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的行書去送給王相公的相好,還是個妓女,蒔花館,這個名字似乎早有耳聞,據說那裡是汴京第一煙花之地,名妓如雲,俱都是最高檔的貨色。
一直想去看看呢,可惜又要讀書,又有表妹、春兒什麼的要呵護,所以找不到機會成行。
王相公既然要沈傲去送行書,沈傲沒有不去的道理,雖然他有些過分,可是這個艱鉅的任務,沈傲卻之不恭。
頜首點頭:“王相公放心,這幅行書一定送到,是蓁蓁姑娘嗎?好,保準不會教王相公失望。”心裡想:“蓁蓁姑娘長的是什麼樣呢?既是這人的老相好,想必姿色不差,嘖嘖,爲什麼會有一種期待感,難道因爲助人爲樂,精神也得到了昇華?”
趙佶微微一笑,便又將行書交還沈傲,臉色頗有些不捨。隨即便道:“沈公子是在國子監讀書嗎?”
沈傲點頭,喝了口茶,道:“方纔我看你的行書,雖是臨摹之作,漏洞甚多,可是真跡的意境卻已初具火候了,想必王相公的行書根底很牢固,筆力也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沈傲這一句倒不是故意誇他,蔡倫看不出趙佶的實力,沈傲卻看得出。畢竟他是依靠臨摹起家的,方纔那書貼上的趙字體極難臨摹,趙佶能到那種境界,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想當年沈傲臨摹趙字體,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趙佶呵呵一笑,彷彿找到了知音,先是謙虛一句,隨即便將自己臨摹趙字體的感悟說出來。沈傲微微點頭,心想這人果然很有貨色,剛剛臨摹了一幅帖子,就能看出趙字體的精妙和下筆之處,這人實力應當不在名家大師之下。
二人隨口談了幾句,都是事關行書的見解,趙佶說的高興,便又談及王羲之,趙佶對王羲之甚是推崇,沈傲卻只是笑吟吟的點頭,王羲之有書聖之稱,可是在沈傲心裡,對董其昌的推崇卻是多了一些,董其昌的人品太差,以至於後世對他的藝術評價偏低了一些,可是單論行書,董其昌的書法確實融匯了各代精粹。
當然,王羲之的書法也是極好的,沈傲沒有狂妄到鄙夷王羲之的地步。
天色漸晚,身後的楊戩不斷的朝趙佶使着眼色,趙佶這才依依不捨的站起身,道:“今日有幸能與沈公子暢談,倒是很有趣味,往後我還會來邃雅山房喝茶,只是不知那時候能否與沈公子再見。”
沈傲道:“我平時都在國子監上學,只怕在旬休時才能偶爾來坐坐。”
趙佶便笑起來:“那麼旬休日的時候我也來,若是能撞見沈公子,再與沈公子促膝長談。”他對沈傲已很有好感,一方面是沈傲教訓了蔡倫,另一方面是沈傲的行書,今日出宮一趟,竟是不虛此行。
“邃雅山房確實是個好地方,朕這個字沒有白題。”趙佶笑了笑,心中想着,與沈傲告別,隨即又囑咐沈傲一定要將行書送到蒔花館的蓁蓁姑娘處。沈傲答應下來,才帶着楊戩回宮去了。
沈傲看天色不早,也急着回國子監,剛走到門檻,卻又回去,找吳三兒拿點錢來用。去蒔花館錢還是要帶足的,雖然一時找不到時間,可是身上放些閒錢,總有用處。
吳三兒大方的很,一次性拿出一沓錢引來,足足有三百貫,對沈傲道:“沈大哥,這點錢不必省着花,不夠還有,現在邃雅山房生意興隆,斷不會讓你缺錢用的。”
沈傲大笑,匆匆的回國子監了。
剛剛在國子監落腳,蔡倫與沈傲在邃雅山房的事就已傳開了,有人見了沈傲,便笑呵呵的去打聽細節,沈傲胡亂說幾句,正要回宿舍去,卻又被唐嚴叫去了。
唐嚴對待沈傲的態度又好了幾分,問了他的起居和學習,便笑呵呵的道:“你若是有什麼難處,儘可來找我便是,不過有一樣你須謹記,往後太學若有人來尋你,你切莫去理會。”
沈傲連聲說好,唐嚴滿意了,笑呵呵的撫慰一番,才放沈傲走。
有什麼難處直接找祭酒?沈傲當然明白其中的曲折,看來自己在唐嚴心目中還真是一塊寶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又到了旬休日,沈傲與周恆回周府去,剛剛去給姨母問了安,卻沒見到春兒和表妹,心裡就有點兒空落落的。還是周恆這樣沒心沒肺的好,一溜煙跑去玩了。
滿腹心事的往自己的起居處走,穿過一個月洞,邊上有聲音低聲招呼:“表哥……表哥……”
沈傲側目,看到陸之章追了過來。原來是小章章啊,怎麼十天不見,他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消沉了很多,人也有點鬼鬼祟祟的。沈傲朝他打招呼:“小章章,怎麼了?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啊,跟表哥說,是誰欺負了你?”
陸之章足足等了許多天,總算聽說沈傲回來了,這纔過來堵他,此時見沈傲這副樣子,忍不住要哭了,口裡道:“表哥,你可算回來了。”
沈傲去安慰他:“小章章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之章臉色蒼白的道:“表哥,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姨母這幾日對我態度很壞,昨天我去拜謁她,她竟是拒而不見。表哥,這到底是什麼緣由,我可是聽了你的吩咐,研讀了密宗佛經的啊。”
沈傲決定好好給他上一課,爲人排憂解難是沈傲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怎麼能放棄?便找了一處假石下坐着,讓陸之章過來,道:“這倒是怪了,密宗佛經是一定沒有問題的,是不是其他地方出了問題,你再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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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章想了想,道:“我也記不起了,剛開始我給伯母唸佛經時,她還笑來着。後來臉色就越來越差了,是不是我念得不對?”
沈傲搖頭:“應當不是這個問題,小章章啊,不是表哥說你,你還年輕,許多事不懂,肯定是其他地方得罪了夫人,現在再深究這個也沒有意義,最重要的是,你既得罪了姨母,下一步該怎麼辦。”
陸之章連連點頭:“對,對,還是表哥想的遠,再追究也沒有意義了,要先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心裡想:“表哥的心思太細膩了,我爲什麼就沒有想到呢,這幾日老是爲伯母的事惴惴不安,反倒亂了方寸。”
他望着沈傲,等着沈傲給他出主意。
沈傲沉吟着,顯得很爲難,只好道:“看來姨母這邊是沒有指望了,既然如此,只能在姨父這邊做功夫。”
陸之章道:“伯父?伯父待我還是很好的,應當不必下功夫吧。”
沈傲嘆了口氣,看着陸之章搖頭道:“哎,小章章啊,人心隔肚皮,你怎麼連這點事理都不懂?姨父爲什麼待你好?是因爲你令他滿意?不,你想錯了,是因爲看在你們兩家的世交上,你是他的世侄,他能不和你客氣?”
“可是嘛,說到嫁女兒給你,那就不同了,姨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他要挑女婿,當然要慎之又慎,總不成因爲你是他的世侄,就把表妹嫁給你吧。”
陸之章一聽,表哥說的太有道理了,可不是嗎?伯父待自己好,和嫁女兒沒有干係啊。
表哥想得深,否則自己只怕又要錯失良機。很苦澀的想:“我真是太笨了,如果沒有表哥一直指點我,只怕在伯父那邊也一點希望都沒有。”
於是急匆匆的道:“表哥,那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很想娶周小姐的,你一定要幫我。”
沈傲笑得很真摯,拉住他的手,很動情的道:“傻孩子,表哥怎麼會不幫你呢,表哥和你一見如故,恨不得立即和你燒黃紙做兄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成你的美事。”
陸之章感動的哭了,嗚咽道:“表……哥……,你待我太好了,自來了這汴京,我才知道世道艱難、人心險惡,許多人和事都不是從前想的那樣,只有表哥對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