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楚雲笙又整整昏睡了三天。
等到第三天黃昏時分,她纔再度醒來。
入目的依然是低矮簡陋的房間,頭頂上掛着一張有些發黃的蚊帳。
不同的是牀邊還坐着藍衣和素雲兩人。
就如她這一次她昏睡之前那般,她們兩人都靠着她坐着。
仿似楚雲笙只是小睡了一會兒,而她們一直沒離開似得。
實際上,楚雲笙卻已經睡了三天,倒是她們,從楚雲笙昏睡到現在,基本上沒有離開。
“姑娘醒了!”
素雲最先看到楚雲笙睜開眼睛,她的眸子裡已經滿是欣喜。
藍衣也也道:“姑娘!姑娘醒了!”
說着話的時候,兩人的眼底裡都泛着淚光。
見狀,楚雲笙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睡了一覺,瞧把你們緊張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後,她才發現她的嗓音又比之前沙啞了幾分,整個喉嚨都是火辣辣的疼,每吐出一個字都是煎熬,而且脣瓣上也起了厚厚的一層伽,稍稍一動,就疼的厲害。
藍衣連忙轉身去端茶水,並道:“姑娘剛醒,我去端茶來,素雲你快看看姑娘的身體怎麼樣了?”
話音才落,她人已經在了門外。
而下一瞬,阿呆兄的身影一如上一次一般,猶如一道閃電,轉眼就掠到了屋裡。
他倒是沒有說話,而且眉宇間平靜從容,不似藍衣和素雲那般激動,但是他那雙垂在兩邊的手的微微顫抖卻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阿笙?!”
何月英的身子也很快出現在了門口,這一次她還沒進門,就已經看到了躺在牀上的楚雲笙睜開的眼睛,當即一個驚喜之下,差點被門檻兒給絆住了。
還好她反應的快,這才急急忙忙的穩住了身形,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奔到牀榻邊上,看了看楚雲笙,又看了看給楚雲笙把脈的素雲道:“怎麼樣?你想吃點什麼?你前前後後昏迷了六天,肚子一定餓壞了吧,想吃什麼我這就去給你做。”
聞言,楚雲笙想要搖搖頭,她現在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但是同樣,她周身上下,也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所以即便是她想搖頭,卻連頭都擡不起來。
所以,只得猛地吞嚥了兩下乾涸的嗓子道:“我不想吃,只想喝水。”
聽到她這般沙啞的聲音,何月英的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了,她上前緊攥着楚雲笙的手道:“阿笙,你怎麼病成了這個樣子?不只是風寒嗎?爲什麼吃了這麼多治療風寒的藥都不見好轉呢?還有你的聲音,你現在的狀態……”
說到這裡,何月英再說不下去,她的眼淚也唰唰的往下掉。
楚雲笙努力的動了動手,想要告訴她自己沒事,然而,這一雙手哪裡還有半點兒力氣。
一旁的素雲輕輕的放下給楚雲笙把脈的手,輕聲道:“姑娘的脈象比之前平穩了許多,但還沒有脫離危險,現在最重要的是靜養,這些天都沒有進食,再加上風寒纏身,即便是個好人,也虛弱的緊,更何況姑娘身子本來就不大好,這一病,只怕沒有一兩個月是將身子將養不好的。”
聞言,何月英一怔,驚訝道:“什麼?你是說阿笙還要修養一兩個月才能養好病?”
素雲點了點頭。
她何嘗不希望能早一點治好楚雲笙,但是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而對於這些,楚雲笙自然比誰都清楚,現在她能醒過來,純粹是撿回來的一條命,但是這一條命還有沒有可能繼續活下去,也取決於接下來的調養。
半點馬虎不得。
因爲這一次病的太嚴重,傷了根本。
“姑娘,水來了!”
很快,去拿水的藍衣去而復返。
她和素雲在一起配合着給楚雲笙餵了一些溫水。
等這溫水潤了喉嚨,楚雲笙纔沒有先前那般難受了,她努力清了清沙啞無比的嗓子道:“我們現在是在哪兒?”
之前醒來她就想問這個問題了,但是當時的注意力都在所有人的平安上,而等她確定了姑姑春曉她們都平安之後,疲憊來襲,她就忍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此時再度醒來,他們還在這裡,所以就不免讓楚雲笙好奇了。
他們不是在被何容的人追殺嗎?怎的一直都在這裡住着?難不成是因爲她的病?
想到此,楚雲笙的心也越發不安起來,她艱難的轉動了一下無比沉重的腦袋,看向素雲道:“怎麼不見二元?”
聞言,素雲面色一僵。
她也不知道二元去了哪裡,那一日將她們安頓在這裡之後,二元就帶了幾個部下出去打探消息了,已經過去了五天都沒有音訊。
越想,素雲就越是擔心,但是,在楚雲笙面前,她本不想將這件事情告訴楚雲笙,因爲現在楚雲笙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過糟糕,她不想讓她的病情再加重了。
然而,卻不曾想楚雲笙竟然主動問起,素雲見再隱瞞不住,只得道:“二元去打探消息了,我們現在住在距離衛王都上百里外的一處村落裡,這裡隱蔽的很,不會有追兵,所以姑娘放心,現在姑娘的身體實在是再經受不起長途跋涉,所以,我們必須得留在這裡,等姑娘先養好了身子再……”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攥着的楚雲笙的手就驀地一緊,旋即,就聽到楚雲笙用那無比沙啞的聲音道:“你們怎麼能因爲我而停留在這裡呢,雖然這裡距離衛王已經有那麼遠的距離,但是何容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一旦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蹤跡的話,會因爲我而拖累了大家的。”
楚雲笙一口氣說完這一番話,只覺得胸口悶的緊,嗓子也再說不出聲音來,她連忙喘了兩口粗氣,這才緩和了一下,藍衣又將溫水遞到了她的脣畔,給她喂下,楚雲笙這才道:“我們走吧,連夜趕路,即便不爲了安全着想,也要爲阿鑠想想,他這麼久了沒有我們的消息,他會着急的,可不要被何容利用了纔好。”
聞言,素雲連忙搖頭道:“姑娘放心,二元已經讓人傳了消息給君上,所以,不會被何容鑽了空子的,倒是你,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於虛弱,真的沒有辦法再趕路了。”
這一番話,素雲幾乎是帶着哭腔的說的。
楚雲笙自然知道素雲的心意,但是她更知道她們每在這裡多停留一天,就會多上一層的危險,而且她剛剛問起二元來,敏感如她,一下子就看出了素雲眸子裡的緊張,顯然素雲沒有把話說完,她努力的嚥了咽口水,然後道:“二元去了多久了?等他回來,我們就走。”
聽到這句話,素雲又是一怔,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狀,楚雲笙的那一顆心也驀地緊張了起來。
難道二元出事了?
想到此,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且不說二元是天殺的第二把手,基本上沒有人能近的了他的身,就是二元本人,功夫也了得,而且辦事縝密,尤其是在經歷過林葉霜一事之後,二元越發的沉穩了,她相信不會有事。
但是,此時素雲的表情卻讓她放心不下來,見素雲不說話,楚雲笙只得轉過了眸子看向藍衣。
見狀,藍衣回眸看了一眼素雲,最後看着楚雲笙,無奈道:“二元出去打探消息,已經五天沒有音訊傳回來了,素雲也是擔心,害怕告訴了姑娘你會擔憂,因此而牽扯到了情緒影響姑娘的病情恢復。”
五天。
聽到這個時間,楚雲笙的心也驀地沉到了低估。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剛剛默不作聲的素雲緊了緊楚雲笙的掌心,然後道:“姑娘,你現在只管好好的養病,我讓人熬了小米粥,等下你要堅持喝下去,今天等太陽落山如果再沒有消息傳回來,我就親自去一趟,你放心。”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更加不放心了,但是看到素雲那一雙篤定堅信的眸子的時候,她心裡的擔憂也褪去了幾分,畢竟面前的女子是素雲,可是天下易容第一人。
這世上再沒有誰能比她更精通易容和僞裝了。
所以,由她去查探實情,也再合適不過。
所以,在遲疑了一下之後,楚雲笙點了點頭,道:“那好,你答應我,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擅自行動,先回來告訴我們一聲,然後我們再一起想辦法?”
見楚雲笙終於肯答應,素雲連忙點頭道:“一定,姑娘放心,我去看看小米粥好了沒。”
說着,她對楚雲笙笑了笑,然後轉身便往外走去。
等素雲前腳才走出屋子,藍衣便拿來了靠枕,墊在了楚雲笙的背上,讓她靠着,也好舒服些。
這邊楚雲笙才靠穩,外面就有人找藍衣。
藍衣也不避諱,直接讓他進來彙報。
“藍衣大人,那太監跑了。”
聞言,藍衣一怔,她驀地站起了身來,睜大了眼睛看向前來稟報的那人道:“你說什麼?!那太監跑了?!我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們看好他的嗎?你們怎麼連一個人都看不住?!”
藍衣發起火來,周身也都被一層冰霜所籠罩着,當即就讓前來彙報的人打了個寒顫。
“還不去追!”
“是!”
等到那人迅速的退了出去,楚雲笙纔看向藍衣道:“什麼太監?莫不是那一日跟我們的那個唐暮筠的內應太監?”
楚雲笙是帶着不確定的語氣說的,因爲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藍衣他們竟然把那太監也一併帶上了。
聞言,藍衣對楚雲笙點頭道:“那一日,最後走的時候,太過於混亂,前來營救的有天殺的人,也有我們的人,在那一片混亂中,有人將同我們站在一起的那個太監當成了是我們一起的同伴,就這樣一起給救了出來,在救出來之後,我本來爲了避免再生事端想要將他殺了的,但是後來想,他既然是唐暮筠的人,說不定還知道一些唐暮筠在衛國的一些勢力,也許到時候派的上用場,所以,就先留着,卻不曾想,底下的人辦事這麼不上心,竟然讓他跑了。”
想想,藍衣就是火。
在這個節骨眼上,讓那太監跑了對於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大家都知道。
一旦那太監引來了追兵,或者朝何容或者朝唐暮筠報了信,這兩邊的人,是都不會放過她們的。
想到此,藍衣就一陣心煩,她擡眸對楚雲笙道:“姑娘,我親自去找,務必把人找回來。”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道:“那你只在周圍找找就好,如果實在搜索不到,就趕緊回來,我們也好早一點撤離到其他地方,否則的話,更加危險。”
藍衣自然明白楚雲笙所說,她轉身就往外走,楚雲笙又叫住了她:“等等。”
聽到聲音,藍衣不明所以的停住了步子,轉頭看去。
就見楚雲笙擡眸對阿呆兄討好似的笑道:“阿呆兄,麻煩你跑一趟了。”
楚雲笙的臉上掛着討好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僵硬,顯然此時她已經是多麼用力才擠出這一點兒笑容來的。
她不是不放心藍衣,只是阿呆兄的輕功更快,如果找人抓人的話,這裡沒有人阿呆兄更快。
聽了楚雲笙的話,阿呆兄擡手推了推他面上的那半張銀質面具,二話沒說就轉身掠出了屋子。
如同他來時那般,一道閃電似得,沒有了蹤影。
等到他離開了,藍衣才忍不住對楚雲笙豎起了大拇指。
她想,能這般驅使阿呆兄的,恐怕也只有楚雲笙了罷。
楚雲笙卻不知道藍衣心中所想,前前後後,她說了這麼一會兒話,這會兒精神已經有些疲乏,睏意再度來襲。
就在她快要再次閉上眼睛的時候,在一旁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何月英連忙攥緊了她的手,並用力捏着,道:“阿笙,你不要再睡了,快打起精神來,你一睡就是三四天,而且你身體又這般虛弱,一點兒東西都沒吃進去,要是再睡下去的話……”
後面的話何月英還沒有說,但是眼淚已經幫她表達了出來。
楚雲笙本來已經困極了的眸子,在被她這麼一捏,又立即來了一丁點兒的精神。
何月英說的不無道理,她自己本來就是大夫,哪裡會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兇險,只是她的精神實在是不濟,有些撐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之前去廚房取小米粥的素雲一溜煙兒的跑進了屋子裡。
她手上還端着大半碗泛着糯香的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