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何月的聲音也猶如鬼魅,仿似是自地獄深處發出來的聲音,讓人聽了都毛骨悚然。
但顯然何容已經絲毫不爲奇,他擡眸,冷眼看着何月道:“你去跟着月英公主,尤其要注意今天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丫頭的動向,另外再派人在暗中觀察被關押進芙蓉殿的楚雲怡的狀況,看看今晚都有什麼人找到她。”
說完這些,何容纔對何月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在得到何容的授意之後,何月點了點頭,當即身子一閃,就離開了房間,並迅速消失在了屋外茫茫的夜色中。
等到何月走了之後,何容身子驀地一鬆,直接靠在了梨花木椅子的靠背上。
此時,他只覺得心裡堵得很,至於爲什麼堵,他也說不上來,一股子無以名狀的火氣直從丹田往上涌,讓他忍不住想要爆發,想要動怒想要摔東西。
而他在這裡強自將這一股子無名之火壓下之後,所能想到的跟這一股無名之火有關聯的人只有一個。
楚雲笙。
這三個字纔在何容的腦子裡一冒出來,他就覺得頭痛欲裂。
果然是今晚喝醉了嗎?
他擡手,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但是卻管不住腦袋裡不斷的回想起今晚的片段。
在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中,他看到那個穿着一身素紗的女子戴着帷幔,一直都在他的吩咐下爲他斟酒,此時,他的腦子裡不斷的閃現那女子的身影,他甚至能從這些片段中隔着那帷幔看到那女子那一雙晶亮發光的眼睛,格外的迫人。
楚雲笙。
何容輕輕的將這三個字念出了聲。
然而,纔出聲,他就覺得喉頭乾澀不已,心裡的火氣也越發的旺盛,但燒到一定的程度,那火氣竟然變成了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了他的心頭。
他那早已經被自己打造成銅牆鐵壁一般的心何時會這般脆弱,竟然會這般沒有來由的就痛了?何容自嘲。
有一個詞語,叫漸行漸遠。
他覺得,現在的他跟楚雲笙就是,漸行漸遠,但認真想想,何容又覺得不妥,她現在拿自己當仇人,在她心中燃燒着的仇恨只怕是恨不得將他燒成灰燼,所以,他們之間哪裡可能是漸行漸遠。
也許,他們之間從未走近過。
他從來都沒有能看清楚那女子的本來樣子,或許,之前看清楚過,亦或者差點就得到過,但是,這一切都已經毀在了他的手中,包括她。
自從他將覆滅陳國的計劃開始執行起,他就註定同她陌路,就註定會傷害她,會負了她。
然而,這在以吞併天下爲目標的何容看來,並沒有什麼,即便是他負了天下人又何妨,他在意的,從來都是得到,是得到這個天下,爲此,他可以不惜任何代價,甚至不惜要利用自己。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當初決定走出的那一步,竟然會給自己帶來如此的痛楚。
如果,一切從來一遍,他還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不只一次,何容問自己,然而,不只一次,他找不到答案,唯有心口還在跳動的但是沒有一點兒溫度的心在提醒着他,沒有如果,事已至此。
好一個事已至此。
想到此,何容驀地起身,走到一旁還放着酒盞酒壺的桌前,擡手就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這酒盞就是之前楚雲笙給他斟過酒的,如今,酒盞已經涼了,上面並未殘留半點她身上的溫度,而他,卻偏生貪戀這樣的邂逅,至於是爲什麼,他不願意去深究。
想到此,他擡手猛的一揚起,一口就將杯盞中的酒飲盡。
迷迷糊糊中,他還不忘擡手攤開掌心的那一枚玉佩,看着上面的紋絡,想着這玉佩曾經被她妥帖的收藏,他就忍不住想要將它緊緊的握在掌心,猶如此刻他腦子裡冒出來的那股子瘋狂的想要將她掠奪過來的衝動。
玉佩冰冷的棱角磨在何容的掌心,也讓他稍微拉回了一點兒理智。
果然是喝醉了嗎?
何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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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芙蓉殿。
在回來之後,楚雲笙和素雲就跟着何月英回了房間。
“姑娘,現在該怎麼辦?現在整個芙蓉宮都被守的如此森嚴,想要逃出去基本上等於不可能,而你還要救春曉,我們該怎麼做呢?”
看着同樣愁眉苦臉的楚雲笙,素雲的語氣裡也帶着幾分焦灼。
楚雲笙搖了搖頭,一時間,她也沒有想到好辦法:“我不知道,只是暫時這芙蓉殿是肯定不能出去了,尤其是你,之前何容在那裡的那一番話明顯的是對你產生了懷疑,所以我敢斷定,他背後一定派人來跟着你了,何容這人心思縝密,如果是他懷疑的人,即便是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會放過,所以,這一次怎麼可能輕易的就相信了你的話,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理由就是,他在暗中派人跟着你,想通過你找到跟你接頭的我,因爲他斷定我還在衛王宮中,而且一定會來找你。”
這一點,是在離開何容那院子的時候,楚雲笙就已經意識到的。
現在,不僅僅是她危險,素雲也很危險,同樣,表面上看起來被何容很重視的何月英,又何嘗不危險。
但是,眼下,整個芙蓉殿都被嚴加的看管起來,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縫隙可以溜走,而即便是溜走了,她也沒有找到頭緒,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她也越發着急了起來,畢竟,春曉還在何容的手上,她怕這一晚上何容會不擇手段的對付春曉,只爲逼迫春曉說出關於她的下落。
想到此,楚雲笙眸色一轉,她看向素雲和一旁同樣擔憂的何月英道:“之前何容是說楚雲怡在你這宮裡?由你明日交給蕭何王?”
聞言,何月英點了點頭。
她和素雲都睜大了眼睛看向楚雲笙,因爲兩人都沒有想到楚雲笙在這時候問起楚雲怡來是有何目的。
楚雲笙先環顧了四下,屏氣凝神,確定這房間周圍沒有人偷聽,然後才轉過頭來看向何月英和素雲道:“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楚雲怡這裡下手,讓她同我們合作。”
“合作?!”
這個詞語才從楚雲笙的嘴裡冒出來,就連何月英都感覺到意外,畢竟對於楚雲怡來說,楚雲笙是死敵,至死方休的那種,她怎麼可能同她合作。
素雲和何月英都擡眸看向楚雲笙,她們的眸子裡都寫着不可能。
見狀,楚雲笙嘆氣道:“我自然也知道她定然不願意同我合作,其實,我又何嘗想同她合作,畢竟她也是害死我小舅舅的兇手之一,但是眼下的形勢來看,我們必須得同她合作,從而同燕國太子唐暮筠站在一條戰線上,這樣纔能有機會一搏。”
聞言,何月英和素雲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素雲點了點頭,先一步道:“那我這就去看看楚雲怡被關押在哪裡,然後找到她同她談判。”
說着,她就要起身出去。
見狀,楚雲笙身子一閃,連忙擋在了她身前,並神情嚴肅道:“且慢!”
她的動作太過迅速,快的讓素雲都是一怔,不明白她爲何擋着她。
看着素雲那疑惑的眸子,楚雲笙這才解釋道:“剛剛我說了,既然何容已經懷疑到你的身上了,定然也在暗中安排了人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這時候去找楚雲怡無疑是在暴露你的身份,肯定了他的懷疑,所以,你不能去。”
聞言,素雲一怔,連忙驚呼道:“是我蠢笨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說到這裡,素雲退向一邊,擔憂道:“可是,照姑娘這麼一說,何容既然懷疑我,也肯定會多加留意咱們三人,那麼無論是誰去找楚雲怡都會被發現,即便是撇開這個不提,何容將楚雲怡放在這芙蓉殿,本來也就是對月英的試探,我只怕無論是誰,只要前腳去見了楚雲怡,後腳消息就傳到了何容的耳裡,甚至直接被抓在了當場,這該如何是好?”
聞言,楚雲笙也忍不住皺眉,她嘆氣道:“確實不好辦。”
想到此,她站起了身子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在看到何月英的是好,楚雲笙才恍然,她驚喜道:“我真的是太笨了,怎麼沒有想到你呢!”
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驚喜,弄的何月英一時間不知所措,她看向楚雲笙道:“我?我怎麼了?”
楚雲笙上前一步,牽着她的手,將她攙扶到主座上坐下,然後道:“既然所有人都被何容盯着,我們自然是不能悄悄的去見楚雲怡了,但是不能悄悄的見,卻不代表我們不能明面上直接召見啊!”
聞言,何月英也驀地想到了,她驚喜道:“對啊,我以公主的身份叫人提了她過來,相信也不會有人有異議,畢竟何容只是吩咐了將她關押在這裡,卻並麼有說我也不可以見她。”
說着,何月英就對素雲擡了擡下巴。
素雲會意,立即起身去打開了房門,並對房外屋檐下守着的禁衛軍護衛道:“公主殿下要見楚雲怡,你且速速帶來。”
聞言,那兩個禁衛軍護衛一怔,顯然他們之前一直在這裡守着,沒有出這院子,所以也不知道楚雲怡是誰。
見狀,素雲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之前被公主帶回來關押起來的那女子,你們且去前院的護衛那問問,速速帶來即可。”
聽了這句話,那兩人也並未再遲疑,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但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人來,素雲轉過頭來看向楚雲笙,見楚雲笙點了點頭,這才提起步子出了院子。
過去一問,過染看到那兩個禁衛軍士兵空着手回來,並沒有帶上楚雲怡。
見狀,素雲斥責道:“公主等了這麼半天,你們是將公主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聞言,那兩個禁衛軍士兵立即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並將關押楚雲怡的那些禁衛軍士兵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給了素雲。
而這些也都在素雲和楚雲笙的意料之中。
本來,她也就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就提出來楚雲怡。
但是,總得試一試。
這一次,出門的時候,她有先見之明的帶上了何月英的令牌,然後再叫上這兩個被打發回來灰頭土臉的禁衛軍直接去關押處找人。
在素雲盛氣凌人的態度和何月英的令牌下,那看守的禁衛軍終於妥協,最後帶着楚雲怡跟着素雲往何月英落腳的地方走去。
同時,在楚雲怡被帶走之後,素雲就看到禁衛軍裡有人小跑着離開了,顯然是去給何容送信的。
然而,這也已經不在她們擔心的範圍之內了,畢竟即便是何容問起來,她們也可以說是因爲何月英對楚雲怡產生了好奇,所以便提過去詢問了一番,再加上明日何容還要利用何月英,想來,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同何月英計較。
楚雲怡自然是不知道是楚雲笙她們在找她,她只當是趙國的公主何月英找她。
所以,一路上她都黑着一張臉,即便是進了何月英的房間,在看到何月英的時候,她的眉眼裡都帶着恨意和嘲諷。
見狀,何月英轉過眸子去,向楚雲笙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楚雲笙給了素雲一個眼神,便轉身去關窗戶,而素雲則走到了門口,將大敞開的門虛掩了一下,在對上門外等候着楚雲怡的禁衛軍的時候,素雲道:“夜裡風大,恐生公主殿下着涼。”
而她也爲了打消這些禁衛軍的疑惑只是將房門虛掩着,並未完全緊閉。
如果完全禁閉的話,倒是保不齊這些人該如何多想。
而在楚雲笙看來,房間門只要虛掩着,能擋得住外面那些禁衛軍刺探的目光,這就夠了。
“你就是陳國的公主,楚雲怡?”
何月英擡眸淡淡的看着楚雲怡,但見她那一張絕色的容顏,她就忍不住嘖嘖稱奇,心裡在想着,天下人都說這楚雲怡同十三公主楚雲笙長的最像,而楚雲怡都這等絕色,那當初被稱之爲禍國妖孽的楚雲笙該是有何等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