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一聲,那個人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他眉梢一揚,嘴角牽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意道:“怎麼?現在知道怕了?怕就把人交出來,我還是那句話,可以考慮饒你們不死。”
聞言,玉沉淵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雖然他是笑着的,但是眉眼裡卻全是冷意和殺氣,他掃了一眼那人,凌然道:“你是把我們這些人都當傻子嗎?都把船艙戳破廢掉了,卻還厚顏無恥的說着會考慮放我們一條生路?而且,我看你是誤會了,我說慢着的意思是……但凡有一個人敢踏入這船上半步,那麼……後果自負。”
最後一個字音才吐出來,玉沉淵已經站直了身子,一改之前的慵懶和無所謂,而此時隨着他的動作,其他人看着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然而,對面船上的那人也因爲這句話而徹底被激怒,他眸中的冷意更甚,直看向玉沉淵,並擡手對屬下厲聲命令道:“給我把人找出來,另外這船上的其他人,一個不留!”
話音才落,那些人立即手執長劍,訓練有素的從這六艘船上撲殺了過來。
尚未抵達,就已經聽到了長劍的悲鳴聲陣陣,讓人心裡直發毛,這時候,卻聽見一聲清脆稚嫩的聲音自楚雲笙身後響起。
“慢着!”
又是一聲慢着,聽的衆人心裡都起了一個疙瘩,然而不同於玉沉淵的那一聲帶着凌然殺氣的阻止聲,這一聲,僅僅才兩個字,但卻讓人分明聽到了說話者的聲音在寒風裡顫抖。
然而,雖然聲音稚嫩,沒有什麼威懾力,而且還帶着幾分擔憂害怕所夾雜着的顫抖,但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那六艘船上正欲撲殺過來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上和腳下的動作,身子齊齊一頓並轉過目光來看向他們的領頭人。
而楚雲笙對面船上的那個領頭人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眉梢已經高高的揚起,嘴角上已經抑制不住的帶上了一抹笑意,他雙手環抱於胸前,氣定神閒悠悠然道:“你果然在這裡,我的莫離少爺,你可讓我們好找,早知道你在這船上,我們也不必費這麼多的脣舌了嘛!”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指尖動了動,站在他身邊的兩個人會意,提起步子就要過來抓住他口中的那個莫離少爺。
而他們口中的那個莫離少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無望鎮暗市拍賣中被楚雲笙和玉沉淵救下來的那個漂亮孩子,也是剛剛趴在他們船艙外偷聽的那個孩子。
因爲除此之外,從見第一面起,他一直都是低着頭,垂着長長的眼睫毛,很少擡起眼簾來看向楚雲笙,更沒有說過一個字一句話,所以剛剛,還是楚雲笙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聽到那聲音的第一時間,她根本就沒有聯繫到這孩子身上去,所以以至於在循聲轉過身子來看到是他的時候,她纔有那麼一瞬間的詫異,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冷靜,面色如常的看向他。
而他也站直了身子,擡起眸子來,深深的看了楚雲笙一眼,也不跟她多做交流,便擡起頭來看向對面船上的那個領頭人道:“如果我乖乖跟你們回去了,你能不能保證不要傷害他們,並給他們船隻讓他們安全的回去?”
說到“他們”兩個字的時候,他那長長的眼睫毛一眨,便將目光落到了楚雲笙的身上。
“這個我可說不準喲,剛剛我已經說過了,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交出你,我便考慮不會再爲難他們,可是你看,他們這麼一副並不願意配合的樣子,可叫我如何是好……”說着話,他擡手捋了捋一縷飄在額際的碎髮,繼續道:“不過嘛,既然發現莫離少爺在這裡了,你覺得我們會袖手旁觀,讓你再從我們手中逃脫?這已經不是你可以決定並有資格談判的事情了。”
那人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剛剛授意過去的兩個人已經腳尖一點,落到了楚雲笙他們所在的大船之上,並飛快的往那個被他們稱作是莫離少爺的那個孩子身邊而去。
然而,他們的動作才做出了一半,卻已經堪堪的停在了半空中,下一瞬,所有人只見到被他們忽略掉的楚雲笙上前一步,擡腳就對着他們兩個人的腰腹部用力踢去,力道之大,用力之狠直接讓他們兩個人在這一股力道的作用下被踢飛了出去,堪堪的落到了對面船上領頭人的腳下。
而此時,不等那個領頭人暴怒,楚雲笙已經腳腕一轉,走到了那個漂亮的孩子身邊,看着他那因爲詫異而睜的老大的琉璃一般美麗的雙眸道:“你不想跟他走是嗎?”
雖然這樣問着,但其實楚雲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很明顯這孩子並不願意跟着這些人走,而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不過是因爲害怕剛剛那個人所說的一番話,害怕因爲他而連累了他們,他想用自己來換取他們的安全。
且不說這孩子既然是自己救下的就不能置之不理,就但憑他這一做法,就已經讓楚雲笙爲之動容。
更何況,那些人雖然面上叫他爲“莫離少爺”但是眉宇間卻並無半點對他的尊敬,看那樣子,不像是接他回去,更像是在綁縛逼迫他回去。
那孩子沒有想到楚雲笙會突然對那兩個上前捉拿自己的人出手,更沒有想到在這樣危機的關頭她還會問自己這樣的話來,他垂眸想了想,再擡起眸子來看向楚雲笙的時候,眸子裡已經泛上了一層水汽,他用力的點了點頭,看着楚雲笙的眼睛道:“是的,不想,但是……”
話鋒一轉,他的眸子裡已經帶上了幾分擔憂和緊張。
然而,不等他把這句話說完,楚雲笙已經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好,沒有但是。”
說着,她轉過眸子來,看向玉沉淵道:“玉相的人再不出手的話,只怕這船要沉了。”
聞言,玉沉淵微微一笑,擡手對甲板上的那羣人招了招手。
他的手勢才落,就見到那羣看似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人中突然竄出來幾個身手敏捷的漢子,他們面容普通,身形普通,氣質也很普通,之前混跡在這羣人中,根本就有什麼不同,但此時只是玉沉淵一個手勢,就見到他們身上的氣質陡然變了,剛剛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轉瞬就搖身一變,變成了身手敏捷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凌厲殺氣的高手。
不等那些真正的百姓發出一聲驚呼,也不等對面船上的那個領頭人暴跳如雷的指揮着的人手下衝殺到他們的船上,這些人已經身形一閃,很有默契的分頭掠向了周圍這六艘大船之上。
而這些人的身形還在半空中,但他們身上的武器卻已經齊刷刷的亮了出來。
他們中,有人手執一把短弩,身子尚且在懸空還未落到對面船上的人羣裡,另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弦上,眨眼間唰唰唰猶如彈琴一般的連續撥弄,而隨着每一聲擲地有聲的撥動聲,眨眼間從那短弩上射出去的就是一支支只有一寸長的短箭。
他們尚未落到船上,周圍船上的那些手執長劍的劍客已經有數人中箭,一時間驚呼聲悶哼聲慘叫聲不絕如縷,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這些高手中執劍的人也已經落到了這些人羣裡,面對多於自己幾十倍的對手卻絲毫沒有壓力,眨眼間手起刀落,便是一個個綁縛着五彩辮子的遼國劍客的生命被收割。
而對面最初那個氣焰囂張的領頭人此時看到自己的屬下一個一個被屠殺,場面呈一邊倒的陣勢,那張臉都已經綠了,他氣的咬牙跺腳,最後直接抽過身邊剛倒下的一個人腰際的佩劍,正要提劍衝殺過來,然而他腳尖才準備點地,尚未施展起輕功,卻驀地發現自己的脖頸一涼,下一瞬,一把閃爍着森森寒光的長劍已經擱置在了他的頸間,而那個執劍的人正是之前默默無聞站在玉沉淵身後的侍女藍衣。
那人面色一僵,甚至都忘記了手中的動作,而此時藍衣另一隻手飛速的探了出去,直接抓住了他那隻提着劍的右手,咔嚓一聲脆響,他右手手腕的骨頭就在這個看似溫婉無害的女子手中被硬生生掰斷了。
“啊!”
即便已經有些定力,卻冷不丁的遭受這般劇痛,他一時間沒有忍住痛呼出聲來,想要擡起另外一隻手去護住這隻被掰斷的右手,卻奈何脖頸間的長劍又推進了半分,他只感覺到脖頸一痛,眨眼間便是一股暖流自脖頸間流下。
在這一瞬,他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來自死亡的恐懼,也才終於領悟了爲何對面船上的那個美的人神共憤的男子爲何會出口如此囂張,而同時他的身子本能的反應,驀地虛軟了下來。
而在跌落到地上的一瞬間,他纔看到,他所帶來的這六艘船上上百名精英劍客居然在這不過眨眼間死的死,殘的殘疾,還有一些膽子小的,面對這樣的殺戮已經嚇的躲進了下面的船艙裡,而對面那人的這些手下居然毫髮無傷的分別站在這六艘船上,以勝利者的姿態,他們手中執着的長劍還在滴着血,這場面光是看起來就已經足夠驚悚,讓人目瞪口呆,更何況他剛剛還是跟死神擦家而過的人,此時,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右手手腕上傳來的鑽心的痛楚,只是瞪大了一雙眼睛環顧四下,最後目光落到了那個好整以暇,懶洋洋的靠在船上欄杆上的男子。
而玉沉淵這時候也正擡眸看向他,他嘴角一動,露出了一抹冰冷且譏諷的笑意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剛剛已經說過了,誰要想踏上這艘船半步,只有死。”
“我……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只見那人虛軟的跌坐在地上,語氣裡已經再無半點之前的張狂,此時滿滿的都是驚恐,他看着玉沉淵,連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帶着幾分祈求道:“我……我並非要爲難閣下……只是奉命行事要帶莫離少爺回去……剛剛是我不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
然而,楚雲笙卻不聽他祈求完,直接打住了他的話,轉過眸子看向他口中的莫離少爺道:“你知道他的身份吧?”
聞言,莫離那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最後才擡眸看向楚雲笙點了點頭,輕聲道:“是我們北使。”
楚雲笙幾乎對遼國一無所知,所以對北使這個概念並沒有什麼印象,然而這時候才從船艙底下走出來的船老大正好看到了眼前這一幕慘烈的景象,再聽到這孩子口中的這個詞語的時候,下意識的驚呼道:“他……他是遼國的……北使?”
聲音才落,那個已經跌坐在地上渾身上下再無半點精神和鬥志的男子認命的點了點頭,而對面船上的莫離也肯定的點了點頭,並道:“沒錯,北使,風鏡夜。”
得到這樣的回答的船老大走上前來,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對面的北使,然後再環顧四下那些慘烈的畫面,然後下意識的,胸口裡泛起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因爲在這一瞬間,他纔想到今日幸好自己選擇了給面前的這幾尊大爺帶路,否則的話……只怕自己的下場會比這些人更慘!
然而,楚雲笙卻不管他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思,她上前一步,好奇的問道:“北使在遼國是什麼地位?是怎樣的存在?”
這個船老大應該知道不少,畢竟他常年混跡在海岸邊上討生活,家裡更是有族人跟遼國人做生意,長期供應貨物,所以應該比一般人對遼國的認識更多一些。
看他這神情,這個所謂的北使應該在遼國的地位不低。
聽到楚雲笙的問話,那個船老大立即從劫後餘生暗自慶幸的神情中回過神來,他忙不迭的湊近了楚雲笙,殷勤道:“小的也只是略知一二,只是還不知道準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