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楚雲笙驀地覺得心跳都快了好幾個節拍,之前一直都沉穩的心在觸碰到那樣的目光的時候,突然就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那樣的眸子雖然陌生,她確定自己不曾看到過這樣一張面孔,然而這樣的目光給她的感覺卻那樣的熟悉,熟悉到仿似已經深入骨髓。
只一眼,就能讓楚雲笙亂了陣腳。
而這邊,還不等楚雲笙細想,她身前坐着的楚雲怡卻驀地轉過頭來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和綠珠斟酒。
見狀,楚雲笙不得不立即收回了心思,然後跟綠珠一左一右的走上前來,分別給楚雲怡和唐暮筠斟酒。
就在這時候,鼓樂聲起,數十個穿着鵝黃色水袖紗裙的女子從殿外怡然走了進來,她們穿着粉色緞面的繡花鞋,鞋尖上繫着鈴鐺,她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隨着鼓樂聲的節奏一步一步的扭動着舞姿走進殿來,而隨着她們的動作,腳尖上的鈴鐺叮叮噹噹作響,也爲這一舞帶來了別樣的感受。
在這十幾個女子中,當中的那個女子身段最好,她的面上還帶着紗巾,只一雙眼睛露在了外面,然而即便是這樣,也難擋她萬般風情,那一襲小蠻腰在鼓樂聲中扭動,宛若無骨,即便是身爲女子的楚雲笙看了,都覺得,這是一個尤物。
在場的那些參加宴席的男子們見了,也都面色各異。
“陛下,這是最近在衛王都裡最流行的水袖舞,我閒來無事便找了咱們衛王都裡跳的最好的舞姬來,你看着可好?”
靜妃倚在衛王的身邊,擡手遞給衛王一杯酒,臉上掛着妖冶的笑意,她的眸子落在場中的焦點——那個舞姬身上的時候,多了幾分算計。
楚雲笙在一旁將她的神情看了個分明,只是卻沒有想到她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明明現在她纔是這個皇宮裡最被寵愛的妃子,如今卻要親手將其他的尤物推薦到衛王的面前,就不怕別人分了她的恩寵?
楚雲笙不解。
這時候,衛王的眸子已經在那舞姬身上流連,哪裡聽得進去靜妃的話,他只敷衍般的點頭道:“愛妃有心了。”
然後便一邊接過靜妃遞過來的酒盞,一邊擡手對那大殿中的舞姬招了招手。
但見他這個動作一做出,那個跳的正在興頭上的舞姬眉梢一揚,長長的眼睫毛猶如蝶翼一般在那雙大眼睛上撲閃了一下,然後便露出了一抹妖冶魅惑的笑意。
緊接着,在其他舞姬的簇擁下,她一邊旋轉着,一邊朝着王座而去,那長長的水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鵝黃色的裙襬也因爲她的旋轉而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
這樣的女子,尋常男子是難以抵擋的罷。
看到這一幕,不知爲何,楚雲笙心裡頭突然有些難過。
因爲她想到了之前纔在宮裡頭見過的春曉,想起了春曉竟然也曾對如今王座上的那人動了真情。
而如今,如果春曉在這裡,看到他看向這舞姬那垂涎的眸子的時候,該會流露出怎樣的難堪的表情,她的心情也該是怎樣的難過,也難怪她會直接拒絕參加這一次宴席。
想到此,楚雲笙才驀地想起來,之前靜妃竟然還親自去了春曉的寢宮,並且還送了華麗的宮裝過去,百般勸說春曉參加這一次的宴席。
原來她的謀劃竟然在這裡。
她明明知道春曉對衛王的深情,所以,在安排了這舞姬當衆勾引衛王的時候,也要讓盛裝出席的春曉見到,目的就是爲了踐踏春曉的自尊心,想要狠狠的傷害春曉一番。
其用心可見一斑。
想到此,楚雲笙下意識的擡眸看向靜妃,但見她的眼底裡帶着笑意,那狹長的丹鳳眼裡滿是志得意滿。
想來,這樣的場景,春曉應該不只一次經歷過了罷。
要讓一個深情的人對另一個人徹底死心,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如今,春曉的心,已經猶如死灰,楚雲笙知道,即便是衛王回心轉意,也難再換回她那一顆真心了。
其實不僅僅是春曉對衛王死心,看到如今衛王這般樣子,楚雲笙也已經徹底的死了心。
她曾經又何嘗不是同春曉一樣,也以爲他只是因爲想要獨攬衛國的朝政,想着在他恢復了身體狀況之後因爲朝中的那些奸佞小人的挑撥纔會疏遠了姑姑所以導致了後面他越來越錯……撇開上一次他要殺了姑姑和元辰師傅一事不提,看到如今的這一幕,這個陌生的沉迷於權勢和女色的昏君,哪裡還有她的小舅舅的半點影子。
他早已經面目全非。
這邊楚雲笙在痛心疾首,那邊,那個舞姬已經扭動着腰肢踩着鼓點跳到了主座的案几前,在衛王身後的兩名貼身護衛的攔阻下,她才被迫停止了繼續上前,就在案几前繼續墊着足尖甩動着水袖,那長長的水袖在空中旋轉着飛舞着,不時的擦着衛王的鼻息而過。
在看到身邊的護衛將這女子攔下之後,衛王的面上劃過一絲不悅,他眸色一冷直接對身邊的那兩個護衛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退下。
得了他的指示,那兩個人怎麼敢再繼續輕舉妄動,當即就退讓到了一邊,再不敢攔着那舞姬。
而就在那兩人的身子才退到一邊,那鼓樂聲突然一緊,如果說剛剛還緩和猶如春風拂面,那麼緊接着就猶如暴雨傾盆,那舞姬的動作也跟着急速了起來,她的腳尖不住的在旋轉着,手中的水袖拋動速度也在加快着。
就在那兩個護衛才退出了兩步,不等他們站穩,她驀地腳尖一點,直接越過了案頭踩在了衛王所坐的龍椅的手背上。
這一幕看的在殿內的一衆的衛國朝臣們一驚,嚇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所有人卻不敢在這時候發出任何的聲響。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爲若是換做以往,早就被拖下去亂棍打死,然而今日的衛王不知道是被美色所迷惑,還是怎的,竟然沒有絲毫的動怒,此時他的目光也一直都牢牢地鎖定在這舞姬的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大殿中衆位臣子們的表情變化。
見到這一幕,楚雲笙再看不下去,她直接垂下了眸子。
然而,就在楚雲笙才垂下眸子調轉了目光的這一瞬間,異變突起。
那舞姬腳下一滑,驀地從那龍椅把守上跌落了下來,直接朝着衛王的懷裡落去,一旁的兩個剛剛被斥責的侍衛見了下意識的就要上前將這舞姬撥開,然而再看此時衛王面上那享受的表情以及他已經半張開的雙臂,那兩個貼身侍衛也都齊刷刷的頓住了步子,停下了本來要去將這舞姬撥開的動作。
就是他們這一頓,那甩着水袖的屋脊就已經朝着衛王的懷裡跌落了下去,她那旋轉着的水袖裡驀地劃過一片寒芒。
此時,若是反應迅速的習武者應是能判定出那寒芒代表着什麼。
但是,此時在殿內的臣子們距離那王座也都有一定的距離,即便是有人反應迅速,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卻已經反應不過來,而被那銀芒籠罩着的衛王卻渾然不知,他的手纔將將張開,呈要擡手接住那舞姬的姿態。
在他看到那寒芒並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那寒芒已經抵在了他的心口。
而此時的楚雲笙纔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擡起眸子,正巧看到了這一幕,這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口鼻舌都開始發麻,她的身子也宛如被人用釘子釘在了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撇開此時她的身份不能輕舉妄動不說,此時她也給自己的身上點了穴道封印住了自己的功夫,即便是要救也根本趕不及,眼看着那一片寒芒就要對着衛王的心口落下,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咔嚓一聲脆響。
聲音不大,但在已經突然安靜下來的大殿裡卻顯得格外的清晰。
此時即便是眼疾手快的人,也沒有能看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那一聲咔嚓脆響是從何而來,所有人只看到在這一聲脆響之後,剛剛就要朝着衛王撲過去並在長長的水袖下藏了匕首要刺殺衛王的舞姬驀地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直接從案頭滾落到了地上,她面上雖然依然是蒙着面紗的,然而卻能從她那已經緊緊的皺起的眉頭以及痛苦的眸色中看出她現在所承受的疼痛。
而就在她滾落到地上的這短短一瞬間的功夫,衛王身邊的兩個護衛也已經反應了過來,在唰唰兩聲利刃出鞘的聲音之後,他們已經一左一右的將那女子家架在了劍下。
這一切都發生的極快,彷彿都是在眨眼的功夫。
在大殿裡,有一些反應慢的朝臣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在他們看來,只看到這舞姬肆無忌憚的跳上了龍椅的扶手上,然後就看到她滿臉痛苦的從扶手上跌落一路從案几滾落到了案几前的玉石階下。
而衛王顯然也是半天沒有從剛剛的驚駭中反應過來,他的面色唰的一下子變得慘白,半天都沒有半點血色,一直到那兩個侍衛將那舞姬控制在了劍下,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眸色一冷,直直的看着那舞姬,眸子裡滿是翻涌着的暴怒,他擡手就朝那舞姬的面上摔過去一個青玉酒盞並呵斥道:“混賬東西!哪裡來的刺客,竟然能混到宮裡頭來,說!是誰派你來的,吃了雄心豹子了?”
此時那舞姬被兩個侍衛挾持着,額頭上不時的冒着冷汗,她的眸子裡依然帶着之前的妖魅和笑意,在被衛王扔過來的那酒盞當頭砸下的時候,她也沒有絲毫的避讓,直接任由那酒盞砸在了額頭上。
頃刻間,鮮血就順着她的額頭往下流了下來,她的眉眼裡依然帶着笑意,然後聲音清脆道:“你個昏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着,就見她眸色一緊,然後她的瞳孔就驀地放大開來,最後,她的身子就這樣虛軟的朝着地上倒了下來。
“快攔住她!她要服毒!”
看到這一幕,衛王面上的怒氣更加盛了些,他擡手一掀案几上的果盤,直接朝着那兩個守着舞姬的護衛砸去。
而此時,顯然已經晚了一步,即便那兩個護衛已經在第一時間上前一步掐住了那舞姬的脖頸,但奈何她卻已經服下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在另外一個護衛摘下她面上面紗的時候,她的面色就已經一片慘白,瞳孔裡最後的一絲生機也沒有了。
大殿裡驀地陷入了一片沉靜。
靜的可怕。
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冒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尤其是那些衛國的朝臣們,他們個個都底下了腦袋,猶怕這時候衛王會將他的暴怒牽到自己的身上。
而不同於他們,楚雲笙的關注點卻在那女子的腳腕上,她看到她除了因爲服下毒藥之後嘴角溢出的血漬外,腳腕處也有一灘血跡。
明明在之前,她的那一擊就可以將衛王擊殺的,但卻在最關鍵的一刻被迫停下了動作,而且痛苦的摔了下去,這就說明,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出了手,並且出手快,狠,準。
而她的傷口就是在腳腕上。
此時她的身子癱軟在地上,長長的裙裾上逐漸的滲透出血液來,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楚雲笙也看不分明她腳腕上到底是有着怎樣的傷口。
而且,剛剛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突然,她將將在那女子出手的時候因爲不想看到衛王的那般的嘴臉才避開了目光,所以沒有能在第一時間看清楚那女子的招式,更沒有能看清楚她到底是受到從哪個方向而來的重創。
所以,也就不知道那個出手之人到底是誰。
但是,下意識的她回過了頭去看向了楚國來使的那一席人,尤其多看了一眼站在他們身後左邊的那個隨從。
而那人也在同一時間看向了她。
楚雲笙一怔,直接迎着目光同他的眸光在大殿中碰撞。
(一口氣碼了這幾萬字之後,我應該會歇一段時間,最近的身體實在是不大好,還請大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