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聽了紫竹的話,眉心微微動了動,然後笑着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青葙端着茶水走過來,正好聽見這話,忍不住小聲嘟囔道:“小姐現在都沒什麼力氣,大師昨日特地叮囑奴婢,讓小姐好生休養不要亂動,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還特地讓人傳這樣的話來,莫不是想讓小姐親自出去迎人不成?也不知到底安的什麼心!”
“反正不是好心就是了。”
安笙難得沒有叫青葙別多話,而是皺着鼻子小聲應和了一句。
青葙卻被她的話嚇得一愣,臉色當即就變了。
然後趕緊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小聲提醒道:“小姐慎言,這院裡可不光是咱們自己人呢。”
安笙聞言趕緊做出配合的樣子,捂住嘴巴示意自己不再出聲。
鄭媽媽被她們主僕倆一來一往逗得實在忍不住想要發笑,卻得竭力忍着,做出嚴肅樣子來。
“行了,還鬧呢,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人馬上就來了,青葙,趕緊替小姐再整整衣裳,我到外面去迎人。”
“是,鄭媽媽。”
青葙見鄭媽媽面色嚴肅正經,也不敢再跟安笙玩笑了,忙聽她的話,替安笙又整理了下衣衫。
過不多時,鄭媽媽就引着普雲大師他們來了。
不出安笙所料,徐氏和方氏婆媳果真殷勤地跟在大師左右。
徐氏嘛,自詡虔誠向佛,所以多半的心思還當真在大師身上。
而方氏麼……安笙暗暗挑眉笑了,自然是不放心她,得跟過來看着了!
看來,昨日弘濟寺之行,給方氏添了不少堵啊……
“師傅,徒兒給您添麻煩了。”
安笙靠坐在牀上,先面向普雲大師彎腰行了一禮,然後才向衆人露出個極爲虛弱的笑容。
一笑過後,又對徐氏和方氏行了一禮。
“安笙見過祖母,見過母親,讓您二位擔心了,安笙不孝。”
“胡說,”徐氏嗔了安笙一眼,語氣慈愛地道,“你哪有不孝了,祖母就沒見過像你這樣孝順可人的孩子了,老大媳婦,你說是吧?”
方氏聞言心裡一抽,強忍下不快,假惺惺地笑道:“母親說得極是,要不,還是先讓大師替安笙診脈吧,安笙的身體要緊,母親您看呢?”
“對,是得先診脈。”徐氏恍然點點頭。
然後對普雲大師客氣道,“那就勞煩大師了。”
普雲大師還了個佛禮。
“老夫人客氣了,說到底,安笙會這樣,還是因爲貧僧之故,於情於理,貧僧都應該這樣做。”
徐氏聽了這話,笑了笑,也沒再客氣。
牀邊一早就擺好了小凳,青葙請普雲大師坐下,然後在安笙的手腕上鋪上絹帕,才請大師診脈。
本來以南詔的風氣,和大師的身份來說,不必如此謹慎。
可青葙怕方氏哪天以此爲由,說安笙不顧忌男女之防,所以便小心了些。
沒想到,徐氏見了青葙這個舉動,倒是暗暗滿意地點了點頭。
照她看來,理應如此。
普雲大師雖是出家人,可畢竟還是男子,顧安笙一個沒出嫁的女兒家,多注意一些,總歸是沒壞處的。
往後即便這事傳出去了,別人也都得說她顧家教養好,規矩佳。
這樣的話,她最喜歡聽了。
普雲大師伸手搭上安笙腕間,凝神診脈。
片刻後,大師收回手,對徐氏等道:“老夫人、夫人放心,安笙沒什麼大事,就是耗神太過,所以纔會如此虛弱,要好生將養才行。”
“勞煩大師了,老身定會讓人好生照顧安笙的。”徐氏聞言忙做下保證。
“老夫人太客氣了。”普雲大師還了個佛禮,“那貧僧留下個藥方,還請老夫人命人照着方子替安笙煎藥吧。”
“當然,多謝大師慈悲賜藥。”
徐氏話音剛落,鄭媽媽就很有眼色地請普雲大師去一旁寫藥方。
普雲大師去桌邊寫藥方去了,徐氏和方氏一左一右湊到牀邊,對安笙和顏悅色的關懷起來。
安笙受寵若驚地一一應着,似乎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會辜負徐氏和方氏的一番盛情。
藥方寫好後,普雲大師剛一站起身,徐氏立即停了口,轉過頭來,對大師道:“老身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大師可否答應?”
普雲大師捻着佛珠的手一頓,隨即轉過身來,面向徐氏。
“老夫人請講。”
徐氏見普雲大師應了,忙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老身年初在弘濟寺請了一尊菩薩,想勞煩大師幫忙誦一篇心經,求個家宅安寧。”
徐氏說完這話,便提着口氣等待大師的回答。
普雲大師親自上門來,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她不能輕易放過,能讓普雲大師親自爲她誦經,就是姿態做得再低,她也願意。
思及此,徐氏的腰背不由弓得更彎。
方氏見狀也只得跟着彎下腰去,做出一心求佛的樣子。
屋內的氣氛似乎凝了一瞬,四周都靜悄悄的,好像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普雲大師的回答。
安笙低着頭,彷彿沒什麼存在感。
下一刻,就聽普雲大師道:“老夫人一心向佛,貧僧願替老夫人誦經一篇,圓老夫人之願。”
“大師此話當真?”
徐氏聞言面上瞬間一喜,直起身來定定地盯着大師。
“出家人不打誑語。”
“對對對,大師乃得道高僧,自不會誆騙我等,那,那老身這就回去準備準備,待會兒便請大師移步佛堂誦經祈福。”
徐氏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幾乎有些失了方寸,匆匆忙忙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由分說地拽着方氏走了。
方氏自不願跟徐氏離開,但又反駁不得,因而只好將希望寄予她安插在玉笙居的幾個人了。
徐氏這個老虔婆,面上做出一副忘乎所以的模樣,卻將盼夏留在了玉笙居,怕別人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呢!
方氏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玉笙居漸行漸遠的院門,轉頭快步跟上徐氏的腳步,化被動爲主動,手腕一翻,反手扶上了徐氏的手臂。
然後,得體又不失親近地笑道:“娘,您慢些,當心腳下。”
走着瞧吧,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