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楚雲笙睡的很沉,全然不知道趙營外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到第二天早上,當楚雲怡逃走的消息傳遍趙營的時候,楚雲笙也從伺候她的丫鬟口中聽說了。
然而,她對於此並沒有多大的感觸,楚雲怡楚雲廷這兩兄妹之於她,也早已經是比陌生人更陌生人了。
所以,她對他們的生死早已經不在意了。
只是才吃過早飯之後,何容就出現在了她的大帳裡。
今日的他穿着一襲玄色錦袍,頭髮僅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在他走進大帳的時候,楚雲笙正站起身來準備活動活動筋骨。
今日的她比昨日要好上兩分,至少可以使的上力氣了,然而卻因爲內力依然被何容所封住的,而何容的手法既刁鑽又古怪,即便是她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能衝破那封印的辦法。
一看到何容,她就已經沒有了好臉色。
而何容看到她卻像是心情大好的樣子,他自顧掀起簾子走了進來,也不顧楚雲笙面上的疏離和厭惡,他的眉梢帶着笑意道:“怎的,這就想活動筋骨找到出逃的辦法了?”
聞言,楚雲笙擡眸只掃了他一眼,卻並不想搭理他。
何容倒似是也不意外她這般冷漠,他繼續道:“你以爲,你能有你那姐妹那般好的運氣,可以逃得出這趙營?”
這一點,不用何容說楚雲笙也知道,她是很難逃出趙營的,但是再一次聽到何容將她和楚雲怡稱之爲姐妹,楚雲笙心裡依然有些不舒服,她擡眸,掃了一眼何容道:“趙王有話就直說,何必賣關子。”
話音才落,卻聽得何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而,他雖然笑着,但是那笑容卻跟往常一樣,依然沒有抵達眼底,他那雙宛若寒潭的眸子裡,依然帶着亙古的寒冷和冰封。
就是這樣一雙幽冷莫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楚雲笙,然後道:“關子倒是沒有,只不過是想邀你去一個地方。”
話音才落,他也不管楚雲笙的反應,直接走到楚雲笙面前擡手就扣住了楚雲笙的手腕,他冰涼的指尖就這樣停在她的命脈上。
雖然還未曾用半分力氣,但那一身凌厲和壓迫感卻已經讓楚雲笙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這種壓迫感也只是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擡眸,看向何容的眸子裡已經寫滿了鎮定和從容,以及不甘和恨意。
何容比楚雲笙高了一個頭,此時他也正低頭垂眸看向楚雲笙,迎着楚雲笙那雙眸子,他的嘴角驀地上揚,眼底裡劃過了一絲笑意道:“你知道嗎,孤倒是挺喜歡你這種強撐的倔強和狠勁兒。”
說着,不等楚雲笙迴應,他已經不由分說的牽制着楚雲笙走出了大帳。
而此時,馬車也已經等在了外面。
何容將楚雲笙帶上了馬車之後,就沒有再做絲毫的停留,這馬車就開始飛奔起來,隨着這馬車一起出發的還有數十名穿着褐色便裝的護衛,這些人呼吸輕盈,氣場強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高手。
即便是楚雲笙恢復了功夫,在這十餘個高手的手下,也是逃不出去的。
而比起她對能逃出去而心生的失望,此時何容要帶她去的目的地更讓她好奇。
因爲天氣熱,馬車內鋪着竹蓆,又不能墊着靠枕,所以本就狹窄的馬車也越發顯得悶熱。
而即便是這麼熱,何容扣着楚雲笙手腕的指尖依然冰涼的緊,讓楚雲笙錯覺是不是放了兩根冰塊放在她手腕上了。
而何容這個人,就如他指尖的溫度一般,冰冷,無情。
想到此,楚雲笙擡起另外一隻手,擦了一把順着額頭滴落到腮邊的汗珠子,然後擡眸看向何容道:“趙王這是想將我綁到哪裡去?”
何容的眸子認真的打量了一番楚雲笙,然後笑着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着,他微微傾身,擡起另外一隻手來,將馬車窗戶上的竹簾挑了起來。
隨着竹簾被挑開,因爲馬車飛奔而帶起來的涼風瞬間涌入了馬車,剛剛還悶熱的馬車內瞬間涼風習習,出了一身汗的楚雲笙這才輕吐了一口氣。
她順着何容掀起的竹簾往外看,只看到兩邊飛快倒退的山崖。
他這是帶着她出了趙衛聯軍所在的山坳。
那麼,接下來是要去哪裡呢?
她對這周圍的地形也不熟悉,而何容的心思也根本就捉摸不透,所以,此時即便是看到了外面,也猜不到何容到底是想做什麼。
而何容既然不說,她也就索性不浪費精力再去試探,楚雲笙動了動手腕,看着何容依然扣着她手腕的指尖道:“怎麼,在這飛馳的馬車上,即便不算你趙王在內,周圍都還有這麼多的高手,難道趙王覺得我還能跑掉嗎?”
聞言,何容動了動嘴角,倒是當真送來看扣着楚雲笙手腕的指尖。
他這才一鬆,楚雲笙就立即將身子往馬車車廂的另外一邊靠了過去,看那神情,似是巴不得離何容遠遠地。
見狀,何容這才收回了剛剛還握着楚雲笙手腕的手,看着楚雲笙笑道:“你在害怕?”
聞言,楚雲笙嗤之以鼻道:“你覺得我會害怕?”
話音才落,何容面上的笑意更甚,而這一次,他的眸子裡倒並沒有半點冷意,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現在去哪裡嗎?”
說着他手腕一抖,掌心裡突然多出來一封密函來。
他將那密函對着楚雲笙晃了晃,笑道:“不好奇這裡面是什麼嗎?”
既然他流露出這樣的神情,那麼那密函裡的東西也定然是跟自己息息相關的,但是,何容到底是知道了什麼消息,以至於讓他流露出這樣志在必得的神情?
心底裡疑惑,面上楚雲笙依然冷淡道:“好奇有什麼用,如果趙王想要我知道的話,自然會告訴我的。”
聞言,何容面上的笑意更甚,他擡起另外一隻手,靠在側壁上支着額頭,然後擡眸看向楚雲笙繼續道:“在那驛館輕而易舉的將你抓到的時候,孤還在想,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輕易的就中了陷阱,孤到現在都還記得你走進涼亭裡那副傷心欲絕心神不寧的模樣,嘖嘖嘖,可謂是用情至深吶!”
沒有想到何容竟然會用那一日自己因爲在楚營裡看到蘇景鑠的靜妃所傷而取笑自己,楚雲笙不由得有些惱,然而再一想到當天的情形,這兩日已經被她壓制在心底裡的酸楚又突然在心底裡蔓延了開來。
而不等她說話,何容卻又道:“原來你是因爲你的蘇郎另娶了其他人,而且還與其他人夜夜笙歌恩寵備至而吃醋呢,所以以至於就算落入了我們那麼顯而易見的陷阱都沒能識破啊,嘖嘖嘖!”
聽着他還在打趣,楚雲笙立即壓制下因爲他的一席話而翻涌起來的酸楚,她眸色一冷,擡眸盯着何容道:“趙王到底想要說什麼?而這個跟這密函又有什麼關係?”
話音才落,何容擡手在楚雲笙眼前繼續晃了晃那密函,然後笑道:“我這密函對於你來說,自然是好消息,你要不要看一看?”
說着,不等楚雲笙開口,他擡手將那密函對着楚雲笙一丟,就將那密函扔到了楚雲笙的手中。
雖然還沒有猜到密函的內容,但是楚雲笙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她冷眼將那密函打開,然而,待她看清楚上面的內容的時候,她的那一顆心卻還是驀地鬆了一口氣。
仿似連日來的酸楚統統都成爲了過去,而她也似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般豁然開朗。
只是,緊接着,在聽到何容的一席話的時候,她剛剛纔因爲這密函而滿是欣喜的心情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怎麼樣?看到你的蘇郎這幾日其實並非在楚營,而那個靜妃也不過是爲了給外界做做樣子,爲了穩定軍心和避開趙軍的耳目而刻意安排的,你是不是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所以說,我說這裡面的內容對你來說是個好消息。”
說着話,何容的眸子一刻也沒有離開楚雲笙,在看到她看到那密函的一瞬間,眼底裡瞬間綻放出來的欣喜的時候,他的心也莫名的覺得有些堵。
而這種感覺,絕對是不舒服的,讓他的心情也跟着大打折扣,十分的不爽。
然而,楚雲笙卻不知道這一刻何容的心思,她看到這密函上趙國的探子清晰的寫着已經確定蘇景鑠已經失蹤幾日,且並不在楚營,甚至還刻意安排了靜妃前來伴駕也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的時候,楚雲笙的心底裡自然是欣喜的。
因爲,這樣一來,那一天自己所見到的一幕幕都是表象,那麼所謂的恩寵也都是表象……
想到這裡,楚雲笙的心情自然是愉悅的,但旋即,冷靜下來,再往深處一想,她就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阿鑠到底去了哪裡?如今三方對峙,在這等緊要關頭,楚軍勢弱,明明打着皇帝親征的旗幟爲了鼓舞軍心,卻又爲何在這緊要當口沒有了蹤影。
而何容既然已經知道了阿鑠不在軍中,那麼他接下來又會有什麼打算來對付阿鑠?這一切又跟他今日帶着她前往的地方有什麼關聯?
一連串的問題瞬間席捲了楚雲笙的腦海,讓她應接不暇。
而對面的何容看着她的眸色一點一點的變化,最初的喜悅也逐漸轉爲擔憂和不安,他心裡的不舒服就越發多了幾分,他眸色一冷,笑道:“你不是想要知道他去了哪裡嗎?告訴你也無妨,而且這對於你來說,更是個好消息。”
說着,他鬆開了手,坐直了身子,然後朝着楚雲笙逼近了過來,感覺到他身上縈繞的龍涎香離自己越來越近,楚雲笙也下意識的往車廂的一角縮了縮。
而何容卻似是故意要這樣挑逗她一般,他的動作也只做到一半,只是傾身的靠近了楚雲笙些許,倒也沒有做出更親暱的舉動,他看着楚雲笙的眸子,一錯不錯道:“他千方百計的想了辦法渡過無望海,去了遼國,聽到這消息,你高興不高興?相信,在遼國沒有找到你之後,他也就會很快的折返回來,而他回來的必經之路必然是無望鎮的港口。”
何容的話說到這裡,楚雲笙就差不多已經能猜到他到底是想做什麼了!
而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底裡除了因爲在知道了阿鑠居然不計一切代價的跑去遼國找她的動容之外,更多的是爲何容接下來的安排而泛起了涼意。
只一瞬間,她就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冒了一層冷汗。
剛剛還覺得有些熱的車廂此時只讓她覺得冷意森森。
她擡眸,迎着何容目光看去,然後冷冷道:“所以,你要帶人提前去無望鎮的港口埋伏?”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她可以肯定,何容一定是這麼想的。他這樣一個不擇手段斬盡殺絕的性子,又怎麼能放過這麼好的一個能擊殺阿鑠的機會!
想到這裡,楚雲笙的一顆心就撲通撲通狂跳不停。
因爲一旦涉及到阿鑠的安危,她就冷靜不下來。
然而,面上卻還不得不故作鎮定,不能讓何容看出來她的脆弱。
聽到楚雲笙的話,何容嘴角的笑意更甚,他落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再次擡手支着額頭,笑看楚雲笙道:“就連你都知道這是一個大好機會,所以孤怎麼能錯過呢!如今兩軍即將交戰,如果在這個時候,孤能擊殺了蘇景鑠的頭顱,並將之懸掛於楚軍陣前,你覺得,楚軍會不會不攻自破?而且,你可以放心,本次,孤王已經設下了天羅地網,只要他的船一抵達港口,就算是插翅也逃不出去,更何況,孤身邊還有你。”
說到這裡,何容稍微轉了轉腦袋,目光也從楚雲笙身上挪開,看向外面飛逝的景物,然後繼續道:“你覺得,你的蘇郎會用自己的性命交換你的安危嗎?”
聞言,楚雲笙氣的差點沒有撲上去跟何容拼命。
然而理智卻告訴她,她不能,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