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告訴他嗎？
葉安然的內心不禁有些動搖，是自己將事情弄到這副田地的，如果告訴了父親，他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爸，這件事情是我的錯。”半晌她還是輕聲說道，彷彿是在向神父懺悔一般的虔誠，低低訴說着內心的惶恐，“馨愛本來是約我去吃飯，可是半道我沒有去，讓她開着我的車走了。”
葉盛年安靜地聆聽着，不去打斷她，她或許許只是需要一個聽衆，讓她能夠將心中的話一併吐露出來。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讓她一個人走掉，而是陪着她一起，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或者說我寧願用自己去換她，”她輕輕掩住臉，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爸，我真的很後悔。”
葉安然不停自責的模樣，葉盛年看在心裡不免泛起了酸澀。
她不是第一次這般怪責自己，記得小時候自己偏愛於葉安然，對於葉馨愛多少有些疏忽。
那次他應允了看葉馨愛會去看她在學校的舞蹈表演，結果卻在瞧見葉安然拿回的滿分試卷後喜不自禁，臨時改變了主意帶她去遊樂園玩。
平日父親忙於工作，好不容易抽空帶她去遊樂園，葉安然自然也是高興得不得了，玩了個痛快。
可是回到家以後，高敏的臉色卻是頗爲難看，同葉盛年大吵了一架。
她站在旁側有些無措地看着他們，從女人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原來葉馨愛在舞蹈表演中，不小心從臺上摔了下來，將腳踝崴到，現在腫得像饅頭一樣。
“馨愛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這麼偏心！”高敏氣得臉色通紅，掐着腰恨不得跟葉盛年好好理論一番，“早就答應了去看的表演，臨了一句不去了就敷衍過去，你有沒有在乎過我和馨愛的感受！”
葉盛年瞧着她的怒色，頗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安然這次考了一百分，的確值得慶賀，再說舞蹈表演不是年年都有參加，也不差得這一次。”
這話說得彷彿是往高敏的心裡點了一把火，
氣得幾乎要跳起來，指着男人身後迷茫的女孩嚷嚷了起來。
“你次次都爲她找藉口，這次是考了滿分，上回是作文得到老師表揚，被貼在了教室的牆上讓大家學習。芝麻大點事情，你卻高興得不得了，你知不知道馨愛這次是代表市裡去參加比賽，比起葉安然那些小事不知道重要到哪裡去了！”
女人即使在理，但話落到男人耳裡，頓時有些不好聽了。
他蹙起眉頭，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將女人指着葉安然的手拍開，聲音裡透着幾分不悅道：“你不要對着安然置氣，有什麼衝着我來。我就是疼她，你有什麼不滿的。”
這是一場大人的爭論，葉馨愛坐在高敏旁側的沙發上，葉安然站在葉盛年的身後，都是半句也插不上。
但即使還是一個孩子，葉安然也能夠感覺到高敏和葉馨愛對她的敵意。
這場爭論最終因爲葉盛年不願多講而結束，不需旁人多說，葉安然也能夠從葉馨愛的臉上看出說不盡的失落。
那個晚上她躺在小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彷彿想起葉馨愛瞪着水靈靈的眼睛望着她，心裡難受得要命。
大半夜她爬起身，偷偷地跑到了葉馨愛的房間裡，沒想到對方也還沒有睡，正啪嗒啪嗒掉着眼淚。
瞧見葉安然突然跑到了自己的房間裡來，她有些氣惱地抹了一把眼淚恨恨道：“你跑來做什麼！”
葉安然就站在牀邊，歪頭瞧着她被繃帶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腳踝，咬着嘴脣好半天才問道：“疼不疼？”
“你說疼不疼！”葉馨愛撅着嘴頗有些委屈，彷彿是想要掩飾自己哭泣的理由般說道，“不然我哭什麼！”
也是，葉安然點了點小腦袋，平時自己不小心刮到手指，都會疼得眼冒淚花，現在葉馨愛崴到腳踝，必然更是疼到心裡去了。
“我幫你吹一吹，”她說着便鼓起腮幫子想要幫她吹一下，“吹一下就不疼了。”
葉馨愛似乎沒有料到對方會對她如此關切，頓時有些發怔，可是一想到以往母親同她說過的話，登時讓她
覺得不能跟對方太過親近。
她慌慌張張地將腳挪開，瞪着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怒衝衝道：“你少在那裡裝好人了！要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會摔倒。”
葉馨愛倒也不是胡言亂言，上臺之前她便心心念念渴望着父親的到來，希望能夠在葉盛年的面前展露最完美的一面，叫他對她刮目相看。
然而直到上臺，她也沒能從觀衆席中尋覓到父親的身影，只得頗爲消沉地舞蹈着，結果一個恍神，便從臺上直直地摔了下來，造成了這般腳傷。
從母親憤怒的話語之中她才得知，父親沒能赴約的原因不過是爲了陪葉安然去遊樂園玩。
她有時候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同樣的一件事，若是葉安然做到父親就會格外的高興，而如果是自己再怎麼也討不了父親的歡心。
那個時候還是孩子的她還看不懂大人之間複雜的對峙，只是單純得覺得委屈，面對葉安然自然而然有了怨恨。
葉安然也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聽到葉馨愛氣惱地控訴，心裡彷彿是被掏空一般，難受得要命。
她不過是關心她，不過是想要跟她做朋友，爲什麼對方這般的反感她？
葉安然想不通，但又的的確確覺得自己有錯，只好低聲囁嚅道：“對不起。”
除了道歉，年幼的她不知道更好的處理辦法。
然而葉馨愛撇了撇嘴，似乎不願意接受她的道歉，揚着小腦袋氣呼呼說道：“我不想跟你說話！你走開！”
被拒絕了好意的葉安然失落地從葉馨愛的房間走出來，沒想到剛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就撞上了起夜的葉盛年。
“這是怎麼了，苦着一張小臉？”葉盛年看着她委屈含淚的樣子，心疼得一把抱起，拍着她的後背道，“是不是因爲葉馨愛的事情？”
想來想去，能夠牽動小孩子心緒的事情，莫不過於白天發生的那場爭論。想來或許是葉馨愛說了些什麼，叫葉安然受了委屈。
葉安然揉了揉眼睛，頓時揉得眼角泛紅，聲音帶着幾分哭腔道：“都是我的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