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慢吞吞地道:“昨天夜裡,我就送去了晉王府,足足十萬貫的錢引現鈔。”
聽到十萬貫三個字,太后不禁咂舌道:“這麼多?”
沈傲笑呵呵地道:“我在西夏賺了些錢,送點禮物是應當的。”他很單純地道:“我這人一向不太懂人情世故,送禮的規矩也不懂。所以直接把禮物送到了晉王那邊,禮物也懶得買了,直接拿錢過去,他若是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若說沈傲不懂如何送禮,那真是很傻很天真了。沈傲這一份厚禮,讓太后頓時笑顏逐開,連連道:“好,好得很。”
晉王是太后最疼愛的兒子,這兒子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着,平時太后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存些月例偷偷塞到晉王府去,總是怕晉王府缺錢花,其實晉王府每月都有足夠的錢糧,再加上宮中的賞賜,足夠晉王隨意揮霍,可是在太后心裡,卻總是覺得不夠。
而如今沈傲一甩手十萬貫丟出去,恰好丟進了太后的心澗,令太后整個人都變得無比舒坦。
沈傲拍了拍胸脯道:“往後晉王若是缺銀子,但管來找我沈傲,有我沈傲一口飯……少不了晉王的肉粥吃。錢是身外之物,有錢自然是一起花嘛。”他心裡想,有朝一日紫衡過了門,他的就是我的,現在送出去,到時候再搬回來,左手換右手罷了。
太后連聲道:“這話說的好,都是自家人,哀家也一直將沈傲當自家人看的。”
沈傲撇撇嘴道:“下次晉王大壽,我再送六十萬貫去。”接着很是闊綽地繼續道:“我要送一隻金桃,要有一人這麼高,重三百斤,恭祝晉王洪福齊天。”
太后掩嘴笑道:“不必這麼大的桃子,不必……”下一句話令沈傲都替她臉紅:“折現就成了,省得麻煩了你。”
沈傲大汗,心想母親爲了兒子當真什麼臉皮都可以不要。朝安寧看了一眼,安寧抿嘴含笑,嫣然道:“看他這樣子,倒是和那鄭氏並沒有什麼區別。”
太后立即爲沈傲申辯道:“不一樣,不一樣,那鄭氏是將珍珠粉餵豬,沈傲則是孝敬自家未來的岳丈,也等於是孝敬哀家。”轉念一想,好像也差不多,豈不是將哀家和晉王當做豬了?
沈傲正色道:“我聽到宮外有人說,鄭妃就要封貴妃了?太后,能不能提前讓我知道?若是消息當真,我少不得要備些禮物到鄭府去,也好結交一下是不是?”
太后突然沉默了一下,纔是道:“這消息,你從誰的口中聽來的?”
沈傲驚訝地道:“莫非是以訛傳訛?”
太后冷冷笑道:“這隻怕不是空穴來風吧。”
沈傲道:“太后只當我沒有問就是,哈哈……太后今日爲什麼不打雀兒牌?”
太后抿抿嘴,眼眸中閃過一絲疑色,隨即又輕鬆地道:“都是那鄭妃,本來是要打的,誰知她送來了個珠花,耽誤了功夫。”此前得了珠花還是笑得合不攏嘴,如今連送禮都成了罪過;若是鄭妃知道,非要傻眼不可。
沈傲道:“過幾日我再來陪太后打,不過這個時候該回去了,哎……”他嘆了口氣,才道:“家裡出了點事,回去得不能太晚,省得讓女眷們擔心。”
太后淡淡地道:“你說的可是祈國公的事?”
沈傲頜首點頭道:“我這姨父對陛下的忠心自是不必說的,如今被人構陷,現在還在牢獄之中,堂堂國公,一輩子沒過吃什麼苦,今日卻是把什麼苦都吃盡了。還有我那姨母,是最謙和的人,平時一心禮佛,保佑我大宋風調雨順,保佑太后身體康健、陛下龍體安康,誰知道……”沈傲苦笑道:“誰知道天意弄人!太后,我先告退了。”
太后不由動容,隨即道:“這事兒哀家也聽說了一些,說是商人不肯賣糧還是屯糧是不是?”
沈傲搖頭道:“不是不賣,是逼着人上百倍的買,一斗米,要拿銀子才肯換,我這姨父是欽差,手上的錢也是國庫的,若是真的允了他們,這朝廷豈不是把錢往外頭一箱箱的送給這些不法的奸商?”
太后淡淡道:“這是命數,不管怎麼說,祈國公辦事不利也該嚴懲。”
沈傲微微一笑,道:“懷州商人裡頭,據說那鄭氏就是打頭的。說起來沒有鄭氏,祈國公還會懲治不了幾個奸商。太后,陛下已經下了旨意,令我過幾日去清查太原弊案,我先在這裡和太后打個招呼,畢竟鄭氏也是外戚,若是真查出來和他們有干係,我也只能公事公辦了。”
太后剛剛對鄭氏的奢靡感到不悅,這時候也沒有袒護,只是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你就儘管去查!”她冷冷地道:“宮裡有哀家,哀家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撐的腰。”
沈傲頜首點頭,道:“有太后這句話,我就好辦了。”
說罷,別了太后和安寧,沈傲纔是從宮中出去。
太后心神不屬地與安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說了些安胎的經驗,才讓人攙扶着安寧回去歇息。她慢吞吞地盤腿坐在榻上,整個人變得肅穆起來,淡淡道:“把敬德叫來。”
敬德小跑着進來,躬身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淡淡道:“鄭氏是懷州的吧?”
敬德頜首點頭道:“這個奴才知道一些,確實是懷州人。”
太后慢吞吞地道:“據說他們富可敵國,窮奢極欲,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敬德沉默了一下,窮奢極欲四個字,若是從太后口中說出來就有點了不得了,誰不知道太后一向節儉?雖然節儉的錢都去體己那小兒子了,可是習慣養成了,自然不喜歡那些大方的做派;只是鄭氏是鄭妃的孃家,這時候太后問起這個又是爲了什麼?
敬德畢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沈傲方纔在太后面前說了什麼;其實敬德在宮裡一向是對誰都乖巧,對楊戩如此,對鄭妃也是如此,誰不知道近來鄭妃很受陛下的寵溺?今日倒是令他爲難了,若是點了這個頭,就是得罪鄭妃;可要是不點這個頭,什麼時候那平西王和楊戩聯起手來給他過河拆橋也不一定。
況且他和沈傲好不容易有了點交情,也不能全然不罔顧情面。他猶豫了一下,最後將寶壓在了沈傲身上,這宮裡的寵幸還不是隔三兩年換一茬?一個個妃子得寵,又一個個不聞不問,可是沈傲和楊戩不同,不說楊戩幾十年如一日的跟在陛下跟前,便是沈傲,如今既是駙馬都尉又是平西王,聖眷長盛不衰,這纔是真正的銅牆鐵壁,蹲在下頭好乘涼,比那鄭妃是要強多了,別看鄭妃這棵大樹風華正茂,可是誰知道她會不會下一刻就會枯死?
敬德淡淡地道:“鄭氏乃是江北首富,奴才聽說,他家的宅子,並不比這宮裡要差。據說他家的僕從,都是成千上萬,懷州的土地,十有七八都是他家的。”
太后淡淡道:“果然是這樣。哀家還聽說,外頭有人盛傳,鄭妃要入四夫人了?”
開始若是還有遲疑,這時候敬德就再沒有什麼遲疑了,眼眸閃過一絲冷冽,道:“這話兒奴才倒是聽說過一些,說是賢妃要完了。”
“喔?”太后饒有興趣地淡淡笑道:“賢妃要完了?”
敬德干笑道:“可不是嗎?如今祈國公都治罪了,賢妃還能落個什麼好?許多人都說,賢妃若是完了,這賢妃的位置,肯定是鄭妃的。”他猶豫了一下,才又道:“奴才還聽說,鄭妃宮裡的那個虎子,已經開始上下活動,現在不少人都巴結着他呢,說是將來這虎子肯定也要雞犬升天的。”
太后道:“是嗎?一個內侍也能讓人巴結?”
敬德訕訕笑道:“但凡能有好處的,誰不巴結?有時候一個奴才比主子說話還管用呢。”
太后突然道:“你呢,你是不是也這樣?”
敬德頓時覺悟自己今日說錯了話,苦着臉道:“奴才怎麼敢?”
太后道:“你不必害怕,哀家只是隨便問問而已,這個虎子真不是好東西,貴人們都是好好的,說不準就是這些東西教壞的,敬德,你帶兩個人去把虎子押起來,打三十個板子。”接着太后纔是悠悠地道:“再趕出宮去。”
敬德心中跳得厲害,打虎子……這不等於打的是鄭妃的臉?太后這是要做什麼.?
敬德什麼都不敢說,立即應了一聲,飛快地走了出去。
“你……你……”敬德指了兩個殿前侍衛,這時也膽大起來,虎子算什麼?自家身後是楊公公、是平西王、是太后,莫說是虎子,便是當着鄭妃,他也不怕。
鄭妃所住的地方,乃是青雲閣,這裡本是一個老太妃住的地方,鄭妃後來才搬來的,這鄭妃在宮裡並不奢欲,反而表現得很是節儉,甚至連自家的衣衫都是自己動手縫補的。爲了這個,太后還曾誇過幾句。如今這小樓,也是如此。這裡很安靜,典雅而不見奢靡,院落裡更是清新別緻,乾淨利落。
門口一個內侍站在門口,顯然是認識敬德的,笑吟吟地過來打招呼道:“敬德公公怎麼有興致來了?莫不是太后讓鄭貴人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