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一臉古怪地看着宋顧謹:“難道你很希望我介意?”
宋顧謹:“……”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和從前怎麼一樣……
寧昭昭卻毫不留情地道:“你們這些男子就是這樣,自己不要可以,別人不要你就不行。那時候我跟你素不相識,難道你退了親,我還得要死要活的,不然你就不高興?”
聞言宋顧謹有些說不出來的惱羞成怒,道:“你,你,你這女子怎麼這樣尖銳……”
“尖銳什麼?不是你問了個傻問題嗎?還問我介意不介意,難道我該介意?我又不認識你……”寧昭昭嘟囔道。
宋顧謹盯着她看了半晌,想說點什麼來反駁她,可是又覺得無話可說。
早前鍾品蓮開玩笑的時候說過,寧昭昭這人說話做事都不留餘地,說明她戒心極重,但往往是這樣的姑娘,若是敞開心扉接納一個人,就會比其他女子更加忠誠可靠。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偏見。以後我會叫你明白我的心思的。”
說完,轉身帶着胥吏就走了。
寧昭昭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在牢裡呆了一會兒,左頌耽就帶着顏清沅來接她了。
她隔着鐵欄高興地喊:“阿沅!阿沅!”
左頌耽忍俊不禁,道:“從我調任寺案卿,就沒見過這坐牢坐得這麼歡喜的。”
顏清沅看見她活潑的樣子,眼神也是軟了軟,由衷對左頌耽道:“多謝你幾日來的照顧。”
左頌耽只是笑,道:“不謝,不過兩三日。”
是啊,不過兩三日,顏清沅卻覺得好像過了兩三年。
他看着精神奕奕的寧昭昭,道:“秦淑月的和解書已經送到了。走吧,跟我回去。”
寧昭昭想了想,竟然道:“不行,我不出去。”
“……”
寧昭昭小聲道:“你忘了啊?我要我爹求着我出獄……”
顏清沅額上青筋直跳,道:“滾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本來一直像個刺頭一樣的寧昭昭面對生氣的顏清沅,呆了呆之後,然後就真的默默地從牢裡出來了。
“牢裡是這麼好呆的地方嗎!”顏清沅一肚子都是火。
她這幾天正好是特殊時期,又有寒病,他每天都在擔心在牢裡呆着她會不會落下病根。一早到晚都在周旋奔走,白天一刻不得消停連喝杯水的時間都沒有就算了,晚上擔心她在牢裡害怕還得來陪着她直到天亮!
結果呢,她在牢裡吃吃橘子睡睡覺,現在竟然還捨不得出來了?!
寧昭昭呆呆地看着他,突然道:“你怎麼長黑眼圈了?”
能不長嗎!兩天沒睡覺了!
顏清沅對着她一頓臭罵:“你自己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還想呆在裡面?那你回去呆着吧,我不管你了……”
“……”
寧昭昭自我反省了一下。她跑到牢裡蹲了幾天,白白胖胖一點罪沒受,好像還長了點肉……倒是把外頭的人折騰得人仰馬翻的。
她有些心虛地道:“你別生氣了,我出來就是了。”
顏清沅沉着臉讓人給她收拾東西。
瞧瞧這蹲了幾天大牢,竟然多了那麼多東西!
狐狸毛大氅啊,手爐啊,擦臉和擦手膏啊,細絲襪啊,還有兩個小陶瓷人兒……
顏清沅盯着那倆小陶瓷人不說話。
寧昭昭得意地道:“那是個罐子,放瓜子兒的,宋顧謹帶來的。”
左頌耽扭過臉,實在沒忍住,笑了,道:“坐牢坐成你這樣的,我這輩子算是沒見過了。”
“走吧。”顏清沅有些無奈地道。
相比起這邊神氣活現的寧昭昭和無精打采的顏清沅組合,那邊胡氏母女倆顯然更像是出獄該有的樣子。
走到門口,寧昭昭他們就遇到了胡氏母女,正相擁而泣。
胡氏摟着受盡委屈的女兒,往寧昭昭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很快撇開。
出來之前,寧葳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把寧昭昭接回家。哪怕她不回家,胡氏也要做出個樣子來。胡氏當時沒做聲,現在也沒打算去搭理寧昭昭。
公然違背寧葳,這是多年來第一次。
再遠一點,是秦淑月和宋顧謹站在一起。秦淑月黏宋顧謹黏得緊,只站在這大獄門口,就算是來“接”寧氏姐妹出獄了。
宋顧謹對着寧昭昭只覺得有些尷尬,但是無奈現在還得哄着秦淑月。
幾波人都沒有對話,在京城百姓的圍觀中,各自上了馬車。
左頌耽籠着袖子站在一邊,狐狸眼眯着目送顏清沅和寧昭昭上了車,並笑道:“顏二爺,改日再會。”
寧昭昭坐上馬車後,就對顏清沅道:“我覺得他對你好像特別諂媚。”
說諂媚吧……好像又不對,他對顏清沅說話的時候那個神態,都是有些誇張的,好像故意讓人知道他在討好顏清沅一樣,但不知道爲什麼,又好像有點調侃。
顏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道:“別管他。”
這次的事情,讓他認識了左頌耽,吃驚於此人的少年老成和圓滑世故,也知道這人終將前途無量。但是他現在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覺。
他把寧昭昭帶回了端王府。
在牢裡雖然過的還算愜意,但到底是坐牢。出來之後寧昭昭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準備了熱水,然後舒舒服服洗了個大長澡。
現在端王府沒人,她是唯一的主子,所以端王府的所有資源她都可以隨便用。
比如那個大暖池什麼的。
碧芹帶着丫頭們跑來跑去,整個端王府熱熱鬧鬧的一團,還說晚上要做好吃的給寧昭昭慶祝。
等寧昭昭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熱乎乎地從暖池裡出來,隨便包了幾層回臥室,結果發現顏清沅在她牀上睡得死豬一樣。
碧芹在心裡鄙視顏清沅:真是見縫插針的佔便宜。
嘴上卻還要替顏清沅說話,道:“剛纔二爺來過,說有什麼事兒跟您說,大約是等太久了,所以睡着了。”
嗯,等太久了。寧昭昭洗澡洗得確實有點久。
碧芹小聲地道:“二爺好像兩天沒閤眼了。”
寧昭昭想起他晚上好像都在牢裡陪她,也確實有這個可能。
“讓他睡吧。”寧昭昭嘟囔道。
這裡又不是她的閨房,她至多在這兒睡了兩晚上,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真正的閨房也讓顏清沅睡過了呢。
寧昭昭換了身衣服,就出去和丫鬟們一起在廚房裡準備晚飯。
牢裡的伙食雖然不算差,可到底也不能說好吧。這個季節冷冰冰的,寧昭昭就想吃點火鍋什麼的。
這個季節火鍋是已經有了的,他們叫暖鍋,用的是銅盆。因爲製作成本昂貴,所以在尋常百姓家也是個稀罕物。
而且因爲火鍋吃多了上火,這裡的人都吃清鍋蘸醬。前幾年不知道是誰發明了藥膳鍋,冬天吃下去非常暖身,在京城裡大爲流行。
碧芹出去了一趟,懷裡就揣着張方子過來了,道:“用這個方子吧,藥材都是現成的。最適合姑娘家冬天吃,補氣暖身。”
寧昭昭看了一眼那個簇新的紙張,道:“阿沅醒了啊?”
“……沒有,還睡着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起來。這是以前留下來的方子。”碧芹有些心虛地別開臉。
寧昭昭沒多想,接過方子和人開始選料。
本以爲藥膳鍋雖養身,但味道肯定要打一些折扣。沒想到顏清沅配出來的方子,熬出來看着色澤清爽,卻香味撲鼻。方子裡還有一味菊花花瓣,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保存的,還是嫩黃嫩黃的一片片,和水紅色的枸杞放在一起,那顏色可喜人了。
寧昭昭聞着那香味流口水,道:“我去看看阿沅醒了沒。”
碧芹心想,如果他現在“醒”過來,就不能賴過夜了。
她連忙道:“二爺累壞了。往常也曾這樣,不睡下便罷了,躺下了有時候就要睡上一天一夜的。”
寧昭昭愣了愣,道:“累成這樣?那我叫他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碧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別的藉口,只好道:“您去瞧瞧,看看叫不叫得醒,我看是叫不醒的。”
寧昭昭哈哈大笑,道:“怎麼可能叫不醒啊,除非他裝睡。”
碧芹:“……”
看着寧昭昭興沖沖的背影,碧芹想,主子您能賴就賴,我幫不了你了……
寧昭昭一路跑回臥室,發現顏清沅因完全睡到了被子裡,黑着兩個眼圈還緊緊皺着眉。
“想什麼呢,睡覺還皺眉。”寧昭昭坐在牀邊上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覺得他睡着的樣子挺好看的。
顏清沅本來就長得好看,醒着的時候一雙眼睛總是深不見底,看着讓人有些害怕。可是睡着了就不一樣了,不但側臉正臉都完美得要命,而且還莫名散發出了一種很乖的氣質……
她嬉笑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啊,我們做了暖鍋呢。”
顏清沅平時挺警醒的,她在這兒晃盪了半天了,怎麼可能不醒?
她去捏他的鼻子,笑道:“醒醒,再不醒,沒有好吃的了。”
顏清沅還是一動不動,好像還是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