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笙被何容施展了輕功帶着沒走了多遠,就被他拍暈了。
所以,後面發生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帶到了另外的營帳。
等她醒來,只看到頭頂上那灰白色的營帳,而她的牀前還站兩個在打瞌睡的丫鬟。
這兩個丫鬟的裝扮跟之前在趙營裡的兩個不一樣,她們穿着一襲淡藍色紗裙,頭上梳着雙髻。
這是哪裡?
雖然丫鬟的穿着和人換了,但毫無疑問,現在她依然在軍營裡,因爲入目的這頂帳篷以及稍微凝神就能聽到的不遠處巡邏兵來回走動的聲音以及那些正在操練着的士兵發出的整齊劃一的刀戟聲。
難道何容已經帶着自己逃回了趙營?
可是,蘇景鑠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明明就是說他在這裡反設計何容的同時也派了人手去偷襲趙營,等到何容趕過去,趙營的將士要麼撤退要麼就被打散了。
她只是被打暈了,昏睡了沒有多久,而在這麼短時間內,何容是如何越過阿鑠的封鎖和埋伏找回大營的?
楚雲笙心底裡不解,她暗自嘆了一口氣,想着昨夜發生的一切,感覺都像是一場夢似的。
在夢裡她依稀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在夢裡,她聽到了那人說出來的她比任何重要的情話……
然而,等夢醒了,她依然陷在何容身邊逃脫不得。
可是,此時她脖頸上那火辣辣的傷痕又在清晰無比的提醒她,昨夜的真實。
她才稍微動了一下,脖子上的痛楚又加深了幾分,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在她牀榻邊本來還在打瞌睡的丫鬟聽到這一聲微小的嘆息立即驚醒了過來,她們對楚雲笙行了一禮,便關切道:“娘娘可是有哪裡不適?”
因爲何容對外宣稱自己是他的麗妃一事,所以這些日子,雖然她的行動受到限制,然而底下的人卻對她都很客氣尊敬,都不敢得罪她這位“娘娘”。
聞言,楚雲笙想搖頭,但才一動,就牽扯到了她脖頸上的傷口,疼的她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見狀,剛剛詢問的那個丫鬟立即俯身過來,對楚雲笙行了一禮之後,擡手探查了一下楚雲笙包紮好了的傷口,然後才道:“娘娘的傷口還未癒合,雲姑娘說千萬不能亂動,否則的話,不但會有性命危險,而且還會留疤的。”
說着,那丫鬟站起的身來,楚雲笙再伏了伏身子,然後道:“奴婢先將娘娘醒過來的消息告訴趙王,然後再去告訴雲姑娘。”
話音才落,她腳步輕點,就已經轉出了帳篷。
楚雲笙的腦袋稍微偏了偏,就已經是她現在能動的極限了,也只看到那丫鬟動作輕盈且敏捷,顯然輕功不錯。
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雲姑娘是誰?
想到此,楚雲笙眸子一轉,看向牀邊另外一個伺候着的丫鬟道:“這是哪裡?雲姑娘又是誰?”
聞言,那丫鬟一邊行禮,一邊道:“回娘娘的話,這是在衛國的大營裡,趙王昨日才帶着娘娘來這裡,因爲來的匆忙,身邊沒有帶御醫,所以請的王將軍找來了軍中的大夫給姑娘瞧的病,而那大夫就是雲姑娘。”
短短的一席話,卻在楚雲笙的心裡掀起了不小的驚訝。
難怪她總覺得這裡跟趙營比起來有些不同,而且伺候她的丫鬟不但人換了,裝束也換了,再加上之前離去稟報的丫鬟說的是告訴趙王,而不是在趙王的軍營裡,丫鬟以及護衛們對何容的稱謂,君上或者陛下。
她還在納悶怎的何容能這麼快就找到被衝散了的趙營,並且還能一路躲避開蘇景鑠的陷阱和封殺,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去趙營,而是直接來到了此次跟趙國形成聯軍的衛國大營。
這裡是衛國大營!
再次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不知怎地,楚雲笙的鼻尖竟然泛起了些酸楚。
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被人挾持這來到這衛大營,而當初,自己卻爲了小舅舅爲何姑姑,爲了衛國的百姓和江山,深入李府勇鬥李晟李月容父女,差一點連性命都不要了。
卻不曾想到……
竟然有這麼一天,衛國也成爲了何容的同盟,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想想,她既覺得心中泛起了酸楚,又覺得可笑無比。
然而,待她冷靜下來,再細想,卻又覺得既不可思議,又不符合邏輯。
姑姑的爲人她是清楚的,再加上她本來就被何容坑了一回,又怎麼會不恨趙國恨何容呢,所以如果是姑姑的話,是絕對不會同趙國合作的。
但是,這一切都是爲什麼呢?
既然她現在陰差陽錯的來到了衛營,那麼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答案的吧。
就在楚雲笙胡思亂想之際,剛剛送信的那個丫鬟已經回來了,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素色衣裳沒有盤頭髮,只是紮了一根粗鞭子的姑娘,她的眼睛大大的,帶着一股子靈氣,模樣倒生的挺好,但就是皮膚太黑了一點。
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間勞作或者在外奔走的窮人家的女兒。
楚雲笙看到她的同時,她也已經看到了楚雲笙,然後就學着那丫鬟的模樣對楚雲笙行了一禮。
“娘娘,這是雲姑娘,剛剛奴婢去稟報了,但是將軍說趙王已經有緊急的軍情先回了趙軍大營,但娘娘身子太弱,再經不起奔波,所以就先請娘娘留在衛營這邊調理身子,趙王留下話來說,等娘娘的傷口好了,就會派人來接娘娘回去。”
聞言,楚雲笙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何容迫不及待的追回趙軍大營,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被蘇景鑠坑了這麼一下,他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趕回去抓緊時間集結兵力並盤點這一戰的損失。
但是她卻沒有想到何容竟然會將她留在這裡。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楚雲笙的疑惑,剛剛那個行禮的雲姑娘走到了牀前,一邊檢查楚雲笙的傷口,幫她換藥,一邊道:“姑娘的傷口太深,而且只差毫釐就是要害,所以再經不起任何的奔波,想來,這也應該是趙王沒有帶上姑娘一起回趙營的原因吧。”
這雲姑娘說話的聲音很是好聽,跟銀鈴似的,但是音色卻帶着幾分冷意,不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而是她的音色就帶着這樣的冷色。
然而,讓楚雲笙意外的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這個人,自從她走進這屋子以來,就給她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而偏生她的模樣又這般陌生,楚雲笙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從未見過她。
想到此,楚雲笙小心翼翼的吞嚥了一口氣,以防止自己動作幅度太大而牽扯到脖頸上的傷口,然後低聲道:“雲姑娘,我們曾經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聞言,那雲姑娘嘴角一揚,便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意,她連忙擺手道:“奴婢是鄉野村民,這一次不過是前段時間遇到了王將軍,恰巧他說軍中缺大夫,就將我一起帶到了軍營,所以,奴婢哪裡可能有機會見得到娘娘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起來單純無害的緊,而楚雲笙也確實沒有見過她,所以也就將這件事給先拋到了腦後。
她聽着這姑娘剛剛的話,以及之前丫鬟的回報,都提到了王將軍,楚雲笙不由得好奇道:“你們口中所說的王將軍可是衛國的御林軍統領王程。”
聞言,那兩個丫鬟連忙點頭道:“是的,是王程將軍,不過此番他被陛下受命於驍羽衛大將軍,主要負責此番同趙軍聯手攻打楚國事宜。”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的心裡劃過一片涼意。
但旋即,又想到,或許王程他並不知道此番被困的是自己,而且他也是身不由己。
想到此,楚雲笙連忙道:“那麻煩你們去稟報王將軍,說我有事要見他。”
然而,聽到這句話,那兩個丫鬟都搖了搖頭,並沒有打算要出去回報的樣子,當前的那個爲難道:“剛剛奴婢去給王將軍稟報的時候,王將軍只說要奴婢好生照料娘娘,切記不可再讓娘娘亂動牽扯了傷口,還說,等娘娘身體恢復,他自然回來探望,在此之前,他不會來打擾娘娘養傷。”
聽到這回答,楚雲笙的心底裡不由得冒出意思疑惑,他到底是不想來打擾了她養傷,還是現在不願意正面看到她?
衛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的會無緣無故就跟何容成了盟軍?
如果王城現在不願意見她,那麼這個問題也就只有等她的傷口癒合了再說。
想到此,楚雲笙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輕嘆。
一旁的雲姑娘這時候也已經幫楚雲笙換好了藥,她叮囑道:“姑娘可要注意了,這兩日尤爲重要,奴婢這兩日也哪裡都不去,就在姑娘旁邊的小帳篷裡住着,如果姑娘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叫這兩位姐姐來叫奴婢。”
說着,她對楚雲笙點了點頭,就先退下了。
而楚雲笙也聽着她的話,再不敢動彈,她就渾身睡的痠軟,想要起身活動一下身體都克服了,因爲這時候,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早一點好起來。
這一趟,就是三天。
這三天裡,這位雲姑娘也是說到做到,每日都來看望楚雲笙,而王程卻始終沒有出現。
到了第三天早上,在雲姑娘爲楚雲笙換好藥之後,看着她已經逐漸癒合的傷口,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並道:“姑娘年輕,傷口癒合的也快,這兩日就可以稍微下地活動了,但是切記動作幅度不要太大,以免讓傷口崩裂。”
聞言,楚雲笙用眼神表達了感謝之後,就在雲姑娘的攙扶下,終於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攙扶着楚雲笙走到了自她來了之後,專門擺放的梳妝檯前坐下。
這時候,兩個丫鬟出去給楚雲笙端早餐和洗臉水去了,偌大的帳子裡就只有楚雲笙和雲姑娘兩個人。
楚雲笙坐在洗漱臺前,看着菱花鏡裡倒映着雲姑娘那張皮膚有些暗黑但模樣還算俊俏的臉,笑了笑,然後道:“我們真的是在哪裡見過吧?”
說着,她用眼神掃了一眼周圍,示意這裡並沒有外人。
聽到這句話,菱花鏡裡的雲姑娘嘴角一揚,又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然後就聽着她噙着笑意道:“姑娘好眼光,極少有人能認出我,即便是趙王也不能。”
說這句的時候,她的聲音陡然一變,再不如之前那般帶着銀鈴般悅耳的冷色音線。
這聲音……
或許,在她說這句話之前,楚雲笙也只是覺得她熟悉,似曾相識,但卻不能肯定,而且,也不曾想到她的身份。
然而,在聽到她說這句話,再流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楚雲笙心底一驚,險些從凳子上站起了身來。
如果,她對這聲音記憶不錯的話,這姑娘何止是她見過。
她曾經還多次出現在她的噩夢裡!
倒不是她有多麼兇殘和可怕,也不是因爲楚雲笙跟她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而是當初在她重生之後,看着她輕描淡寫的用那藥水就將陳言之的屍首化成一地血水,以及她穿着一襲紅衣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的畫面,讓她太過驚訝和震驚。
也是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子裡,所以她對這姑娘的身形和聲音記的格外的熟悉,即便是碰面不多,但卻依然忘不了。
素雲。
就是當初自己重生在秦雲錦身上之後,在她被迫擊殺了陳言之,蘇景鑠就是帶着易容的跟秦雲錦一模一樣的姑娘闖入了自己的視野的,而那個姑娘,就是素雲。
楚雲笙還記得,那天她穿着一襲紅衣,一身凌厲的氣場,在處理起陳言之那一灘已經化作一灘的屍水的時候,甚至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那般的沉穩和鎮定。
所以,一確定了是她,楚雲笙纔有那麼一瞬的坐不住。
而比起楚雲笙的不淡定,素雲卻越發顯得鎮定和從容,她嘴角還帶着從容不迫的笑意,擡手就扶住了楚雲笙的肩膀,按着她的身子,讓她再一次在菱花鏡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