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說話聲,裴寒臨從包廂外面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他的左手插在兜裡,整個人顯得既輕鬆又隨意,就好像是無意中路過這裡一樣。
“寒臨?”張伯把眉毛一挑,隨即微笑着說道:“怎麼這麼巧?你今晚也在這裡吃飯嗎?”
“不,我不是來吃飯的。”裴寒臨把插在兜裡的手拿出來,伸向溫璟心:“我是來和璟心會合的。”
此時溫璟心已經和張伯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她面朝張伯站着,突然間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一躬,好像是感謝,又好像是告別。究竟代表着什麼,恐怕只有溫璟心自己最清楚了。
“璟心,你這是幹什麼?”張伯疑惑地問道。不過,他並沒有等到溫璟心的回答,而是眼睜睜地看着溫璟心,一言不發地走到了裴寒臨的身邊。
“張伯,您請坐。我們坐下聊吧。”裴寒臨攜着溫璟心重新落坐,本來這個飯局是溫璟心做東,可裴寒臨的表現一點也不拘束,倒像和他請客一樣。
張伯不緊不慢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先是看着溫璟心,然後又看了看裴寒臨,微笑着問道:“寒臨,你說你不是來吃飯的,是來和璟心會合的?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啊?”
裴寒臨正色答道:“張伯,再開始正題之前,我也要對你表示感謝,感謝你之前對璟心的種種照顧。”說着話,裴寒臨也像溫璟心那樣,恭恭敬敬地對着張伯鞠了一躬。
張伯無奈地搖搖頭:“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這老頭子真是捉摸不透。好好的一頓飯,非要這個鞠躬、那個致謝的,難道我們一定要把那些陳年舊事,掛在嘴上說一輩子不成嗎?還有,你說的‘正題’是什麼?”
裴寒臨一擺手:“您不要誤會,既然以前受過您的恩情,我們就必須要盡到感謝之禮,這是每個有良知者都應該做到的。至於正題,馬上就要說到了。只希望……接下來的對話,您不要怪晚輩們出言不遜就好。”
裴寒臨的“出言不遜”四字一入張伯之耳,馬上引來了張伯的哈哈大笑。
“沒關係,寒臨哪,我一直把你和璟心看做是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間說話本來就不用客套,出言就應該‘不遜’纔是啊!來來來,有什麼話儘管說,不要有顧忌。”
“既是如此,晚輩也就直言不諱了。”裴寒臨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張伯:“這個人,我想您應該認得吧。”
張伯拿過照片看了看,微笑道:“這是誰?我好像沒見過吧。”
“這是我的一個屬下,名叫卓言。大概幾個月前,他突然失去了音訊。我多次派人尋找,一直沒有什麼線索。直到幾天前有人跟我說,他是被張氏集團的人綁架了。”
裴寒臨的話,就像是在包廂裡引爆了一顆無聲的重磅炸彈,讓餐桌兩邊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起來。
張伯面不改色的樣子,讓人彷彿感覺裴寒臨的指控與
他毫無關係。
“寒臨哪,綁架這種事可不是小事啊。我希望,你是在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說出這番話的。要不然,我可是有理由起訴你誹謗哦。”
裴寒臨點點頭:“證據我當然有,而且,還是活生生的人證。”他拍了一下手,從包廂外面又走進來一個人。
裴寒臨指着進來的這個人,對張伯說道:“您仔細看看,他是不是和照片上的人很相似?沒錯,這位就是卓言,剛剛從你們張氏集團魔爪下逃出來的卓言!”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來的這個人就是照片上的卓言,他臉上那一道道還未完全恢復的傷痕,就是他之前遭到綁架和拷問的證明。
不過,雖然現實擺在眼前,但張伯仍舊不爲所動:“寒臨哪,就算這位小哥真的遭到了綁架,你也不能聽風就是雨,把這件事直接推到張氏集團的身上吧?他是你的員工,當然按照你的意志行事。這樣的‘人證’,在法律上是不會被認可的。”
“我不光有人證,還有物證。”卓言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了幾份證件以及一串鑰匙。
裴寒臨拿過這些東西,把它們依次展示給張伯觀看。
“這些是卓言逃出來的時候,從看守身上得到的。這幾本證件經過我們的調查,認定只有張氏集團的員工纔會有資格配發。還有這串鑰匙,根據卓言的記憶,我們找到了關押他的地點,用它就能打開那裡所有的門。更重要的是,那處房產正是登記在張氏集團的名下!”
張伯輕輕一笑:“你所說的這些,根本稱不上是什麼物證。張氏集團的證件上沒有防僞標識,任何人都有僞造的可能性。至於房產,我們在本市有的是那樣的零散產業,絕大部分都租出去了。我們跟租戶除了按時收租之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幹什麼與我們無關。”
“您的意思是,這些明擺着的物證您都不承認了?”
“還是那句話:這些東西根本稱不上是什麼‘物證’,既然如此,我當然根本不需要承認什麼了。”
話到此處,裴寒臨從內心竟然忍不住對張伯生出了“敬佩”之情。面對自己的猛烈出招,張伯竟能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魄從容應對,這真的只有歷經諸多考驗的商界老將,纔有可能做得到。
“看來,必須要拿出‘絕招’來了!”裴寒臨暗想,緊接着在卓言耳邊低聲輕語了幾句。卓言點點頭,轉身出了包廂。
裴寒臨對張伯肅然道:“既然您對我提供的人證、物證都不認可,那我只好請出另外幾位證人了。”
張伯依然微笑道:“不管你找來誰作證,我都是不會認可的。”
“哦?那您看看如果是他們呢?您還不認可嗎?”裴寒臨說着,用大拇指指向身後。順着他的話語,包廂外又有新的客人來訪。只不過,這次來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下子來了三個人。
當張伯和
這三個人一對視的時候,他那原本淡定無比的面色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這是裴寒臨和溫璟心,從沒在張伯臉上見過的神態。
張伯這種異常的狀態基本可以說明,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這三個人,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證,他們的出現,給了張伯心理巨大的壓力。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從容淡定了。
三人之中個頭最高的那個,就是昨天冒雨拜訪張伯的那位高個子;其餘兩個人,就是拘禁並拷問卓言的那兩個黑衣人。現在,他們都成了裴寒臨手下的“俘虜”、成了他逼迫張伯認罪的最有力的證據!
“來吧,你們都跟張伯熟悉,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裴寒臨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顯得成竹在胸。
兩個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其中一個黑衣人代表着他兄弟,對張伯開了口。
“張伯,自從我們哥倆加入您的手下做事,雖然不能爲您開疆擴土,但我們自認爲已經盡心盡力了。我們就算沒有功勞,但說起來也算是有點苦勞的人吧?爲什麼您要這樣絕情,非要派這個人殺我們哥倆滅口呢?”
“是啊,我們乾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營生,可那些營生都是您指使我們做的啊!我們就是您手裡的‘刀’,您說往哪砍,我們就往哪砍;您說砍誰,我們就砍誰。這些掉腦袋的事情,我們都替您義無反顧的做了。可是到頭來,您卻要致我們於死地……”
另一個黑衣人接着說道,一邊說,這個七尺大漢的眼淚一邊“嘩嘩”地往下流。看上去,他真的是被張伯的所作所爲傷透了心。
“你們兩個蠢貨在說什麼呢?”張伯突然間暴怒道:“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你們幹嘛往我頭上潑髒水?你們做的什麼愚蠢的營生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如果你們再對我的聲譽繼續誣衊下去,我可以去法院告你們人身攻擊、告你們誹謗他人!讓法律制裁你們一輩子!”
“你……”兩個黑衣人一聽張伯這樣“反咬一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裴寒臨的攔阻,真不知道他們在氣頭上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等把氣勢洶洶的兩個黑衣人勸離了包廂,裴寒臨轉頭問張伯:“您確定不認識他們嗎?”
張伯“哼”地一聲,冷笑道:“像他們這樣的社會渣子,我怎麼會認得?”
“好,既然您說不認識他們,我們也不能強迫您承認。不過,我身後的這位您一定會認得。因爲據我們瞭解,他昨天還去您家拜訪過您。”
張伯的眼神裡閃過一把利劍,他看着裴寒臨身後的高個男子,眼神犀利地恨不能要把對方當場殺死。
高個子低下頭,顯然他不願意與張伯對視:“您……您別看我了。裴總他們,把屬下的底細全都摸透了。屬下……屬下只好該能說的……全都說了。”
“吃裡扒外的東西!”張伯順手抓起一隻菸灰缸,向着高個子就扔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