邁進廳堂。
廳內更是安靜,如果不是雜亂的呼吸聲,衣衫朱釵晃動的細微聲,就要懷疑廳內沒有人了。
有人在她一旁站着,這個距離能夠看到同樣大紅喜服的一角。
“一拜天地…”
司儀悠長尖銳的聲音在廳中迴盪。
程嬌娘收正視線,屈身低頭。
我拜天地。
“二拜高堂…”
程嬌娘再次屈身低頭。
我拜父親母親。
“夫妻對拜….”
視線裡的衣角慢慢的退開了。
喜娘攙扶着她轉身。
程嬌娘屈身低頭。
我拜夫君。
手中的紅綢再次微微動了下。伴着司儀送入洞房的喊聲,程嬌娘擡腳邁步。
腳步聲嘈雜聲隨之而起。似乎很多人跟隨。
新房並不算太遠,很快就邁進室內。
屋子裡的釵環聲就更多了。脂粉香氣也更爲濃烈。
進新房觀禮的自然都是女子們。
在牀上坐定,程嬌娘可以聽到四周的竊竊私語,按理說該掀蓋頭了,但是一切似乎又一次停頓了。
不過,鑑於新郎不能參加婚禮的緣故,掀蓋頭是不是就算了?
程嬌娘的念頭才閃過,就覺得眼前猛地一亮,蓋頭被挑開了。
太陽已經落山,夏日裡天光還亮,屋子裡點起了燈火,視線裡有些明明暗暗交替,旋即便是一片珠環玉翠錦繡輝煌。
“哎呀新娘子真漂亮。”
耳邊陡然熱鬧起來,竊竊私語不見了,鶯聲燕語潮水般涌來。
程嬌娘迎着這些好奇的探視的視線,也漸漸的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眼前的人和擺設佈置也清晰起來。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旁,先是看到適才那喜服的衣角,然後就是黑玉的腰帶,垂在身側的手裡握着的銀挑子,再向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闖進來。
程嬌娘不由一怔。
身形看上去瘦了一圈,但身姿筆挺。
因爲瘦了,棱角更爲分明,因爲面容膚色黑黃,那雙眼也更爲幽深。
見她看過來,晉安郡王的神情並沒有變化,只是看着她。
屋子裡的說話聲似乎在這二人的一對視間瞬時消散。
怎麼…方纔一直….都是他嗎?
是他啊。
不說話,只更文,唯有以此報謝諸位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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