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回到客院小築的時候,有兩個人在找她。
其中的一個人便是春荷。
晨曦一臉春風和煦的笑意,精神奕奕,半點兒不適的模樣都沒有,這讓知曉內情的春荷大感意外。
看着因錯愕而說不出話來的春荷,晨曦善意的給了她一個提醒:“回去好好照看着你家娘子吧,她今兒個可是喝了不少酒!”
春荷不知道這當中究竟出了什麼意外,聽晨曦如此說,再細想適才自家娘子的古怪發病,臉色倏然變得蒼白若紙。
她來不及多說什麼,拔腿就往內院映雪齋的方向跑。
“春荷緊緊張張的,這是做什麼?”沈如晗走過來,看着撒腿跑開的春荷露出一絲不解,但很快她便拋開了這個問題,繼而對晨曦說道:“晨曦你是迷路了嗎?等了好久都不見你回來。冬陽送四哥進宮見駕去了,馬上就回來接咱們回府,你要是不醉了,咱們就去跟表姨母說一聲,然後去二門等着冬陽!”
晨曦自然是不醉的,點頭道好,問了洛嬤嬤張氏現在何處,由着小丫頭領着,過去辭行。
“你母親最近怎樣?表姨母近來也是不得空,等過幾日再去府上看看你母親!”張氏拉着沈如晗的手問道。
沈如晗乖巧的點了點頭,回道:“多謝表姨母關心,娘近日胃口還算不錯,腹中孩子也是個懂得心疼孃的,娘說沒有懷阿晗和旭哥兒那會兒鬧人。”
“那便好!”張氏頷首,含笑道:“沁娘是個有福氣的!”
“那阿晗回去就告訴娘,表姨母過幾日會去看她!”沈如晗咧嘴笑道。
“好,你們不多玩一會兒麼?”張氏問道,隨後尋了一圈,竟沒有發現女兒風毓的身影,不由嗔了一句:“毓姐兒這丫頭,許是剛剛果子酒喝多了難受,回房歇着了。倒是怠慢了你們。”
沈如晗忙道:“沒關係的,毓姐姐今兒個的確是喝了不少果子酒,一會兒讓她喝一碗醒酒湯再睡一覺就好了,不礙事的!”
張氏陪着笑道是。這便要打發小丫頭送她們倆去垂花廳等着冬陽來接。
而就在三人前後走出堂屋的時候,春荷白着一張臉,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
“夫人....出事兒了!”她抱住張氏的腿,聲音顫抖得幾不成調。
“出事?”張氏向來是個心軟膽小的,見來人是自己女兒的貼身婢女。又是如此驚恐形狀,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疾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快說!”
春荷身子哆嗦成一團,擡眼的時候看到晨曦也在現場,更是大驚失色,嘴巴張合了幾次,愣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張氏看春荷這幅不中用的模樣,又氣又急,倒是晨曦在一旁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風夫人快隨春荷去看看吧。我們自個兒去垂花廳等着就好,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請風夫人不要客氣,遣人告訴我們一聲便是!”
“好!”張氏胡亂點了點頭,心裡擔憂着女兒,腳下猶如乘風般,快步走了出去。
沈如晗狐疑的看了晨曦一眼,低聲問道:“不知道毓姐姐出了什麼事兒,看春荷的模樣,也太嚇人了。”
晨曦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是挺嚇人的,也不知道風夫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沈如晗眨了眨眼,沒弄明白晨曦這話裡的意思,但也沒有追根究底的八卦欲.望。
二人在垂花廳裡等待了片刻。冬陽便過來了。
晨曦率先上了馬車,身子懶懶地躺倒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車廂裡處處殘留着熟悉的清冷氣息,絲絲縷縷,縈繞鼻息,讓晨曦感到莫名的鎮定和安心。
她在想。若是那一刻,自己不是雙子星人,而是大週一個普普通通的沒有空間系統能力的小娘子,那麼此刻她所要承受的傷害和痛苦,該多麼的深刻?
晨曦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攥着,她不後悔提醒葉敖東進去風毓的院子。
若是葉敖東是個正人君子,那麼他必不會趁人之危,風毓就算再不受控制,也不會於任何人。
若是葉敖東見色起意,那麼也是風毓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想到離開的時候春荷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以及話裡的意思,多半是二人真的把持不住,成了好事了。
“晨曦你倦了嗎?”沈如晗坐在另一張軟榻上探着身子問道。
晨曦依然閉着眼睛,點頭嗯了一聲。
“那你眯一眯,到了我再喊你!”沈如晗說道。
晨曦微笑着應聲道好,轉身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夜幕低沉,映雪齋內燈火昏昏,氣氛安靜得近乎詭異。
院內伺候的小丫頭們都已經被打發乾淨,只有春荷守在呆如木雞的風毓身邊,小聲哭着勸道:“娘子,喝口粥吧,你這樣不吃不喝的,身子哪能熬得住啊?”
風毓呆滯的目光毫無焦距的凝着某個地方,乾燥脫皮的嘴脣緊緊抿着,烏黑柔亮的秀髮凌亂的散在肩膀上,露在交領褻.衣外的雪白脖頸,依稀可見青紫斑駁的吻.痕。
兩人瘋狂糾纏在一起的畫面,就像是幻燈片般在風毓的腦中來回播放。
她的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彼此間難忍的喘息.....
想到這些,風毓青白的小臉痛苦的糾結在一起,她尖叫一聲,雙手抓着頭皮,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弓着身子乾嘔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這輩子視之爲最珍貴的、只願意給一個人的貞操,就這樣沒有了......
晨曦、晨曦,這個賤婢!
在瘋狂的喊叫哭泣聲中,張氏進來了。
“毓兒......”張氏一把將風毓抱住,眼淚緊跟着掉了下來,“你冷靜一點兒,聽娘說!”
風毓扭着身子掙扎,哭着喊道:“娘,你讓我怎麼冷靜。在我的身上,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你讓我以後怎麼活下去,還有什麼臉面可以活下去......”
張氏捂住嘴哭。這個時候,心頭承受最大壓力和歉疚的人是她自己。
若不是她要邀請葉敖東來參加女兒的生辰宴會,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
張氏悔恨自責不已,她情緒也十分激動,只是她個性軟弱。一旦情緒過於激動,就會說不出話來,所有的言語梗在胸腔吞吐不得,憋得她心口疼痛難以抑制,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撲簌。
“是孃的錯......”好半晌,張氏才吐出四個字來。
風毓哭得渾身顫抖。
她現在該怎麼辦?
“娘,這件事不能被別人知道,不然,女兒真的沒臉再活下去了!”風毓幽幽擡起頭來。笑臉淚痕斑駁,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讓人不覺心生憐憫。
女兒失貞,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鬧的人盡皆知。
張氏點了點頭,說道:“葉侍郎還在你父親書房裡,毓兒,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娘和你爹來辦,你不要胡思亂想,先把粥喝了。再好好睡上一覺,啊!”
風毓睜大眼睛。
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敖東還在父親書房裡,這是要商討什麼?讓他爲自己負責嗎?
風毓使勁兒搖了搖頭,急忙道:“不。不要,娘,我不要嫁給他,我死也不要嫁給他!”
“毓兒......”張氏分貝提高了幾分,看着有些魔怔了的女兒,到底心生不忍。放低了聲音,勸道:“孩子,一個女人的貞操是她一生中最爲寶貴的東西,你既然已經和他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那麼,成親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他這樣欺負了你,你以爲娘不傷心不生氣麼?可是生氣不能解決問題啊,難道要報官抓他?這樣,他是毀了,你也跟着毀了啊!”
風毓完全被張氏的話驚呆了。
她張了張嘴,嘲諷的冷笑幾聲,問道:“娘要我嫁給一個強.奸我的男人?”
面對女兒質疑的眼神,張氏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毓兒,這世道對女人本就是不公平的,你以爲被破了身,還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家麼?”張氏哽咽道。
風毓涕淚四流的冷笑着,可她心裡對於現實的認知,卻是比誰都清楚。
張氏說的沒錯,在這個時代,一個破了身的女人,還有討價還價的能力麼?
權貴世家的公子們有誰願意冒着綠雲蓋頂被人嘲笑,永遠擡不起頭來的風險娶一個失貞的女人?
這件事要是捅了出去,她自己名聲掃地不說,將來只怕也只能像寡婦再嫁那般,找個老鰥夫隨便託付了......
這讓她怎麼甘心?怎麼甘心?
風毓握緊了拳頭,眼睛恨恨的瞪着前方,貝齒將下脣咬出了血而又不自知。
氣氛膠着着,好半晌風毓才止住眼淚擡頭問張氏道:“娘,葉敖東還在府上?”
張氏點點頭,應道:“他被你父親打了一頓,此時還跪在書房裡求你父親原諒呢!成親的提議,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風毓冷笑。
這個趁人之危的僞君子......
“我要見他!”風毓說道。
昏暗的燈光下,葉敖東雙頰青腫,髮髻蓬亂,形容十分狼狽,沒有半絲素日裡的英武和風光。
他低着頭,見對面的風毓一直安靜的看着他不說話,偷偷擡眸瞥了她一眼。
在觸及那雙冷厲如刀的眼睛時,他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毓兒.....”他啞聲喊了一句,解釋道:“對不起,我今日喝多了,所以才......”
葉敖東擡起頭來,態度真摯道:“我會對你負責的,毓兒,我想你應該知道,一直以來,我對你都是真心的!”
“真心?”風毓嘴角一扯,擠出一絲冷笑來:“真心會這樣待我麼?會不顧我的名節,用這樣的方式強行得到我麼?”
葉敖東一怔,眨了眨眼。
強行?
他當時雖然喝醉了,但還不不至於失去神志。若不是風毓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讓他不要離開,就算給他幾個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別人府上如此大搖大擺光面正大的睡了人家的千金啊!
而且,在兩人歡好的過程中,他絕對沒有采取任何逼迫她,違揹她意願的行動,相反的,是風毓的熱情讓他激動得頭腦空白,暫時拋卻了所有的擔憂和理智......
他到現在還記得,事畢的時候,風毓那一聲滿足的輕嘆,如同幽蘭吐息,縈繞耳際。
可這會兒聽她這麼說,倒是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身上去了?!
“毓兒,我沒有強迫你啊,這東西要不是你情我願,我能像個禽獸那般強人所難麼?”葉敖東舔了舔乾燥的嘴脣說道。
你就是禽獸!
風毓看着他瞪眼。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當時是喝醉了,我也是喝醉了,所以,咱們纔會都把持不住自己,情不自禁.....”葉敖東挪着身子坐過去,伸手拉住了風毓放在身前的手。
風毓猛的把手抽回來。
把持不住自己,情不自禁?
呸!
風毓覺得她的腹腔好似有什麼在攪動,順着她的食道涌上來,喉管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燒,轉過身子,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黃疸水。
“毓兒,你怎麼了?”葉敖東擔心的問道,伸手順了順她的後背。
“你要娶我是不是?”緩過勁兒之後,風毓拿過帕子抹了抹嘴角,面無表情的問道。
“是!”葉敖東點頭:“明日,我便會聘冰人上門,向風大人正式提親!”
風毓垂下了眼眸,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今日我這樣,不止是喝多了那麼簡單!”
葉敖東聞言,不解的反問道:“毓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被下.藥了!是那個晨曦乾的,她知道我也想進監察司,就曾警告過我,讓我不要跟她爭,當時我沒有答應她,畢竟監察司是我一開始確認報考女官的夢想,可沒有想到,她竟然懷恨在心,用這樣下作的方式來對付我.....”風毓說道,眼淚又掉了下來。
葉敖東有些無法置信。
晨曦用藥設計風毓?
這不大像是那個小丫頭能幹得出來的事情啊......
只是葉敖東很快想到在事發前於映雪齋院外碰到晨曦的那一幕以及晨曦鼓勵自己進院看風毓的話,心中對此時風毓的控訴,便相信了八分。
“如此欺辱,我不能不報!”風毓咬牙說道,擡起頭,一把抓住葉敖東的手:“今日要不是你,是其他男人,我......”
風毓哽咽難言,抽泣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嫁給你可以,但晨曦害我的這個仇,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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