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並不大,綿綿細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雨滴沒入湖水中,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王芷璇舉着樹葉侍立在淨月湖畔,衣服已然溼透,雨水的寒氣透過衣服凍僵了她的身體。
本來她就精通醫術,自然曉得她現在冒雨站在淨月湖畔很容易染上傷寒,在醫藥相對落後,沒有特效藥的古代,感染上傷寒很有可能會失去性命。
她不甘心,不甘心四皇子沒有赴約。
王芷璇一遍一遍給四皇子找藉口,他不是不想來,許是就在路上,也許是因爲突然出現了要緊的事情。
前生,他把王芷璇當成紅顏知己,當成寶貝,容不得旁人說她一句壞話,便是四皇子妃都對王芷璇極爲和善,四皇子無法同四皇子妃說得事情,可以對她說。
甚至四皇子的侍妾側妃因爲不滿王芷璇而失寵。
今生,她攜委屈,怨恨歸來,想要同四皇子更親近,王芷璇想親眼見四皇子坐在龍椅上,君臨天下。
做太子心中的硃砂痣對王芷璇來說不算稀奇,上輩子她做到了。
王芷璇積極以求得是做皇帝手中的硃砂痣,贏得一切。
從乾元帝寵溺顧三少可以看出,做皇帝的人可以任性,旁人卻無任性的權利。
王芷璇給自己鼓勁,等,等下下去,只要四皇子看到此時執着無悔的她,一準會被迷住……如此她可以少走一段彎路,更爲接近四皇子。
她手裡還有幾份藥材,足夠治療感冒的好藥材。
此時,她慶幸這一世依然同內務府副總管取得了聯繫,如果沒有珍貴的藥材,她可不敢這麼禍害自己的身體。
內務府專門爲皇上採買各色五品,王芷璇從內務府得到的藥材怎會是尋常的?
內務府副總管的兒子……王芷璇勾起嘴角,那人也是個傻的,她只不過鼓勵了他幾句。說了幾句經商營銷技巧,他便把王芷璇當作了女神看待,對他言聽計從。
王芷璇運氣也很好,每次指點他做生意都是穩賺不賠的。
單單這一項的額外收入就讓王芷璇的荷包滿滿。
王芷璇比整個王家更富庶。
她不缺銀子。只缺能保證她做人上人的男人,缺帝王之寵。
雨水連綿不絕,王芷璇費力的睜着眼睛,雨水讓她水氣繚繞的眸子更顯得溼潤,哐噹一聲,王芷璇倒在了地上,發熱了?
她的身體不至於淋點雨就發熱。
王芷璇記得前生王譯信怕自己受委屈,被蔣氏苛責,私底下王譯信總是讓奴婢給她熬補藥喝,她想要星星。王譯信不會給她摘月亮,本以爲她尋到了世上最好的父親,可惜……最後王譯信卻辜負了她的信任和愛戴,死活不肯扶正殷姨娘……王芷璇手掌蓋住了眸子,王譯信決然的拒絕她。疏遠她,仇視她……
今生她也應該用了補藥,身體底子怎麼會變差了?
王芷璇沒有今生的記憶,自然不記得因爲王芷瑤,她幾次被蔣氏‘折磨’,不是被蔣氏踢進湖水裡,就是被蔣氏責打。
“姑娘。姑娘。”
誰在喚她?王芷璇勉強睜開眼睛,模模糊糊間見到在她頭頂上撐着一把雨傘,是四皇子麼?
四皇子總算是到了?
“姑娘,你能不能站起來?”
“你……”
王芷璇看清楚撐傘的人後,宛若一盆涼水從頭上澆到腳下,來人不僅不是四皇子。還是一個讓她感到恐懼的人。
怎麼會碰見他?
“我……沒事。”
王芷璇不想再在淨月湖畔待下去,哪怕四皇子回到。
“沒事就好。”
來人把手中的雨傘交給王芷璇,聲音溫潤悅耳,“姑娘身體單薄,再淋雨很容易生病。”
“我不要。”
“沒事。我家離着不遠。”那名青年轉身離去,回頭向王芷璇招手,“姑娘,保重。”
王芷璇握緊了傘柄,怎麼忘了他家的確住在附近?
不敢再停留在此地,王芷璇撐着傘回到了馬車裡,衣服滴水,頭髮黏在額頭上,她像落湯雞一樣可憐……最後看了看手中這把雨傘,王芷璇毫不猶豫的把雨傘扔到了外面,她絕不能同滅絕人性的人有牽扯。
盧彥勳……一個讓人渾身發冷的名字。
閻羅王,色鬼轉世是世人對他的評價。
王芷璇後背泛起一陣陣的涼意,四皇子當年拉攏盧彥勳,送了他好幾位美人。
那羣美人不是專門培養的江南瘦馬,而是書香門第人家的小姐,只因爲家道中落,纔不得已入了皇子府。
不過一個月的功夫,王芷璇聽說盧彥勳折磨死了大半的美人。
王芷璇覺得寒心,可四皇子卻道,以後再收拾他。
盧彥勳最後做到錦衣衛都指揮使,成爲乾元帝的鷹犬走狗……這人王芷璇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馬車冒雨行駛,雨水沖斷了回去的道路,王芷璇只能同意車伕的建議繞遠路回王家。
她先是被雨水淋溼,又碰見了最讓她恐懼的男人盧彥勳,王芷璇微微發熱,喉嚨乾燥得難受,冷顫打個不停,迷迷糊糊間,王芷璇聽見外面有傳來少女們的歡笑聲音,曾幾何時她一直是旁人注意的焦點。
前生她雖然是庶女,然她比很多人都要顯貴,得貴人們看重。
王芷瑤……她只能在一旁羨慕嫉妒恨,在一旁默默的傷心流淚,貴人們眼裡只有她,沒有王芷瑤。
“是誰?”
王芷璇清醒了幾分,撩開了馬車簾子。
雨後乍晴,空氣中泛着泥土的清新,水洗過的青山綠水之上橫亙着一道七彩虹橋,空氣中尚未失去的水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圈……在一羣服飾華貴,姿容秀美的閨秀們中間,她第一眼見到了王芷瑤。
旁人不知,王芷璇記得面前這些閨秀的身份,國朝未來二十年的貴婦大多在此地。
她怎麼不知道今日有高規格的聚會?
以往她都是受邀請的。
王芷瑤正含笑同尹嘉穎閒談。和玉郡主走過來同她說起打馬球的事兒,她們兩人越說越是投機,關係親近了不少。
離着近了,王芷瑤發覺和玉郡主並非一味的目中無人。驕傲是她的本性。
就在此時,四皇子走了過來,先是同和玉郡主說話,在王芷瑤打算暗自退開的時候,四皇子突然問道:“你打馬球很厲害嘛。”
“一般而已。”
“不是一般。”四皇子冷峻的俊臉上掛了一絲的笑意,“實事求是的說,你技術不在和玉之下。”
四皇子還是很有眼力的。
王芷瑤疏遠的說道:“實事求是的說,我比不過和玉郡主。”
“……”四皇子碰了個軟釘子,“如今像你這樣的閨秀,太過罕見。”
再冷靜淡然的閨秀都會有出名的心思。
和玉郡主在旁道:“下次堂堂正正比過。”
“方纔贏在了戰術。和玉郡主的騎術和擊球的技巧都在我之上,郡主再強也敵不過羣狼戰術,馬球始終是集體的運動。”
“羣狼戰術?你還用上了兵法?”
“這哪叫兵法?不過是胡亂想的法子,我只想限制郡主的優勢。”
四皇子接近王芷瑤,一是對她有點想法。二是想刺激顧三少,三是看到王芷瑤背景的優勢,此時聽她侃侃而談,四皇子發覺王芷瑤本身就有種獨特的魅力,她絕不像王芷璇描述的那樣。
“七妹妹。”
“……”
王芷瑤聽見聲音耳熟,回頭一看,果然是王芷璇!
一向很注意儀態的王芷璇怎能容忍衣衫不整?
王芷璇去了何處?
被雨水淋溼了麼?
她顯得很是狼狽。那張宜嗔宜喜的臉龐泛着蒼白之色。
四皇子喉嚨一緊,雙手背到身後,王芷璇想衝過去問一句,你有功夫在這裡陪伴王芷瑤,沒空理會自己?
她滿腹的委屈,憤怒。不是不能輸,她絕不能輸給王芷瑤!
“你這是打哪來?”王芷瑤問道,“獨自一人出門?”
“去了一趟淨月湖,本來同一位神交已久的人約好,誰知他突然有事來不了。我在湖畔等了他好久。他又沒讓人給我送消息,我擔心他在路上出事,誰知……一切只是我在杞人憂天,他好得很呢。”
“五姐姐還是快點去歇息吧,我瞧您身上彷彿不妥。”
“是要回去了。”
王芷璇注視着四皇子,聽清旁邊閨秀們的議論,什麼官奴養大的女兒,什麼身份低賤,什麼上不得檯面……這些話如同利劍一樣刺穿了王芷璇的心。
就是因爲殷家翻案無望,四皇子纔會變心,纔會無視他。
王芷璇曉得自己再待下去,只會更覺丟臉,等她有了正經嫡女身份,誰敢瞧不起她?
原本她有點捨不得放棄殷姨娘,此刻殘酷的現實逼得她不得去做王大爺的女兒……王譯信那個渣爹是不是再理會她了。
王芷璇淡淡的說道:“我下車來只是同七妹妹打個招呼,如今我顯得很狼狽吧,如何也搶不走七妹妹的風光,七妹妹多心?”
王芷瑤算是明白了,任何時候王芷璇都不會放棄踩自己的心思,同樣回以淡笑:“我是不怎麼擔心被五姐姐強壓一頭,縱使五姐姐宛若仙子臨凡,該是我的,你搶不走,有句話用在我們姐妹之間挺恰當,嫡庶是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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