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沁兒嗎?已經幾年失去信訊的沁兒?她怎麼一個人,還這麼淋着雨站着?
我們駛近的時候,沁兒一直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有風揚起她潮溼的頭髮,一種絕美的傷害開始瀰漫。
我推開車門,撐開傘,陸曉棋也下來。
“沁兒?”陸曉棋叫了一聲,她沒有反應,也許是在發呆或者怔怔地出神什麼的。
我和陸曉棋對望了一眼,擁着她的腰向沁兒走去。
沁兒的肩膀在微微地聳動着,難道她在哭?
“沁兒?”陸曉棋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這時沁兒才發現有人來了,回過頭來,她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咬了咬脣,轉身回到車上,任我的陸曉棋叫喊她的名字,她迅速發動了車,飛一樣地離去,留下我和陸曉棋在雨裡發呆。
“她怎麼了?”我問道。
陸曉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至少有一年沒見到她了,聽說她去了日本,怎麼又回來了?而且是在這裡?”
沁兒的車轉眼間消失在視野裡,她這麼開快車,真讓人不放心,不過也無可奈何了,她的電話也不知換過多少次了,這個一向一意孤行的女人,誰又能瞭解她的事情,瞭解她的心情?她的痛苦,總是那麼讓人難以明白。
轉過身,老頭子的墓前擺着一束百合,這白色的憂鬱浸滿了雨滴。
我們站好,看着墓上的字,我忽然有種想逃的感覺,也許,我根本就不配站在這裡,也許沒準這老頭子正在生氣,也許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我撐着傘,不知道說什麼好。
陸曉棋看了看我,然後對老頭子道:“爸,我來看你了,他——也來了。”
他?這個“他”說得好勉強,說得我心裡很痛,我不由緊了緊摟着她腰的手臂,感覺一種熱熱的感情往上涌,我終於道:“爸,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然後我們都不說話,陸曉棋倚在我的肩頭,我感覺眼睛有點熱。
風裡,感覺有些兒涼,我把花擺上去,道:“我們回去吧,小心着涼。”
陸曉棋道:“要不你先走吧,我有些話想和爸爸說。”
我道:“那怎麼行,要不我陪着你。你想說什麼?”
陸曉棋猶豫了一下,道:“要不你回車上吧?”
她既這麼說,說明她要說的話是不想讓我知道的,我也不方便再呆在這裡。
我把傘柄塞在陸曉棋的手裡,道:“那你快點,着涼了我會心疼的。”
陸曉棋看着我,她的眼睛那麼明亮,像天上的星子,她點了點頭。
我回到車上,點了支菸,這樣的時候也許最適合抽菸。
四下裡雨意茫茫,漫山遍野全是野草野花,在雨的滋潤裡,翠綠欲滴,各色的小花也顯得更加嬌豔,再遠一點,是無盡的天空,無盡的讓人心慌。
我不知道陸曉棋在說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地呆會,陪他老人家一會吧,看她撐着傘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那麼像一幅水墨畫,靜態的讓人不能言語。
這情景讓我忽然想起《仙四》的結局,100年後,夢璃終於再次出現,風景依舊當年,可我們可愛的女主角紗紗已經離去了,雖然已過百年,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死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我卻感到一陣心痛,她的墳墓就在家門口,天河怕她寂寞,爲她造了一個影墓陪着她,那把決定了命運的不祥之劍望舒也插在她的墳墓上。
夢璃蹲下去,低下頭,是傷心嗎?我想似的,因爲我的心也在一滴一滴地滴血,那是一份怎樣的痛?一種怎樣的思念?也許她已經落淚,而我身體裡的某種元素也在催融着我。
呀的一聲,房門被推開,天河摸索着走出房門,他仍是當年模樣,只是——爲什麼他是地摸索?他的眼睛——?我心裡一驚,同時感到像是有一根針刺進我的胸口——
他摸索着走出來,風吹着他的毛皮衣服,夢璃起身,轉過去,就在這一刻,時間凝固了,它再也走不動,一切都定格在這一瞬,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這一瞬,而畫面慢慢凝結,最後凝成一幅水墨畫,而我的淚水,終於在那一剎那間痛出來—
嘩啦,嘩啦,無語地華麗——
我是一個超級遊戲迷,但沒有哪一款遊戲能像仙四這樣感動過我,玩一次哭一次,想想一個大男人,呵呵,真是無語了。
現在坐在車裡,看到陸曉棋的背影,莫名地想起這個遊戲的結局來,感覺眼睛溼溼的,其實我們也經歷了很多,曾一起生活了兩年,可爲什麼會分開?我們真的不曾真心地相愛過嗎?如果是,那爲何會心痛?像是用一把煨毒的匕首深深地刺進心臟裡?
“怎麼又抽菸了?”
正發呆,陸曉棋已經打開車門,坐在我身邊,轉過頭,認真地看着我。
我趕緊扭過頭去,道:“好了嗎?冷了吧?”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要才把要涌出的淚水硬是給逼回去。
陸曉棋點了點頭,道:“說完了。”
我推開車門,道:“你等我一下。”
陸曉棋道:“你做什麼?”
我也不回頭,道:“和老頭子說說話。”
“說什麼?我能聽嗎?”陸曉棋撐傘跟上來,我回頭,見她臉上有種很幸福的表情。
我笑道:“不給你聽,回車裡等我說着去推她,她把手塞進我手裡,道:“那快點,外面這麼冷,凍壞了我也會心疼的。”說着拿手遮着頭,趕緊逃進車裡。
其實——我應該像沁兒那樣不打傘的,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站在雨裡。
很奇怪,本來沒什麼話要說的,現在突然發現原來還是有話想說的,而且很想。
“爸,你還好嗎?”我的表白開始了,“也不知道你在那邊生活的怎麼樣?見到曉棋她媽媽了嗎?可要好好地待她,要不曉棋會恨你的。其實——我知道我也很不好,我早就應該來看你老人家的,可是——唉,不知道怎麼說,你也知道,我和曉棋是假結婚,不過——也不完全是那麼回事,我們是真正的夫妻,我愛她,甚於愛我的生命,是的,我們現在離婚了,我可能還要娶另外一個女人——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這三個字是發自內心的,你把你的寶貝女兒交給我,可我沒能很好地照顧她,還和她離婚了,她一定很孤獨,很痛苦,這些我都知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