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沅走後寧昭昭明顯鬆了一口氣。不過聽說顏清沅今天要忙一整晚上不回來,她還是叫了個侍女準備好點心。
晚上吃飯的時候,齊綴提起老族長中毒的事情。
宋顧謹突然插嘴,道:“確定是悶死,不是毒死?一死屍身就變了色,應該是劇毒。”
寧昭昭和齊綴都愣了愣。
“先生想起來了?”
宋顧謹莫名其妙,道:“想起什麼?”
“……從前您是大理寺卿。”
宋顧謹沉吟了很久,最終道:“能否讓我去大理寺瞧瞧?”
寧昭昭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她派人去大理寺通知了顏清沅,讓他看着照顧一下。
然後她還在等大理寺迴應,宋顧謹卻已經走了……而且是抱着小瑜一起走的!
寧昭昭沒辦法,只好換了身衣服匆匆出了門也去了大理寺。
當天夜裡下了大雨。
她趕到昭獄的時候,左頌耽迎了出來,道:“太子和宋大人正在驗屍,殿下說您就在旁邊審訊室等着,免得瞧見了害怕。”
寧昭昭道:“瑜皇孫呢?”
左頌耽訕笑了一聲,道:“跟……太子殿下和宋大人,一起呢。”
“!!!”
左頌耽連忙道:“殿下,瑜皇孫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了,又有太子看着,皇孫神色從容,頗有其父之風。”
“……”
寧昭昭走到這兒了,反而不像在家裡的時候那樣擔心。小瑜是個男孩子,練練膽也沒什麼。
她果然依言去了審訊室休息,路上問左頌耽:“宋先生記起來了?”
“不曾……但似乎,從前驗屍斷案的本事沒丟。太子也很是欣喜。”
那就是隻忘了人和事?
寧昭昭皺了皺眉。
左頌耽笑道:“太子好像有意讓宋大人重新接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呢。”
相對於寧昭昭的憂慮,左頌耽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一直看着宋顧謹是怎麼在冰冷的昭獄裡受盡煎熬。
原以爲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直到那一日入骨相思將自己生生折磨死。
可誰能想到,他這趟出去回來,竟然就失憶了。人忘了,情斷了,可是才華橫溢的宋顧謹慎還在。
那麼接下來,他是不是可以開始他自己的人生了?
宋顧謹從前揹負的東西……太多了,左頌耽是一心在爲他高興。
因此這幾天他就喜氣洋洋的。
寧昭昭還挺奇怪他那麼高興幹什麼……
驗完屍,顏清沅和宋顧謹並肩而出,兩人中間夾着個一臉嚴肅的小不點。
擡頭看到站在陰暗走道里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宋顧謹愣了愣,突然覺得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熟悉。
然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身邊剛纔和自己談笑風生的男人突然大步走上了前去,攬住那女子的肩膀,滿臉的笑容。
“等急了,嗯?”
寧昭昭道:“嗯……我是來帶小瑜回去的,免得給你們添亂。”
顏清沅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小不點,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來你是來接他的。”
不然呢……
顏清沅擺出嚴父的威儀,道:“瑜兒,還不過來。”
小瑜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邁着小短腿兒跑到了寧昭昭面前,給她見禮:“母妃。”
寧昭昭彎下腰跟小不點兒平視:“跟娘回去吧,別妨礙你父親和宋叔叔辦案。”
小瑜堵着小嘴兒。
寧昭昭對兒子十分上心,一眼看出他不樂意,問道:“怎麼?”
“兒子,兒子想留下來。”
寧昭昭:“……”
小瑜興奮地道:“您不知道宋叔叔和父親多厲害……”
顏清沅偏過頭。
爲什麼是“宋叔叔和父親”,而不是“父親和宋叔叔”?
小瑜眉飛色舞說了一通,然後才道:“小瑜想學着斷案。”
顏清沅淡道:“荒謬,你是本王長子,怎麼可以去學斷案。”
小瑜被嚇得噎着不敢說話了。
宋顧謹淡淡地道:“人各有志。”
小瑜轉向他的宋叔叔,一臉星星眼。
顏清沅皺了皺眉。
這時候,寧昭昭俯身把小瑜抱了起來,道:“瑜兒,你想學斷案,也不是不行。但是眼下天色已經不早了,好寶寶就該睡覺了。明天娘再讓人送你過來,旁聽?”
小瑜心想,他只想跟宋叔叔呆在一起,說不定明天他爹就不在了。
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寧昭昭鬆了一口氣,朝那兩個大男人點了點頭,道:“我先帶他回去。”
說完抱着孩子匆匆轉身走了。
顏清沅一下就蔫了……
竟真只是來帶兒子的,哼。
宋顧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照你這麼說,老侯爵是長期服用砒霜,被毒死的?”顏清沅道。
宋顧謹看了他一眼,才道:“並非,砒霜並不是致命的原因。”
“哦?”
“老侯爵的確是被悶死的,生前長期服用砒霜也是真的。看他的心肺……我從未見過有一個剛死的人心肺會成這個樣子,從裡到外,似腐不朽,充滿劇毒。”
顏清沅皺了皺眉。
“砒霜……很可能是老侯爵自己,多年來都在服用的。”
“自服?”
宋顧謹道:“我聽說過,砒霜若是按照一定的劑量,長期服用,並不致死。這很可能是某些秘術。”
人都死了,顏清沅不關心什麼秘術。明天他會宣了顏念平來問個清楚。
但是老族長死後脣色烏青,驗屍結果是體內有劇毒。
顏家人難辭其咎。
這是一個大力排查顏氏的機會,也好早早給顏府注入新血,幫顏念平集權。
“有勞愛卿了。左大人。”
“臣在。”
“帶宋卿去整理一下卷宗,這一兩年,顏府所有死人的卷宗。”
“是。”
當天顏清沅果然耗在大理寺整晚。
從前也是這樣的,顏清沅加上宋顧謹,兩個工作狂,經常一起熬通宵。
只是沒想到宋顧謹回來了以後忘了人,作派卻還是和從前一樣。
凌晨時分顏清沅回了公主府,喊着要累死了,把縮在母親身邊睡得正香的小瑜叫醒讓他自己回去睡。
寧昭昭被鬧醒了,莫名其妙兒子被人趕了,頓時氣着了:“顏清沅!”
小瑜倒是個識相的,自己默默爬下榻,走了。
寧昭昭氣得不行:“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是你兒子!小孩子睡覺你也吵?你就在榻上將就一會兒怎麼了,橫豎你又睡不了多久!難怪他跟你不親!”
顏清沅解着衣服,看了她一眼,道:“我就要睡牀。”
“那你自己睡!”
被撩了逆鱗又有起牀氣的棒槌氣得蹦下了牀。
腳還沒站穩就被顏清沅一把摟住腰。
他嘟囔道:“我辛苦了一晚上,連個牀都不能睡?”
“沒說不讓你睡,不是讓你睡嗎?整張牀都讓你睡!”
顏清沅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把她放開了,走了出去。
“……”
寧昭昭心想滾吧別回來。
可是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手裡拎着穿着白色寢衣一臉驚恐的小不點兒。
“……瑜兒!”
寧昭昭撲過去要搶,他轉個身就避開了,然後把小孩丟到牀上。
小瑜在牀上打了個滾,一臉呆滯地看着自己嚴肅的爹。
“你睡裡面,我睡中間,你娘睡外面。”顏清沅非常嚴肅地吩咐兒子。
小瑜連連點頭,連忙爬到裡面自己躺好了,眼巴巴地看着喜怒無常的爹。
寧昭昭:“……”
顏清沅耷拉着腦袋問寧昭昭:“我可以去睡覺了嗎?”
“……你睡就是。”當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可能再吵。
“跟你一起?”
寧昭昭一肚子火,但看在小瑜的份上還是抿了抿脣上了牀睡在外面。
按照顏清沅的要求,小不點兒睡在最裡面,他爹跟堵牆似的背對着他睡着。
他娘,他娘……完全看不見。
小瑜被孤立在牀角,啵啵地眨了一會兒眼,最終還是睡着了。
寧昭昭其實還很困,但是她想着顏清沅要是敢在孩子面前對她怎麼樣,他就死定了!
不過好在他也還算有點分寸,只是摟着她把臉埋在她脖子裡,很快睡着了。
這一睡就是到大天亮。
小瑜睡醒了,小心翼翼地從他父親身上爬過去想下牀,然後就看到了瞪着眼睛的他娘。
“……”
“……”
母子倆大眼瞪小眼。
小瑜眸中滿是疑惑,母親分明醒了,爲什麼不起牀?
寧昭昭用下巴示意他出去。
小瑜和母親還是有些默契的,輕手輕腳地就出去了。
寧昭昭鬆了一口氣。
指望顏清沅教孩子,下輩子吧……
不被他帶壞都不錯了。
正想着呢,她突然就被翻了過去!
顏清沅在她脖子裡蹭,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和嘶啞,道:“總算走了……”
說着就開始動手動腳!
寧昭昭有氣無力地推了他幾下,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顏清沅得意洋洋地親了她一會兒,才撐起身子,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鼻子,道:“很委屈啊?”
寧昭昭輕哼,扭開了臉。
“其實我對小瑜和二寶都不錯的。但首先你得對我好啊。你對我好的時候,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他們?”
“……這是什麼道理,你的親兒子。”她嘟囔道。
顏清沅低笑,道:“親兒子也不能跟我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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