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和風細雨,桃紅梨白。
蘇晴空喜歡三月這個季節,因爲她的生日就在三月。
每年的三月,冥冥中,她覺得媽媽會來看她,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媽媽離她是最近的,翻看着相冊裡的照片,彷彿那張溫婉的臉隨時會活過來,會給她唱生日歌,會和她一起吹蠟燭,還會在她鼻子上抹雪白的奶油。
週五這天傍晚下班,蘇晴空給江蕭白打了個電話。
這段時間,他們只有在週末才能見面,他忙,她也忙,如果碰上他出差,她一週都見不到他一面。
江氏的新產品在三月份會在全球市場上全面推出,很多準備工作要做,最多的聯繫,還是在電話中。
每天和他打電話,便是她最幸福甜蜜的事。
電話那邊響了兩聲,就被接聽。
“忙完了嗎?我晚上請你吃飯,在名軒餐廳,離江氏不遠!一定要來哦!”
“好!”江蕭白聲音裡帶着溫暖的笑意。
蘇晴空抿嘴笑了笑,就掛了電話。
把辦公桌面收拾整齊,蘇晴空拿出包包。
“蘇小姐,今天羅總又加班啊?”曾秘書問道。
“對啊,我哥現在就是個工作狂!”蘇晴空笑笑,又道:“曾姐,說了多少次,喊我晴空,我們都是總裁秘書,你還比我資深,又年長於我,不要總喊我蘇小姐,我現在是羅氏的一員!”
“好的,蘇……晴空!要一起下去嗎?”
“好啊!”蘇晴空和曾秘書結伴而行,下了電梯,聽到前臺似乎爭吵傳來。
曾秘書愣了一下,她比蘇晴空年長,對公司裡的員工比蘇晴空熟悉。
“怎麼回事?下班了不回家,堵在公司門口吵什麼?像什麼樣子?”
“曾秘,這人好奇怪,我都說了現在公司人招滿了,她非說要讓我們再通融一次,真是的,從沒見過這種人,想要來應聘,之前幹什麼去了?招聘啓事都公佈了一週了,纔來報名!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還想讓公司通融?笑死人了!”前臺絮絮叨叨的抱怨。
曾秘看向那個女孩,長相挺秀氣,看起來文靜內向,臉色有些蒼白,穿着白色的洋裝,一頭栗色的捲髮,給人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這位小姐,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現在人事方面的確沒有需求了,如果可以,你不妨留下你的簡歷,若是公司下次有需求,我們會在第一時間打你電話!”曾秘這話說的太寬泛。
女孩也知道這是婉轉的告訴她,不可能爲她通融,但她還是不想放棄,“請你們看看我的簡歷好嗎?我工資要求不高的,可以只給我實習工資……”
蘇晴空在門口聽到有些奇怪,朝這邊走了幾步,看到那張秀氣古典的臉時,格外的吃驚,“妙旋?”
女孩正是袁妙旋,她疑惑的回頭,“晴空?”
“真是你啊?你怎麼在這裡?”蘇晴空喜道,上回還說兩人一起逛街,可是袁妙旋一直沒打電話給她,她也真是沒有時間,沒想到卻在這裡碰到了,金海真小!
袁妙旋咬着嘴脣,“我……我……我是來……”
袁妙旋‘我’了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蘇晴空便問曾秘書。
曾秘書見兩人認識,便把事情經過說了,蘇晴空點點頭,“我來說吧,曾姐,你先走吧!”
蘇晴空拉着袁妙旋上了自己的車,道:“妙旋,你真的想來羅氏工作?可是,你不說你們公司今年把你派遣到金海了嗎?你辭職了?”
袁妙旋有些難爲情,紅着臉囁喏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蘇晴空轉了轉眼珠,恍然大悟,“該不會你們公司今年沒有派遣任務,你從京城來金海,完全是衝着我哥來的?”
袁妙旋的臉更紅了,腦袋簡直在埋到了肚子上,小聲回道:“過年的時候接到江蕭然的電話後,我就辭職了!”
“那公司之前招聘時,你怎麼沒來?”
“我生病了,差不多十天,纔剛剛好!所以就……錯過了!”
蘇晴空望着袁妙旋,難怪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病態的蒼白,“那你之前學的什麼專業呢?上一份工作是什麼?”
“我學英語的,之前在京城海關工作!”
蘇晴空臉上的震驚之色更濃,海關的工作在目前社會來說,也算是個鐵飯碗,而袁妙旋爲了羅開焌,居然鐵飯碗都不要了,一個人孤伶伶的來到金海,看她現在這樣子,似乎這段時間過的也不怎麼好,生了一場病,整個人看起來更瘦了。
蘇晴空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袁妙旋只見了羅開焌一面,就拋下了所有來投奔他,還不敢明說,只是偷偷的騙他說在這邊工作,而她,是不是也要爲江蕭白豁出去所有呢?
答案是肯定的,她們都愛對方,願意爲對方頂住一切壓力。
“要不這樣吧,你把簡歷給我,我週一找時間跟我哥提一下,你等我電話就行!”蘇晴空不忍拒絕她。
“行嗎?這樣行嗎?羅氏會要我嗎?”袁妙旋突然擡起了頭,眼睛亮亮的,激動的就差抓着蘇晴空的胳膊了。
“行的,你別忘了,我哥是羅氏的總裁,他一句話,誰敢不聽?他說缺人就是缺人,放心吧!”
袁妙旋激動的坐直了身體,蒼白的臉上浮上幾分不正常的紅,“謝謝你,晴空,你是個好姑娘,難怪你哥哥豁出命也要回來找你!”
蘇晴空笑了,羅開焌的確待她很好,忍不住摸上脖子裡的戒指項鍊,蘇晴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袁妙旋也看到了那個粉色的項鍊,真美! шωш★Tтka n★¢〇
“妙旋,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了!”
“沒事的,反正方便!”蘇晴空還是把袁妙旋送回去了。
袁妙旋住的有點遠,快要到金海市郊了,租的是以前那種筒子樓,鴿籠一樣,下車時,袁妙旋沒有邀請蘇晴空上樓去坐,蘇晴空也沒有主動提出來,她還趕着去名軒見江蕭白。
一路緊趕慢趕,蘇晴空終於在七點前到了名軒。
靠窗的位置,江蕭白靠在休閒沙發上,拿着手機像是在看新聞。
他的頭頂是一盞長柱型的燈,昏黃的燈光傾灑下來,在窗玻璃上描摹出他精緻硬朗的剪影,非常性~感。
像是心有靈犀,她在盯着他看時,他突然回頭,準確的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以及她臉上的花癡表情。
“抱歉,我來晚了,是不是等了很久?”蘇晴空快步走了過來。
江蕭白收起手機,屏幕上是兩個幾乎重合在一起的小紅點。
“點菜了嗎?”蘇晴空在他對面坐下來,脫了外套,剛纔一路小跑上來,她光潔的額上是細密的汗,呼吸略喘,頰上浮着兩朵雲霞,格外嬌豔。
江蕭白摸摸她的臉,笑道:“你這請客的主人都沒到,讓我點菜做什麼!去哪兒了?”
蘇晴空實話說了,末了,還補了一句,“妙旋也挺不容易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這麼豁得出去,我真挺佩服她的!”
“嗯!的確是個好女孩,羅開焌性子火爆,需要這樣一個柔順恬靜的女人,一火一水,並不全都是不相容的結局,你做的很對!”
“是嗎?”蘇晴空得到江蕭白的鼓勵,眼睛頓時亮起來。
“你也覺得我哥跟袁妙旋相配?那你也是建議我要幫幫妙旋了?首先袁妙旋性格不錯,外表柔弱內心堅強,其次,她長的漂亮,溫婉可人,再來,我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不會背叛我哥!我哥這次回來,我感覺他變化好大,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是有什麼事在瞞着我,怕觸及他的傷心事,我又不敢多問,而妙旋跟他有共同經歷,想來會有共同話題!”
“你做的很好!”江蕭白道。
有袁妙旋這個女人來牽制羅開焌,也是件喜聞樂見的事。
蘇晴空拄着下巴苦思起來,“可是妙旋豈不是也會很辛苦?我舅媽那樣的人,是不喜歡妙旋跟我哥在一起的!”
江蕭白注意到了她口中的‘也’字,這個‘也’是相對她來說的吧,她跟他在一起,是很辛苦的吧?
蘇晴空越想越頭疼,這是個無解的題目,想不通,乾脆就不去想了。
今天她找江蕭白,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搖了搖頭,把頭疼的事情拋開,蘇晴空叫來服務員,把菜單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點了菜,反正對於吃這種事,江蕭白向來不挑,不餓就行。
“怎麼突然想着請我吃飯?”
“我要發工資了啊!今天是多少號來着?”
“3月5號!”
“哦,今天3月5號,明天就是3月6號,嗯……羅氏規定是十號前發工資,那就還有幾天,所以,我今天還是請客,但這請客的飯錢,你先幫我墊上!”蘇晴空眨着眼睛,目光狡黠。
江蕭白忍不住笑了,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子,推到她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蘇晴空拿起面前的皮夾子,淺棕色的,皮質手感很軟糯,潤潤的觸感,皮面上還有個明顯的標記。
“這錢包好眼熟!”
江蕭白眉梢微微揚起,“運氣好,撿的!”
“什麼撿的?分明是搶的,搶我的,去年生日的時候,我本來想送給江蕭然的!”
當時她準備了兩樣禮物,一份是送給江蕭然的皮夾子,一份是舅媽準備的,打算送給江蕭白的限量版手錶,誰知道他最後選了皮夾子,把手錶讓給了江蕭然,爲這事,舅媽還把她狠狠的批了一頓。
“原來你還記得!”
“哼!我記得的東西多了,我還記得你生日那天是8月14,哪裡像某人一樣,什麼都不記得!”
“比如?”
蘇晴空翻了個白眼,“比如你個大頭鬼!”
江蕭白心情格外的好,悶聲笑起來,笑聲從胸腔傳出,低沉而充滿磁性,顯得優雅十足。
蘇晴空真想把手邊的杯子扣到他頭上,她都提示的這麼明顯了,他居然還沒想起來?
太可恨了!
用力攪了攪杯中的果汁,蘇晴空餘光掃了脖子裡的一抹亮麗的粉色,頓時來了主意。
只見她坐直了身體,似乎嫌熱,把領子又往下扯了扯。
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的短款大衣,現在大衣脫掉,裡面是一件淺藍灰的低領打底衫,雪頸裡的粉色戒指項鍊和藍灰色形成強烈的對比,愈發的璀璨亮眼。
現在她一扯衣領,把胸口的一大片雪一樣的顏色都暴露在空氣當中,連那道隱秘誘人的事業線都若隱若現。
“你在引誘我嗎?”江蕭白的聲音裡多了些沙粒,含着警告的意味。
蘇晴空像是沒有聽見,又摸上了那枚戒指,目光看似瞟着窗外漸漸亮起的霓虹燈,實際卻在盯着窗玻璃上映射出來的他的影子。
表面有多淡定,心裡都有多急切。
這個笨蛋,居然沒有看到她的戒指,她都差把項鍊取上來,遞到他眼睛上了。
好在江蕭白沒有讓她一直失望下去,沉默了兩分鐘後,他的聲音輕輕響起,“項鍊很漂亮!”
蘇晴空舒了口氣,得意道:“我哥送我的生日禮物!提前好久就開始準備了,特別爲我量身打造的!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呢!”
蘇晴空想刺激他,乾脆把項鍊取了下來,遞給他,“呶,這樣你看的更清楚!”
江蕭白看了她一眼,舉起了那枚戒指,戒指上的粉色太陽花很精緻,一粒粒大小不一的粉鑽拼在一起,組成了眩目的顏色,他轉動着那枚戒指,在戒指內圈上看到了一排字母,‘TOMYSU’。
最後,他眯起眼,又在太陽花上看到了幾個符號,‘J&S’,符號是用稍大一些的粉鑽雕琢而成,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出來,就連他也差點看不出。
握着戒指的手指漸漸用力,此刻的江蕭白有種想要毀了這枚戒指的衝動。
蘇晴空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指着上面的字道:“看到了吧?戒面上還有個S呢!我哥說那是意外之喜,誰都沒想到上面會有個S!”
說到最後,蘇晴空把戒指奪了過來,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重新戴到了脖子裡。
恰在這時,他們點的菜端上來了。
蘇晴空見他沉默不語,心裡更加淤堵了。
本來很美味的晚餐,也是食不知味,完全是爲了吃而吃,和她想象中的浪漫溫情完全不一樣!
明天就是3月6號,她的生日啊!
一年就過一次的生日,還是跟他在一起後,她過的第一個生日,他居然就記不起來?
她在很久之前就跟他提過的,她已經問了他日期,還提到了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甚至把哥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遞到他的眼前,讓他觀摩,他居然還記不起來?
他到底是故意還是有意還是刻意?
簡直氣死她了!
食不知味的把肚子填了個八分飽,蘇晴空把刀叉一擱,鬱郁道:“飽了!”
“那就走吧!去西園!”江蕭白用紙巾揩了揩嘴角,動作優雅而倨傲。
“我要回家!”
江蕭白擡頭看她,“西園那邊纔是你的家!”
“你又沒娶我!”
“你這算是變相的跟我求婚嗎?”
蘇晴空瞪了他一眼,跺着腳往外走,連大衣外套和包都沒拿。
江蕭白把她衣服和包拿上,大步跟了上去。
出了餐廳,蘇晴空想要開車,才發現車鑰匙在包包裡,而包包正在他手上拎着。
江蕭白打開車門,鑽進了駕駛座,探出頭對她道:“走吧,別鬧了!我還有東西給你!”
‘有東西給你’?
蘇晴空驚喜的擡頭,莫非他給她準備的禮物在西園?莫非,她剛纔是錯怪他了?
蘇晴空很沒骨氣的上了車,蘇晴空偏着頭,手拄着下巴,好奇的打量着他,口中忿忿不平,“江蕭白,你是故意玩我是吧?說說看,你到底有什麼東西給我?”
江蕭白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蘇晴空疑惑的打開,從裡面摸出來一個紅色的本子,上書五個燙金的大字‘居民戶口簿’。
居然是戶口本?
蘇晴空愕然的望着他冷峻的側臉,他之前向她求婚,她從舅媽房裡偷出來戶口本交給他,那也是她送給他的*節禮物。那一天,她是決定好了要把自己嫁給他的,把她的一生交給他。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這事就擱下了,但他說過,戶口本和身份證先放他那裡,等這些事過去,他就娶她。
而現在,他把戶口本還給了她,這算什麼?
是說他拒絕了她?不打算娶她了?
蘇晴空心裡忽上忽下的,難受的緊,卻又不忍質問他。
失望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不是嗎?
難過嗎?那是肯定的。
藍瘦,香菇!
車子開進了西園,最後穩穩的停了下來。
蘇晴空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時,才發現這院子不是江蕭白的別墅。
江蕭白的別墅院子裡只有零星的幾棵樹,植物並不多,而這座院子不一樣,院牆四周種了不少桃樹,粉色的桃花在風中舞蹈,地上落了一地,旁邊還修了花壇,裡面生機盎然,有不知名的小花在悄然綻放。緊挨着花壇,還擺了一張秋千椅。
“江蕭白,你中午沒喝酒啊,這不是你的家!”
“我沒說這是我的家!”江蕭白熄了火,下車,又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伸手過去。
蘇晴空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迷迷糊糊的,懵懵懂懂的,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木然的把手遞出去,江蕭白拉她出來,然後推開了別墅的大門。
別墅內裡的裝修風格和江蕭白的那一幢完全不一樣,江蕭白那邊是深沉的,給人一種奢華厚重的感覺,暗色調居多,而這邊則是法式的優雅,明亮而浪漫,這邊的生活氣息比他那邊要強多了。
可是,這是哪裡?他換地方了?
都是在西園,又爲什麼要重新換一棟,有錢就是這樣敗的?
可他剛纔進門前也說了,這不是他的家!
那這又是哪裡?
“進去看看?”江蕭白松開了她的手。
不用他開口,蘇晴空早就想去看看了,因爲這裡的裝修設計太合她心意了,每一處都是意外之喜,每一處都是她想象的那樣,彷彿這裡的裝修完全是按照她的想法來的。
如果讓她裝這棟房子,她裝出來的效果不說和眼前的效果完全相像,至少也達到百分之九十的相似。
蘇晴空更茫然了。
參加完客廳參觀廚房,包括後花園,最後她又跑到樓上去看,臥室,書房,客房……沒有一處讓她不驚訝。
半個小時後,蘇晴空噔噔噔的衝下了樓。
“這裡是……”
“蘇晴空,從今天起,西園這邊就是你的家!”江蕭白嘴角勾了起來。
她的家?蘇晴空眼角跳了一下。
他送給她的禮物,是這棟別墅?
有點驚喜,但貌似也就那樣!
送樓?真虧他想得出來。
蘇晴空走到沙發旁,見茶几上擺着一個牛皮紙袋,和剛纔裝戶口本的袋子一樣。
她走過去,把袋子拿了起來,袋子裡裝了不少東西,有點沉。
首先摸出來一份購房合同,然後是房產證,再然後又是個紅本本,還是戶口本,最後是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照片已經換過了,是她畢業前拍的證件照,在地址那一欄的居住地址寫的是西園的地址。
蘇晴空愣了一下,趕緊又翻開那本戶口本,嶄新的戶口本翻開,在戶主那一欄,赫然印着令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三個字——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