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楚雲笙的話,老趙這才起身走到了前面最左邊的一條岔路口,在他回頭看向楚雲笙示意楚雲笙他們跟上的時候,才發現楚雲笙身後跟着的幾個人都還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剛剛在外面月光暗淡而且他們跟在後面倒也沒有人注意到什麼,等這一路過去,就是燈火通明的院落,再難隱藏,所以老趙擡眸對楚雲笙有些爲難道:“公子……”
楚雲笙也循着老趙的目光看過去,她瞬間就明白了老趙的意思,但是現在在哪裡再去素雲他們幾個人找幾件衣服來換上呢?
然而,不換上的話,也怕被人察覺到。
似是看出了楚雲笙的爲難,老趙走近跟前,壓低了聲音道:“如果公子信得過我的話,可否跟我回一趟我們的營房?我們歡喜的衣服都在那裡,隨便找幾件衣服是不成問題的。”
這自然是個好辦法,然而現在是深夜,趙軍除了守衛都已經睡下了,這麼多士兵都集中在營房裡,一旦鬧出什麼動靜來,就算她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但如果不找幾件衣服的話,也確實是不好帶着素雲他們幾個人進去,讓他們留在這裡進退不得更是不好。
這個老趙可靠嗎?
想到此,楚雲笙擡眸看向老趙,但見他眸子裡全是期待,而他似是也很精靈,只看了楚雲笙的眼神一眼,就已經猜到了楚雲笙的顧慮,不等楚雲笙開口,他先道:“公子大可以放心,我的身家性命都在公子身上,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其實說實話,我也並非是自願來參軍的,只是家鄉徵軍,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所以對於打仗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是不願意參與的,否則的話,也不至於這幾年下來才落了個邊陲值守,既沒有升遷的機會,也吃不飽餓不死,所以對於我們這些小兵來說,能不上戰場,有朝一日還能活着回故鄉,便是最大的希望,所以,我是絕對不會背叛公子的,只需要公子承諾我等到將你們送到了目的地,就將解藥給我即可。”
能不上戰場,有朝一日還能活着回故鄉,便是最大的希望。
這一句話道出了多少底層的士兵的心願。
又有誰天生喜歡廝殺和戰場呢?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何容,如果不是他企圖吞併各國最終完成霸業,天下怎麼會你爭我奪亂成這樣。
想到此,楚雲笙的腦子裡劃過那個身着一襲月白色錦服,站在鎖妖塔外接她出塔的卓然而立的男子,當時的她怎就沒有看出來他的狼子野心?
思緒飄的有些遠了,待看到老趙祈求的目光的時候,楚雲笙這纔回過神來,她轉過眸子看向素雲道:“你們沒有衣服做掩飾,就在這幾條路口上藏身,這裡樹林茂密,如果不發出什麼動靜的話,很難被察覺,且等我隨他取了衣服來。”
說着,她就要起身同老趙往營房走,卻被素雲一把拽住了袖擺,楚雲笙回眸,詫異的看向素雲,只聽她道:“讓我去吧,你將身上的衣服換下給我,然後且在這裡等我。”
說着,素雲就要褪去自己外面的黑色夜行服,卻被楚雲笙一把攔住,她搖頭道:“誰去都是一樣,你在這裡等我,也是在等後面的人,如果有什麼異樣,你在這裡我也放心,我去去就回,沒問題的。”
說到這裡,楚雲笙頓了頓,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趙的背影,然後壓低了聲音對素雲道:“如果我半個時辰都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們就先不要管我,想其他的辦法混到趙軍關押陳國舊部將領的地方,我們在那裡會合,如果在那裡都等不到我,就記得去二元他們所說的兵器倉庫見。”
“姑……”
楚雲笙的話還沒說完,素雲就要打斷,然而楚雲笙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她搖了搖頭,用堅定的眼神示意素雲不要跟她爭,而不等素雲再開口才,楚雲笙便提起步子幾步跟上了前面老趙。
老趙走在前面,楚雲笙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面。
一路穿過最左邊茂密的林間小道,就又是三道岔路口,老趙走了當中的一條,然後就慢下了步子,跟楚雲笙並排走,並低聲道:“公子能否告知您那位故友的名字?說不定我也曾聽到過的。”
楚雲笙所說的陳國的舊部將領,她自己其實是不記得的,這具身體的記憶也只有在她重生的那段時間纔有些許零散的,而且那時候面對的是陳言之,所以對陳言之的記憶就格外多一些,對於軍營倒是沒有什麼印象,只是腦子裡還有幾個模糊的影子,卻記不住名字。
所以即便是想要告訴老趙,她卻也說不上名字,而且她對老趙也並沒有完全的放心,保不齊他是在套她的話,所以楚雲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些陳國的幾個舊部將領還剩下幾個?現在關押在哪個方位?”
聞言,老趙搖了搖頭道:“沒剩下幾個了,他們秦家軍啊也真是塊硬骨頭,之前有秦將軍的夫人在,他們上頭的人還可以用秦夫人做威脅,讓這些人老老實實的聽話,可是最近隨着邊關戰事的爆發,他們也越來越不老實了,雖然明面上不敢有什麼動作,但是私底下的小動作卻是不少,我們的看守或者將領,隔三差五都會出一些‘意外’而這‘意外’顯而易見就是他們這些秦家軍舊部搞的鬼,一旦他們鬧出的事情大了,即便是沒有抓到證據,我們上頭的人也會抓那一兩個秦家軍舊部將領來懲戒,這懲戒可以說有輕有重,輕則打爛一身皮,半死不活的關押在柴房裡趟半個月,重則……”
後面的話老趙沒有再說下去,輕的情況都已經這麼殘忍,也可以想象那重罰該是何等的殘忍。
老趙沒有忍心繼續說下去,楚雲笙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只聽老趙換了一個話題道:“我們這都是皇陵的外圍,他們就被關押在皇陵的入口那邊,在偏北角,等下我們就是取了衣服折返過去,也要走約莫一刻鐘。”
說着,他擡手指了指偏北角,楚雲笙擡頭看過去,卻也只看得到黑壓壓的林子,看不到什麼。
再往後的一路都很順利,即便是遇到士兵盤查,但他們看到老趙也都沒有說什麼,看樣子他也確實是在這裡駐守了幾年的光景,都應是老面孔了。
楚雲笙跟着他一路順順利利的回了營房,這裡倒沒有什麼巡邏的人,只是四下裡鼾聲如雷,白日裡操練的士兵這時候都已經進入了美夢,一個個呼嚕此起彼伏。
老趙帶着楚雲笙一路走到一間營房跟前,才推開房門就聞到了裡面一股子汗臭,老趙有些尷尬的對楚雲笙笑道:“兄弟們晚上累壞了,白天也都勤快不起來。”
說話間,老趙已經走到了亂蓬蓬的擺放着五個牀的屋子,然後點燃了油燈並轉身回到了門口要替楚雲笙關門。
漢子多的軍營裡到處都是臭汗味這點倒不足爲奇,然而,楚雲笙卻看到老趙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手在門邊的把守上摸了一把,然後迅速的將手背在了身後,他的這一舉動楚雲笙都看在了眼裡,但她沒有明說。
老趙揹着手走了進去,然後站到了一邊,示意楚雲笙跟着他進去,楚雲笙才擡腳跟着進去,就見剛剛還倚在門邊上的老趙突然擡手將手裡的東西對着楚雲笙的眼睛一揚,然後也不管有沒有將那些像粉塵一樣的東西都灑進楚雲笙的眼睛裡,他的腳腕一轉,手一把攥緊了門邊,手腳並用的逃竄到了門口眼見就要將楚雲笙死死的關在門裡,卻在他的手還沒有離開門邊的時候,他的手腕突然一陣沁涼。
下一瞬,他那有些沁涼的手腕便被一股大力往後一拽,他本來已經探出去的半個身子就被這一股大力給拖拽回了屋子裡。
老趙反應也是極快,他張嘴便要驚呼,然而在張嘴的瞬間,楚雲笙就已經繞到了他身前一手點了他的穴道,另外一隻手劃過片冰冷的月華光芒就在他的頸間飛速閃過。
再下一瞬,老趙就只感覺到脖頸一片冰涼,他甚至連痛苦的呼救聲都再叫不出來。
而此時,他看向楚雲笙的眸子裡除了恐懼之外還多了幾分愧疚。
他愧疚的是不該沒有聽信楚雲笙之前對他的威脅,之前在哨崗,他第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出手利落的制服了自己的公子是個姑娘裝扮的,而且看她身姿嬌俏看起來也是弱不禁風的模樣,所以,他想着他當時只是因爲沒有留神,再加上這小姑娘動作也確實是很快,所以纔會着了這小姑娘的道兒,但他不相信這小姑娘的威脅,說什麼他們中了斷腸散的毒沒有解藥必定會七竅流血肺腑潰爛而死,說什麼那匕首會劃破她的脖頸,他只看她細皮嫩肉的樣子,再加上自己之前僞裝的那麼好,他不相信她會這麼絕然動作乾脆利落的就殺了自己,至於那個什麼斷腸散,只等着他將這個跟陳國秦家軍舊部有着重大關聯的女子送到上面去,領了功,還愁他們陛下不會獎勵他不會給他找最好的大夫來醫治嗎?
所以,在決定帶着這個看起來是那羣人的領頭人的姑娘到營地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辦法,要趁着她不備,將他們平時幾個人開玩笑放在門栓後面的石灰粉灑在她的眼睛裡,再迅速的關上房門,讓她沒有機會逃走,再然後他就立即去舉報,這裡可是營房,就算是她能力上的了天,也逃不出去,這功勞最後要全部都落到他的頭上。
然而,老趙的想法自然是美的,只是沒有想到楚雲笙的出手會這麼快,他更沒有想到楚雲笙的動作會這麼狠,狠到在發現他的背叛之後,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擊並割斷了他脖頸上的血脈。
就連脖頸一片冰涼,大片大片的血液從脖頸上噴涌而出,老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就能做到的。
直到被點了穴道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纔看到那個看起來依然弱不禁風嬌滴滴的小姑娘低聲感嘆道:“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取你性命的,之前說了如果你背叛那麼我的匕首就會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你偏偏不信,只是可惜了你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妻兒老小,但這就是戰爭,怨不得我。”
聽到最後這半句話,老趙那已經開始渙散的眸子裡突然劃過一片掙扎和懊惱……他遠在千里之外的妻兒老小……
早知道,他就不應該貪功冒進要惹這面前的女子……
這是老趙的眼神在最後渙散之後腦子裡最後的一個念頭。
看着他最後倒在了血泊裡,再動彈不得,楚雲笙這才起身拽着他的屍體將他推進了靠近門口的牀底下,然後用了一些房間裡的舊衣服做掩飾,她四下找了一圈,還真找到了幾件士兵的外袍,雖然都有些汗臭,但是非常時候,得行非常之事,所以她忍着汗臭將這幾件衣服打好包纏在了腰上,然後又隨便找了幾件衣服來講地上老趙的血跡擦乾淨,等做完這一切,她再度掃了一眼屋子,確定沒有什麼異樣了,這才吹滅了燈轉身出了屋子。
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這一世爲了活命,在她手下結束的生命不只幾凡,但是在殺了老趙之後,她的心情還是有幾分鬱悶。
她確實沒有打算殺了他的,只是他既然將她引到了營房,而且已經打算要將她拿去邀功,那麼她便再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這個方式,否則的話,她和天殺的同伴們都會被暴露,所有人都會因爲他而有危險。
好在這大半夜的每個營房裡的人都已經睡熟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人留意到快速的穿過營房的身影。
楚雲笙本來是打算按照原路返回,但在走到營房盡頭的時候,看到不遠處的伙房,心底靈機一動,就提起輕功掠到了伙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