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穿着跟阿呆一樣的青衣,帶着阿呆的面具,一樣的一言不發,這換做是誰也要以先入爲主的意識認爲他就是阿呆,到頭來,卻還不肯承認是他的欺瞞,而怪她自己一廂情願的認錯了人!
這人!
真是可惡。
雖然,從一開始,也怪她自己大意,對阿呆太過信任,信任到根本就沒有想過這面具下早已換了一具靈魂。但他這樣一直默認不否定,頂着阿呆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種欺瞞。
楚雲笙深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跟他在這裡爭論孰是孰非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楚雲笙冷靜了下來,再擡眸看向那男子,眸子裡已經是一片澄澈,“閣下跟在我身邊,有何目的?我不相信僅僅是因爲受了我師父的囑託要保護我那麼簡單。那日,在紅袖招,我看到過二元手下所帶的那些天殺成員殺手,確實個頂個的都是高手,而這些人中,隨便拎出來一個,保護我,都是綽綽有餘,又怎麼會勞煩到閣下呢?”
雖然不知道這人在天殺是什麼身份,但肯定是不低的,但憑那一日二元看向他眸子裡的敬畏,楚雲笙也可以肯定這一點,再加上他本人這一身難掩的風華。
這樣的人,冒名頂替在自己身邊,只是爲了達成師傅的囑託?楚雲笙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這些日子,他也確實沒有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所以,她纔看不清這人的面目,看不清他的目的。
否則,剛剛下在那酒盞裡的,就不會只是蒙汗藥那麼簡單了。
那男子眸光淡淡的掃過楚雲笙,漆黑的瞳仁裡,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道:“我只是跟你師傅達成了一筆交易,去琉璃谷只爲取回他應允的藥蓮,既被你誤認做了別人,也就順勢用這樣的身份下去,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順便,只是順路。”
琉璃谷是師傅他們隱居的那處山谷的名字,而藥蓮,楚雲笙卻不曾聽師傅提及過,但既然在同天殺交易,想來也應該不是凡品。
“只是順便,只是順路?”楚雲笙重複了一遍,目光沒有離開那人的眸子:“那閣下的意思是,你也要去趙國都城?”
男子垂眸,算是應了。
看着他如此疏離淡漠的神情,圍繞在楚雲笙心頭的諸多疑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交際,遇到眼前這人,就更加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看到她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那男子那一雙好看的眉峰揚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道:“你是還放心不下那個阿呆還有你的師傅,也擔心此刻身在趙王都的衛國公主的安全,而且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信我?”
沒有想到,自己心中所想,被這人猜的一字不漏,楚雲笙也不否認,點頭道:“我該怎麼信你?”
單憑師傅的三個字,她很難做到全部信任天殺。
那男子收斂了一直慵懶的坐姿,擡手拿過桌上的酒盞,順勢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答,反問道:“那你覺得,現在,你除了信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一句話,堪堪的問到了楚雲笙的心坎上。
如今,她在這世上,除了姑姑,舉目無親,認識的人,也只有師傅春曉,沒有一點實力更沒有什麼根基,即使如今這般心急火燎的趕去趙國,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單憑一己之力,能做的幾乎是蚍蜉撼大樹。
在去趙王都的這一路,她都在盤算着,該如何應對,該如何綢繆,但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將這句話聽了進去,楚雲笙的目光隨着這男子手中的粗瓷杯盞幾經搖晃,最後落回他的眸光裡,已經恢復了鎮定,她道:“誠如閣下所言,我沒有別的辦法,但如今,我既已知道閣下是天殺的人,天殺打開門做天下人的生意,那麼,可有興趣跟我這筆生意。”
“搭救衛國公主蕭宜君?”
“正是。”
“代價呢?”男子的目光落到手中的粗瓷酒盞中,那般優雅的姿態和神情,仿似那並不是劣質粗瓷,而是水晶夜光杯,裡面盛着的也不是廉價的燒酒,而是瓊漿玉液。,“要知道,你師傅拿出畢生心血所培育的藥蓮,也不過是能換的我們派人護你和那個呆子周全,而你,又憑什麼有這麼大的口氣覺得,自己能付的起這代價?”
心裡在嘀咕,那藥蓮果然不是凡品,同時內心深處也不免被人細心妥帖的呵護而一寸寸溫暖起來,表面上,楚雲笙卻鎮定的,迎着那人的眸子,篤定道:“如果,我說秦令呢?”
聞言,果然見到那男子的眸光裡有一絲異樣的光彩,一閃而過。
心底暗忖,賭對了,面上,楚雲笙繼續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閣下就是那一日在陳國,安平侯之子,陳言之府上搭救過我的人。”
雖然當時他帶着陳言之的面具,而且刻意掩蓋了一身尊貴的氣質,但聲音卻是沒有變的,在聽到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楚雲笙就將記憶中,那個人的影子和眼前這人重疊起來。
如果是其它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她還要在解釋自己是秦國大將軍之女的事情上解釋半天,但正因爲是他,見到過陳言之爲了秦令逼迫過自己的模樣,在紅袖招,見過陳國四皇子對自己是秦雲錦的指正,所以,這時候,她說自己是秦雲錦,並且用秦令作爲交換的代價,相信這人不會不相信。
至於秦令對這天下權貴的誘惑……不用細想也知道,更何況,這人還是天殺的人,雖然自己也想不起秦令具體去了何處,但只要過了眼前這關,讓這人相信了自己,成功救出姑姑,以後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本以爲這個絕對誘惑的交易能打動這人,卻不曾想,他只是輕晃了一下酒盞,撲哧一笑道:“姑娘憑什麼覺得,秦令在我這裡比那藥蓮重要?”
聞言,楚雲笙一怔,一顆心也隨着一點一點,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